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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对峙 ...


  •   顾北其的手机又催命似的叫唤起来,他把屏幕摁灭:“我得先撤了,那位小姐的脾气是真的有点急。”

      【祖欣】:你到了?

      ——到了没?怎么不回话?还得我喊人去请你?

      他被这话唬得有点心虚,耳边传来江遥冷得如同冰窖的声音:“去屁,给我坐下。”

      少年手里刚还把玩着他哥包里一道捎来的细框眼镜,手指都染上冰凉的温度,半倚在那就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你就让她喊人来请你。”

      顾北其:“……”

      江遥整个人靠着床上的大靠垫,二郎腿都还翘着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心里早就窝上了一层火。不明就里的乔一墨被他刚才那句话冻地后背都结了一层霜:“别生气,万一真有急事呢?”

      话音刚落,外面竟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问……”迎面那个戴眼镜的大高个男人刚起了个头,江遥把门“咣”一声敞开砸到一边:“问什么问?人东西还没收拾完,晚会八点才开始,真有急事不早说?”

      那人手都没放下,直接被四连杀杀懵了:“……”

      “谁给你们带的头?吃饭发微信睡觉发微信,嘴让胶布粘死了有事不会打电话通知清楚?这是你们一正规比赛负责人的态度?”

      这伙人穿的都挺讲究,面面相觑了几秒,被这咄咄逼人的小男孩瞪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心说这届参赛者怎么都跟大爷似的,架子比他们组委会的人还大???

      那怎么办?毕竟是上司指名要请去的人,又不能真的给人家脸色看。他们只得站着解释了半天,好言好语把这尊门神大爷的毛捋顺了,顾北其才终于被放出来。

      “您是顾先生吧?”

      顾北其苦笑:“是我,走吧。”

      几个人连连点头,核实的步骤都省了,带着人刚要撤,回头一瞅,那门神大步流星地跟了上来。

      把组委会几个老哥吓得差点儿软了腿。

      乔一墨早早收拾好替他们找老师汇合去了,江遥一行人这边刚上楼,电梯走廊有高跟鞋的声音隐隐传进他们耳朵里,一抹艳红绞着混浊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脂粉气。她两瓣嘴唇上下翻飞,说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几个男人毕恭毕敬地回应了两句,那说英语的混血女人才没再难为他们,大手一挥把他们几个全撵上了电梯。

      片刻后,江遥挨在顾北其耳边道:“这个也是同他们一伙的?”

      “上次没在办公室里见过,应该吧。”

      这帮人看样子也是这里的常客了,电梯升上的楼层再看不见身上带着酒店内部标识的工作人员,等于这里一片地方都专门开辟给了他们。

      女人出去之后直接和门口等着她的人接上了线,江遥个头没顾北其高,探了头才看清那小伙子的全貌:一脸无伤大雅的小雀斑,灰蓝的眼珠子。他心道这二人长得奇像,年龄差距又明显,保不准是对母子。

      顾北其只看了一眼便道:“那也是个跳舞的。”

      今天老外来的还不少,放眼望去十个人里就能数出来仨。气质不凡的雀斑脸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他眼睛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住了那名自己的同类,连叨叨带比划地表示想多留他们一会儿唠嗑。

      几个大哥原地尴尬:“我们不能留了,我们……要送人。”

      顾北其跟江遥咬耳朵:“看来还不是一伙的。”

      雀斑还在大着舌头比划:“你们要送谁?”

      他粘着这群人不放,还以为自己老妈下去一趟,接来的正是自己想要见的。

      结果闹起来一听才知道并不是,至少顾北其他们几个并不像跳舞的人。乌龙了半天,顾北其还是被架着弄走了,雀斑的妈妈还奇怪得不行:“我是认错人了么?”

      “没错吧,妈妈。”男孩子把江遥扣下了,拉着他不撒手:“他就是跳芭蕾舞的,穿黑衣服,戴眼镜。”

      江遥顺势瞥了一眼自己西装胸口的兜,他哥的眼镜正好插在里头,镜腿折在外面别着薄薄一层布料,反着银光。

      他切换到了全球通用的语言跟人家交流了几句,本来想解释,可兴奋状态中的老外根本不鸟他的解释,只晓得一个劲儿地“Ohhhhhh”,把他快哦晕了,

      江遥随手在眼镜上擦了几把还是架到了自己鼻梁上。

      然后他就发现顾北其这副镜子一点度数都没有,戴起来就只有装逼这一种用途。

      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阵细微的电流,江遥不受控制地把记忆中某个人和这对母子描述的那位匹配上了。

      心说这世界真特么魔幻。

      ——————————————

      赵朗博被一群人护送着走进酒店特设的专用通道,身边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一路上在他耳旁喋喋不休,抱怨的无非就是他来迟了又不肯先去见客人。原本就是奔着相同的利益才不得不和这个男生绑定,因此她尽管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嘟囔听起来倒更像是撒娇。

      这个认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别扭,跳双人芭蕾的搭档私下关系亲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赵朗博并不是身边这位小姐的男朋友。两位当事人却相处得这么不伦不类,滋生了诸多话柄给看热闹的议论,让他们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但他们的小姐显然不把这点非议当回事,暧昧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要在这个圈子里迅速站稳脚跟给自己谋出路才是正事,她看得很开。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反感赵朗博。

      男性身上能吸引到女性的地方有很多,赵朗博天赋虽然不比旁人,却也是个对自己狠起来从不计后果的。她呆在他身边这些时日,眼睁睁瞧着这当年被狠狠钉上过耻辱柱上的少年从零开始重启人生,一毫一厘机遇都不肯放过,就这么连轴转了好几年才重新爬到这个位置,她心中难免触动。

      ——你一定要争气。

      赵朗博脚步不停,如果把他前十六年的人生比做一场虚无的噩梦,那此后他所走的这每一步都可以说是踩在刀尖上。他不是有天赋和热情的孩子,别人是修炼,他则是渡劫。

      他挣扎着在这条并不喜欢的路上摸爬滚打,身后永远都是母亲那句“一定要争气”鞭挞着他。

      幼年丧父,家道中落,赵女士为了不让别人瞧不起他们娘俩,也是拼了命在为儿子铺路。望子成龙的心思众目昭彰,手里的一切都必须亲自规划好,她才能安心。

      “太太那边来了信儿了,少爷。”站着等电梯的间隙,随行的男人撂下电话,转头毕恭毕敬地说,“人接到了,说不用您再过去,咱们可以先到客人那。”

      今天是难得能松下来喘口气的日子。

      不用跳舞,不用陪母亲应酬,贵人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了,他现在只需要去陪着客人坐下喝喝茶说说话就行。

      女孩子依旧挽着他的胳膊,他都能感觉到那地方已经被架得发麻了:“先陪我回贵宾室吧。”

      “好啊。”他的女伴歪了下头,想必也为难得的清闲时光高兴,居然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脸上总带着标识性的红晕,看起来俏皮可爱许多。

      “伯母那边能把人留住吗?万一人家不答应他那个傲得不行的孙女肯定又要折腾,咱们今天早点撤吧?我可不想等下宴会上再跟她打照面了。”

      “应该不会不答应吧。”赵朗博说话从来不轻易用绝对的语气,就算要表明态度,也会把自己后路留得足足的,“德国最有名的学校都随便挑,更不用说日后人家收了徒……那个姓顾的厉害是厉害,家底也不见得殷实,白捡便宜谁会不答应。”

      “的确……”女生忽然噤了声。

      贵宾室门不锁,他俩笃笃地敲了两下意思意思,然后伴随着里面片刻的安静推门而入。

      赵朗博眼镜片被白光打到,反光得有些厉害。

      他分明看见里面有个凭空冒出来的和自己打扮一模一样都少年人,正端着茶杯陷在柔软的长沙发里悠然自得。那人望见他来,眼里竟连一点惊讶的成分都没有,淡定得好像姗姗来迟的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似的。

      ——从走廊和顾北其分开,直到坐到人家贵宾室的大沙发上时江遥才发现他可能真的无意间自己摸到了今晚宴会的另一个主场。

      一屋子的人,除了领他进门的那对美籍母子外,剩下的恐怕全是和东道主有所往来的、亦或是上次比赛其他地区赛场拿过名次的参赛者,再有就干脆是像代表松源来交流的他一样,是被其他学校派过来的小领导。

      不长不短的半小时茶话会,江遥已经数得出不少人名了。他们当中真的有人开了带着度数的酒精饮品,果盘也陆陆续续上了一些,此刻正聊到兴起。

      最迟到场的赵朗博二人自然受到了全体成员的注目礼。

      同是跳舞的雀斑这会儿才堪堪止住跟同伴的打闹朝他们这边迎上来,用略显生硬的中国话道:“赵先生,你好。”

      赵朗博麻木地回了一礼,雀斑于是又转头去和交流起来更自在的江遥说话:“上帝啊你们今天穿的太像,我和妈妈竟然真的搞错了。”

      江遥这时候早把眼镜摘了,听了雀斑和身边人的调侃也没一点不自在,像故意要逗趣似的又掏出眼镜戴了回去,惹得周围一圈都开始大笑。

      不知哪个大胆的来了一句:“你戴眼镜真好看,真帅!你就一直戴着吧!”

      赵朗博垂在腿侧的手悄然攥紧成拳。

      和他同样反应的还有身边那个犟脾气的少女。

      她之前从没有见过江遥,但眼前这个男孩子风头出得让她莫名感到恼火:这人是故意的吧?还有刚刚那个没规矩的,当着那么多人面夸他还要明里暗里说什么认错了,那不就是明摆着说赵朗博不如他么!

      “……你也来了。”赵朗博兀自忍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江遥依然很淡定:“今天够热闹的,多我一个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吧。”

      这话激得赵朗博瞬间别扭起来,脱口而出:“我也没有不让你来的意思,你——”

      你怎么这么讲话。

      后面那句没说出口的就是一句实实在在的抱怨,赵朗博到底没敢那么说。或许,因为赵女士办的事情实在不光彩,他总是不敢坦荡地面对这人,心里大概也猜到了江遥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吧,江遥,你是跟着叔叔一起来的?”

      江遥?

      赵朗博得到否定的答案没再多问什么生怕露馅,但他身边那个女生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连呼吸都不畅了。

      没见过是没见过面,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他是谁。无论是作为曾经短暂地进入到这个圈子内众人视野过的还是作为这些年赵朗博、赵家有意无意提起过的,这俩字她都简直不能更熟悉。

      虽然但是……这个人应该已经好几年没有再跳过了舞吧?再想想之前从赵女士嘴里听到过的那件事,少女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火气。

      “你那么怕他做什么?”

      赵朗博还是不喜欢像他曾经的学长一样抛头露面,被众星捧月。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江遥那两把刷子,来了也只能干坐在角落里:“我没怕他。”

      女生今天晚上不知怎么了,生的气简直比平时多出一倍都不止:“就他?那个靠爹妈给他年龄造假才去瑞士比——伯母真没说错啊赵朗博,那从小就是个风头出惯了的……他在嚣张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他这些年都有什么成绩?!”

      “你小声点……”

      “我为什么要——”

      “好了!”赵朗博耐性尽失,他忽然站起来,扭头就往外走。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母亲办的最重要却也是最不光彩的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的舞伴气呼呼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想去反驳,他心里的确忌惮这个曾经的学长,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讨厌吧。

      从法国到北京机场的那一路上发生过的事,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是他心里一块抹不掉的疤。

      没有人见过他陨落的过往。

      这么多年了,他留给外人的始终都是踏实努力,肯吃苦的光鲜表象。是半条腿已经迈进成功门坎的,未来可期的年轻舞者。

      曾经的那些屈辱没有人知道。

      除了江遥。

      偏偏他还要踩着从江遥家“偷”来的便利为自己谋出路,他恼,恨。恨自己处处不如人,恨母亲要让他再一次被扒光了丢在那人眼前。

      江遥江遥,怎么什么都是江遥,什么都离不开他。自己好了坏了人生之中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他,怎么就逃不掉。

      女生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出了大厅,她歇斯底里地嚷道:“顾北其必须答应去德国!”

      连赵朗博都被迫从混沌中醒过神来,愣在了原地。

      他听过那个名字,但他没有刻意去记住。

      他的舞伴却记住了,不仅如此,还蛮横又不讲理地把那个名字喊了出来。他们站在安全出口的楼梯口,往下一步就是看不见的深渊。她那一嗓子直接喊亮了声控灯,狰狞、铺天盖地,像要给他下咒。

      “你不能功亏一篑……”

      灯光明明灭灭,安全通道墙侧的标识再度发散出刺目的荧绿。

      虚空之中,已尽是黑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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