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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雒京风云(1) ...


  •   “二月间三辅叛军久围陈仓不下,遂率军退去,皇甫将军一路追敌,且战且胜,斩获万余,叛军首领王国病死。时董卓殿后,虽无大功,亦有苦劳,”郑益恩摊开地图,为刘备解说道,“天子为皇甫将军加封邑,又迁他为凉州牧,三万大军屯扶风。至三月,天子病,则封董卓为并州牧,命其移交大军于皇甫,再东行上任。董卓拒不从令,领五千军往并州,却又停驻河东。如今天子驾崩,董卓必成大患。不过董卓之事不止我等知晓;朝中有识之人谁不觉他终成祸害?却还有一则:董卓违令调兵,皇甫将军不过上书奏明,做了一番姿态,却有何用?这更是大汉的祸害。”

      刘备低声叹道,“若皇甫将军未得皇命擅自讨伐,所作所为岂不和董卓无异?”

      郑益恩面不改色,却让刘备看出了不屑的意思。只听他说道,“只就如今雒京变局而言,扶风这三万大军有亦如无,除非何遂高真有识人之明。只他位居大将军五年,始终浑浑噩噩,毫无作为;无谋无断而权力有余,便是有留候陈相常伴左右又能如何?我倒不觉他躲得过天命。去年我曾有言,只有何大将军,卢冀州,皇甫并州三人能扭转溃局。现在看来,说到底或许只有一人。能救大汉者,惟卢冀州。还请玄德修书卢冀州,请他屯兵河内,以防不豫。”

      刘备苦笑道,“若无惊天动地之事,卢师怎会擅自屯兵天子脚下?”

      “哦?”郑益恩沉默片刻,方问,“未曾有幸拜见卢公,不知其性情。董卓抗命驻河东,卢公尚不能屯兵河内?”

      刘备又想了想,摇头叹道,“卢师会有所警觉,亦会有所布置,但绝非屯兵河内这般公然作乱的布置。”

      见刘备仍然摇头,郑益恩蹙眉道,“罢了,玄德仍当修书卢公,但如今只当雒阳将乱做准备。”

      “当如何准备?”

      郑益恩颔首道,“如今有三事:其一、着简宪和联络苏双、张世平等北地旧识,由幽、冀之地买马;其二、请孙公佑、诸葛郡丞二人访青徐舟船大家,多购船只;其三、五六月宿麦尽收后,当招兵扩军。可有一千骑,四千步,并艨艟大小船只百艘。先以一年又半为期,所需三十万斛粮八千万钱。”

      “你这是早就想好了,连用度都算过?”刘备颇有几分吃惊地望着郑益恩;他本以为这位大儒之子亦是醉心学问,无心俗务之人。

      郑益恩续道,“三十万斛粮在北海而言当是不难,但八千万钱不是小数目。能留在郡国的更赋盐税大抵两年才能凑出八千万,旧年盈余想来也没有太多;如今当务之急便是筹措这八千万钱。”

      刘备突地笑了,应道,“倒也算巧了,幸好之前为了安置流民一番布置。今年盐场至十月中封海当可得盈余一亿两千万,倒是够了。招兵买马之后又待如何?”

      “如何?”郑益恩面无表情地缓缓叹出一口气,说,“自是坐观其变。”

      荀攸本也在坐观其变,却不想天子驾崩后仅仅五日,大将军何进的征辟书便已送到颍川;随征书同来的,还有在雒阳任职近两月的荀彧。春二月,郡中举荀彧为孝廉,往雒阳任守宫令。那是一个微妙的职位,六百石天子近侍,不似尚书台郎官那般专于政务,却有些郎官不可及的聆听天子重臣言论的机会。此次荀彧特意调动了休沐日,与征书同时抵达颖阴。他没有直接出现在荀攸面前,反倒是随着父兄一起前来探访祝贺。荀攸得大将军府征召,这在荀家而言本不是什么需要大肆庆贺之事,而荀攸一直是个极为干练可靠之人,亦不用长辈耳提面命;只如今时局变幻莫测,而荀攸去年痛失爱妻,在那之后多多少少有些失常,难免让长辈心存忧虑。此时统领宗族事务的七龙荀肃亲自领诸子弟到了。荀肃一向直率不拘小节,如今只短短问候几句,便屏退诸子弟与荀攸独议。

      荀肃问荀攸道,“你当真要去?”

      荀攸沉默许久,反问道,“七叔祖为何有此一问?”

      荀肃乃言,“宦官为患,雒京动荡,何大将军岂是安时局之人。窦君尚不能为之事,南阳一介屠夫能为何?公达智计过人,稳重内敛,照理说对时局的判断不会有误。倘若你执意要去,我只能希望是你一时年少气盛,雄心难收。”

      荀攸垂首道,“七叔祖教训的是。”

      “教训的是,你可还是要应召?”

      荀攸低眉垂目,确实毫无停顿地又应,“是。”

      荀肃却皱起了眉头,道,“那看来还真不是你一时气盛。”

      荀攸一惊,忙道,“攸所作所为绝不会陷宗族于险境。”

      荀肃长叹一声,却说,“颍川荀家本不在这几进旧寨十里桑田。失人何来存家?荀家后辈子弟唯你与文若最优,无论何时何地,总是殿堂栋梁之才,何必此时入局,自陷九死之地,轻则禁锢,重则身灭。公达,三思。”

      荀攸在荀肃身前跪下,施大礼后道,“两次党锢之祸以至才德之人死伤无数,奸佞霸朝,贤良退隐,世家大族阖门自守,方有黄巾、边疆之乱。若有第三次党锢之祸,身灭而已可堪幸事。攸不才,愿为此一搏;若不能成,当重思天下之势。”

      荀肃不由苦笑起来,道,“你既心意已决,我还能说什么?你也别跪了。”他扭头看了看窗外,望着庭院中远远站着等候的身影,又叹,“文若此次调了八日休沐归家,看来是有不少事情与你商量。你二人瞒了我多少事!罢了,我自回避。”

      荀攸与荀彧密议数日,荀家子弟概不知其言。

      四月中,荀攸至雒阳,任黄门侍郎。时灵帝新丧,何进秉政,征海内外名士二十余人。何进虽出身屠户,入朝近十五载倒也磨去大多市井气息,平日里言行举止颇有士人风度。他曾任颍川太守,对何颙、荀攸二位颍川士人颇多青睐,二人方抵便相邀面谈。何进态度亲和,侃侃而谈天下大事,何颙与其交谈甚欢,荀攸却极少言语。不过荀攸每出言必有惊人见解,倒让何进颇多称赞。待出,何颙不由笑道,“公达仍是惜字如金,所幸这寥寥数语足以赚得大将军侧目。”

      荀攸便答,“初来乍到,诸事不明,不妨多听人言语。”

      何颙略略挑眉,压低声音道,“我本有意问公达如何看当下之局,看来也是不用问了。”

      又过数日,何进突遣黄门令拘蹇硕杀之,尽吞京城禁军;西园八校尉袁绍、鲍鸿、曹操等人也尽归何进节制。袁绍年三十有五,容貌俊朗,能言善道,待人接物极富气度,及冠之年曾举孝廉出任县长,有清能之名,人皆称赞不愧是四世三公袁家的青年才俊。灵帝设西园八校尉,本意在分何进兵尓,谁料八校尉中最负盛名者袁绍却一向与何进往来密切。待蹇硕死后,袁绍再无顾忌,每与何进同进退。时董、何两宫太后相争,何进以董太后使宦官谋财为名逼董太后归封国,又进军围骠骑将军董重府。董重乃董太后之侄,虽有骠骑将军之名,却无实权,既被免官遂自杀。待六月,董太后忧怖而亡,朝野中不□□言蜚语四起。董太后亡故后不过十数日,葬灵帝于文陵,何进又依袁绍之谋称疾,不入陪葬亦不送出陵。何进本是为防范宦官密谋相害,只是在董太后事后如此作为,倒愈发显得跋扈恣肆,由是人心多疑,多不附何氏。

      天子下葬之后,荀攸寻得一日,往大将军府上拜访献策。他虽是何进征召,却是少府官员,只偶尔与何颙、郑泰等人共赴将军府议事,但一向沉默无言。见他独自前来进言,何进倒是两分惊喜,自端出一副礼贤下士,虚心以待姿态。

      荀攸与何进言道,“将军曾征召天下名士,如今麾下谋略济济;然局势不安,多有争斗,谋士不足以御死士刀剑。大将军何不广招豪勇武人,以备不虞?攸曾与游侠剑客相交,有幸闻天下豪侠事,愿为大将军献上三五姓名。”

      何进虽惊愕不已,仍言,“愿闻其详。”

      荀攸便叙道,“常山赵云,字子龙,以勇略知名乡里。陈留典韦,膂力过人,气性任侠,曾为友人报怨当街刺杀仇家,之后数百人追之不敢久战,他自脱身而去。谯国谯县许褚,字仲康,腰大十围,勇武绝人,更为一方豪富。南阳黄忠,字汉升,强挚壮猛。九江下蔡周泰,字幼平,性格坚毅,战如熊虎。此辈皆力绝当世,又忠勇厚重,可伴将军左右,以保不测。”

      何进着人一一录下;听闻荀攸当真推举了许多粗鄙游侠豪客,何进故觉奇异却实无太多兴趣,乃言,“颍川荀公达竟也熟知此等侠以武乱禁之辈?”

      荀攸只道,“此非常时刻,可用非常之人。”

      何进便又言,“公达于此非常时刻入雒已两月,不知对当下局势可有看法?”顿了一顿后又添道,“每每议事,众人皆说除宦之事刻不容缓,袁本初尤是。只吾观太后一意庇护宦官,身为人臣能奈她何。公达可有两三妙计助我说动太后?”

      荀攸沉默许久,终道,“之前除蹇硕有中常侍郭省、赵忠等人鼎力相助,又有小黄门尊将军令行事,可见宫中与将军共进退。如今再无人敢提废立之事,禁军亦在将军掌握;诸宦侍太后左右,忠心耿耿。事到如今,大将军为何要杀尽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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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雒京风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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