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僵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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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集聚的宴会厅设在酒店顶楼，容纳个一两百人不成问题，八点的钟刚一敲响，整栋楼都跟着灯火辉煌起来。
这地方贵也不是没道理的，整体风格蛮欧式，看着就像偏现代化的酒店里单独藏着的半个皇宫。四周是酒红色的幕布，上层设有旋转楼梯和座位。而正中央摆放着的，是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式钢琴，从主持人召唤宾客们进来到现在，它已经被不下二十个人的手触碰过了。
既然故意把琴摆在这当然是料定今晚少不了有人想出出风头，三十分钟之前这里琴声和掌声如流水，此起彼伏。
最骚的是竟然还有音响设备在不知哪个角落循环播放好运来。
主办方直接把好好的晚宴整成中西合璧，联谊宴会办得像婚礼酒席，也不知是在故意讨好谁。
饭厅就设在隔壁，已经到了开席的点。乔一墨呆在一帮老师身边如坐针毡。这几位刚刚找不见那俩不省心的小崽子急得在门口进进出出，菜早早上过一轮，可是谁也没心情去吃。
乔一墨端着杯子转了一圈，在他们这一波里没看见什么可疑身影，直等到那俩被轰炸的倒霉玩意儿姗姗来迟。
“你们这是跑哪疯去了，啊？”
一向秉承素质教育的女老师们脸红脖子粗，憋着不当着客人们的面国骂，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幸亏被批斗的当事人背后站出来一个人及时制止了她们：“是我把人叫去的，请先别激动。”
客人们都被这头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说话的人声音冰冷，一挥手就让围观的人全散了，自然也把两位老师的火浇了给干净。
乔一墨也愣了，他本以为顾北其身后跟着的会是江遥，结果竟然是一位……姑娘？
“这是组委会的人。”顾北其脖子下面红了一片，也不知是怎么弄的，趁着大人们寒暄赶紧拉乔一墨到一边：“……还是那老头孙女儿。”
乔一墨又倒回去看了祖欣一眼，然后说：“我不关心这个，江遥呢？那俩男老师可都出去找个遍了，到现在都没找着。”
顾北其压根儿没想到他男朋友居然也能迟到，且先不说满堂宾客都挺准时准点的，规规矩矩呆在这……这都开饭了，江遥没来？？？
开玩笑，要是连江遥都不上赶着进食了，那地球也就离毁灭不远了。
搞得他现在想拎个小铁叉子晃到外面走廊上去敲两下召唤召唤。
乔一墨表情呆滞着一路跟他到门口，等人动起手来他也无语了：“……你还真敲啊你？”
酒店外已入夜，寂静的走廊拐角处荒无人烟，脚下的地毯把他俩影子的颜色衬得格外瘆人，那几下清脆的敲击声听起来就像在招魂。
片刻之后，长廊尽头处居然真的闪过俩人影。
“这不是来了？”顾北其若无其事地收起酒杯和调羹，转手就给了他们班长，眼睛眯起：“他怎么还带着个外国人？还这么眼熟。”
江遥是跟着雀斑来的。
怪雀斑的狐朋狗友们实在不够安分，饭都还没吃上，酒精饮料先喝到脸红舌头大。一来二去折腾得误了时间，最后还就剩下他俩是清醒的。
“你喝酒了？”等到人来的大流氓手上一使劲儿，江遥就像只鸡仔儿似的被他扯去了一边：“又想找死了是不是？”
“……”
训人时候的顾老师，真的蛮有威严。
江遥老老实实站着挨训，酒虽然没沾两口，现在人也并没醉，但他也不想再故意气他哥：“不想找死，回来找你。”
顾老师脑内刚刚挥舞起来的小教鞭硬生生被他男票这句话扭成一截逗猫棒。
不远处大厅内上空的喇叭里还在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
走廊上四个男生听痴了，直到出去找人的两个松源男老师拖着疲惫的身躯现身，把他们全弄了回去。
在蕾丝桌布直垂地面的长方桌前吃小蛋糕的几个女老师纷纷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同事扭回来了几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小孩儿。她们把手里的手机扬起来，想想不能砸，于是改为朝他们几个丢吸油纸团：“回去以后一人给学校交一千字检讨！”
顾北其痛快道：“成，OK，我能给组织交五千。”
乔一墨原地懵逼：“我也罚写？我没乱跑。”
江遥面无表情地提出无理要求：“可以把检讨换成十张卷子。”
全程稀里糊涂的雀斑：“……”
“女士们，先生们——”
现场的灯光忽然全部集中打向了正厅中央的钢琴旁边，一名穿燕尾服的男士款款走下楼梯声情并茂地念着他的开场白。江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得知今晚除了请他们吃晚餐以外，还会有一些小的即兴活动，主办方希望他们吃好喝好的同时也不要吝啬自己的才华，特意腾出场地给他们嗨一晚上。
今晚放松之后，明天就会安排上次比赛后单独留了信息表的选手和他们方最具权威的大神级人物会面。
松源能被选上跟着参与参与，主要也是因为最近几年在世界各地比赛的成绩不错，他们今晚只是提前探路安营扎寨的，等到明天还会再过来一批人。之后该做交流会面名师的会面名师，该复赛的复赛，等到两天的交流期结束以后，也就该向下一站的目的地香港进发了。
去香港按理说应该没有江遥他们什么事，乔一墨和顾北其要是表现好，会专门飞到那边去杀决赛，来回机票都是人家报销。但德国老头不知道的是，那地方可是江遥的家，江遥是铁了心要带他哥回去见家长的，至于会参加他的破比赛纯粹是顺路给他个面子——管你现在是哪路神仙还是自带馅饼施舍与人的大佬，你爱折腾折腾，我俩不care。
反正等我们掌握了证据就送你吃官司，到时候你乖乖把我七百多万的琴还回来就行。
——剧情应该是按照这个剧本发展的。
顾北其身后一个激灵，那道视线从他进来以后就一直粘在他后背。他不敢回头看角落里格外安分的女生，不久前在会议室里，那人带给他的刺激到现在都还没消。
他忍不住又绕回到大厅中央，隔着人群，伸长脖子去看那台黑色的大三角。
这个琴他很眼熟，上面的标志不是施坦威，而是国内的一个牌子。
顾北其手心开始冒汗了。
正厅灯光忽然暗下去，有细碎而梦幻的光斑散落成一个圆形的光圈，把那台大三角罩在里面。
周围人有的已经喝了不少红酒，眼神迷离，一道又一道蓝光打下，大三角在无人弹奏的状态下自动播放出一段优美的乐曲。
这段音乐不但唤起了顾北其的记忆，也让他身后的江遥瞬间清醒了。
彩云追月，夜空浩瀚。
月色似是旧人梦，遥问故人可知否。
心中望相逢，唯有请明月，带走我问候。
顾北其在黑暗中和江遥对视一眼，两人皆忆起了夏季酷暑时乡间的月影、蝉鸣、矮屋屋顶，以及剧团那最后一场盛大汇演。
“之前捐琴给钊阳她学校和村口剧团的，就是她啊。”
当时在剧团庆功宴上，楼下偏厅那一曲，让顾北其心弦都跟着颤动了好久，那是他第一次听到祖欣的演奏。
但那个时候，两人还只是在月色虫鸣都格外醉人的乡间擦肩而过，并未产生过交集。
那她怎么会在单独跟我见面以后，神情激动地说出那些话来呢？
“想什么呢？”江遥发觉他哥忽而又拧起眉头，变得忧心忡忡的。
不过他也懒得去问组委会的人早早把顾北其弄去说了什么，那些话他自认为能够猜中七八分。
可是事实证明，这一回他真想错了。
顾北其自然不会把祖欣的话全盘告诉给江遥，他已经有预感，假如这事儿让江遥知道，那么无论是祖欣也好祖欣家的老爷子也好，连带着赵女士，这一帮人最后都有可能被江遥伙同江家活活搞死。
赵朗博他们的计划，江遥现在也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他根本没来得及把心思分出来给这伙人。有些更深的东西，凭他现在所接触到的现状来看，还无法被挖掘到。
顾北其其实也真没想靠江遥一家人的帮助走捷径去心中憧憬的学府，但买琴的老爷子一露出马脚，江遥全部的心思就都扑在了这一个事上，根本不会让他有跟老爷子打交道的机会。他内心还在摇摆不定，自己果真要入赘的话，未来所走的每一步可就不是单纯的为自己的人生打拼了。
自己男朋友瞒了这么久，他才知道江遥根本不是江盏在异国他乡失意后一道带回国的，过普通人生活的普通小孩儿。他是江家货真价实的小少爷，是他五个没结婚没孩子的叔争相宠爱的心肝儿，是江老爷子手心里捧着的，仅此一根的独苗苗。
现在江遥已经打算让他走这条自家为他铺成的捷径，让他可以不用靠松源，不用求老胡，甚至都不用尽心竭力去完成比赛。到了香港见了家里人，直接被打包空投到法国去结婚。
只要一想到这个，顾北其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什么年少轻狂，什么傲骨。连好不容易重新燃起来的，那一股小小的自信心，全部融化得连一点渣都不剩。
他何德何能。
灯光再度亮起后，雀斑拉着几个男生朋友过来找江遥：“你们都吃饱了吗？等下是去楼下唱歌还是留在这边玩？”
“楼底下还有……酒吧和歌厅啊？”顾北其一脸难以置信。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这地方到底不是真正的维也纳剧院和皇家宴会大厅。
它就只是首都市中心里一个，中国人经营的五星级酒店而已，吃喝嫖赌浪，一条龙服务是必备的。
奔放的歪果仁就这么放心地把这地方敞开给一帮未成年人……自小接受国内三好教育的老年人顾北其表示：看不懂，并且无力吐槽。
“别去唱歌了，那地方乱。”顾北其到底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一个成年人，想事情也比较全面，知道凡事都得以安全为主：“老师们不是才要求了今天晚上咱仨只能在他们能看得到的范围内活动？”
几个老师也是被不按套路出牌的组委会跟不省心的猴孩子们搞怕了，今儿晚上拢共还剩下这最后几个小时，要再给他们作出点什么动静来他们回去也就能直接辞职了。
顾北其没能想到，就这最后几个小时，祖欣小姐还得争分夺秒地来敲他个大的。
漫漫长夜，孤男寡女，顾北其被喊走的时候江遥已经跟雀斑他们几个疯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下了这层楼去楼下到处都是会议厅，顾北其晕晕乎乎被关进其中一间，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以此保持清醒：“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
回答他的是一阵防盗锁落下卡死的声音。
叽的一声，顾北其没有忍住，打了个嗝。
这位小姐大概真的十分热爱穿旗袍，眼下北方已经快要入冬，她还能面不改色地露着纤纤玉腿，优雅地往沙发上一靠：“坐下。”
顾北其不从：“我又不是小狗，你让我坐下我就坐下？”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贫。”
青年闻言转身打算撬锁开溜：“那你放我走。”
他最怕祖欣又要像几个小时前那样，让那几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哥把自己摁住勒这又摸那。
俗称：非礼。
而他们的小姐，则在一边失魂落魄地叨叨：那时候你跟着她……有人带着你了，我想接近你都难。你后来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走？这么多年，你到底知不知道——
……被扯得西装外套都皱巴了的顾北其心说这乱七八糟的我上哪知道去？他甚至猜想，这人一准是喝多了。
都这样了，还能硬撑着上楼走一遭跟他老师说明情况，甚至熬过整场晚宴，也是个狠人。
结果狠人下一秒就甩给他一叠照片，砸了他个措手不及。
那叠照片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幼年时候领奖台上的他、被媒体追着采访的他，以及宋明莉的身影。
他一张张地看下去，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姐会有这么多自己老师的照片。
“我祖父，和她，”女孩子白皙的指尖点在相片上道，“同是这个圈子的，许多年前他们俩也是一对忘年交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顾北其心说认识也不奇怪，毕竟你爷爷和我对象的奶奶有过那么一段，我老师又是我对象的妈，奶奶喜欢得不得了的儿媳妇儿。他仨连带着现在莫名其妙被你缠上的我，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会不认得谁。
“那我白天跟你讲的那些，你全都听明白了么？”
顾北其点头：“听明白了。”
漂亮的小姐眼睛缓缓一扎，表情竟难得生动起来：“那你——”
“不去。”青年翘着二郎腿，语气干脆地说。
“你想让我去德国念书？跟着你？你爷爷？”
他还记得，今儿白天时候他就是撂下这素质三连之后撤的，现在这丫头虽然把门给锁了，但他立场依然不变：“我只认宋明莉和陆伯麟是我的老师，至于你爷爷，背地里偷偷摸摸干了什么缺德事，他心里最清楚。”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告胆敢伙同亲友贿赂原告的男人，他宁肯老老实实被打包到法国结婚。
也绝对不会拜这种人为师。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僵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