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杀》冰的光芒

4、第 4 章

　　第四章
　　已经是十月底了，装载着整车蔬菜的各种农用车停靠在马路边上。他推着自行车一路挨个打问白菜和土豆的价格。菜贩说不零卖，他好说歹说把价稍低于零售价格卖给他五棵白菜和三十斤土豆。付了钱他回身去推自行车，打算把土豆白菜放到后车架上。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搀扶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向他这边走来，那个年轻的女人的身影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女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特别眼熟。两人越来越近，待他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他连忙背对马路转过身子，腾出一只手来把外衣的领子竖了起来。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晓帆的姐姐江晓舟和前岳母。认出是她们时，他有些惊诧，他没想到两年多不见，自己的前岳母竟然头发全白老成这个样子。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岳母得知女儿自杀后，痛不欲生只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江家三个孩子，一舟，一帆，一鸥，如今失去了一帆，船已经搁浅了。
　　江晓舟和母亲也是在沿路打问蔬菜的价格。她们移动到与他相邻的那个摊位上时，他听到江晓舟在同母亲商量今年买多少越冬的白菜。江晓舟说土豆和白菜一样买一百五十斤差不多就够了。母亲接话说土豆够了，白菜怎么也得买二百斤，往年买的也是这么多，刚好吃到开春。江晓舟顺嘴说今年不是没有那么多人……。话说到半截，江晓舟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马上停住了。可是这也已触到了江母痛楚，江母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母的叹气声提醒他，往年他们一家三口的越冬蔬菜都是江母给准备的，他和江晓帆没买过一次。他们的楼房与江母的楼房仅隔一条马路，步行用不了十分钟。江晓舟搀扶着母亲从他身后走过去好几步远，他才敢回头看他们一眼。他看到江晓舟一手搀着母亲，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好多药品，显然是从医院或者是药店返家。
　　他把土豆和白菜买回来，决定以后不再去母亲那里吃饭，省得看四嫂的丧气脸。晚上做饭时他发了愁，他从小到大从没做过饭。结婚前是母亲做，结婚后是江晓帆，在工地吃的是食堂，他真的不知道如何下手，他甚至弄不清是先焖米饭还是先炒菜。好在家里橱柜里油盐酱醋都是现成的，煤气也是满的，都不用他去采买。他扒了一棵白菜削了两个土豆，把他们洗干净切好，然后打开煤气放锅里翻炒。菜炒到半截他才意识到应该先把米饭焖上，于是急忙把煤气拧成小火，去淘米。待把米放进电饭煲里，他闻到一股糊味，又手忙脚乱赶到灶前去翻炒锅里的菜。土豆已经扒锅底了，他用锅铲戗了戗锅底，又接了一碗水倒进锅里。几分钟后，带着一股烧烂白菜味道的菜终于炖好了，电饭煲却依然没有冒出蒸汽。他怀疑是电饭煲坏了，过去查看才知道是自己忘了按下蒸煮阀。这顿饭做好足足用了两个小时。饭菜上桌他一尝，菜里除了一股烂菜叶子味，咸盐居然忘记放了，米由于泡时间长了，浮浮囊囊的没一点嚼头。这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糟糕的一顿饭。吃完晚饭，面对一片狼藉的厨房，心烦不已。他把碗筷扔进水池，一头倒在沙发上，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拉开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还摆在那儿，白菜帮子土豆皮依然还在地上扔着，一切都等着他去收拾。
　　他硬撑着连着半个月他没去母亲家。当然他也不可能天天自己做饭。他买了两箱方便面，一日三餐有两顿吃的是方便面。他从工地带回来的那点钱所剩无几，坚持不了几天，他必须省着花。他不想去母亲那里借钱，也不想打电话去告诉边媛自己的钱花完了，让她给自己寄点过来。他这两年在外边打工的收入都攥在边媛手里。他怕一旦打电话给边媛，边媛会追问他到底在哪里打工，既然打着工，应该是有收入的，为什么还要朝她要钱。他懒得费脑筋跟她周旋，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把前妻江晓帆把房子留给他的事告诉边媛，他不愿意打破此刻的平静的生活。他想着应该找一份活干了。以前哪个工地有活都是电话联系，他的手机上存着各个施工队的电话号码不下十个，对方也有他的电话号码。他的手机没了，他仿佛生活在真空中，他联系不到人家，人家也联系不上他。他的手机是在他接完律师打过来的电话后坏掉的。那天他正在高空中指挥手下的工人干活，接到律师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前妻去世了，把房子留给了他。最初他以为是对方打错了电话，后来律师把江晓帆的名字说出来，他一下就傻在那里，好半天缓不过神来。接完电话他把手机往工作服里揣时，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到二十五米高的平台上，弹了一下从预制梁与板的缝隙中掉下去摔得四分五裂，连卡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