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作者拖着濒死的身躯回来更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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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盏慢慢的等待自己心里那股疲惫感消减下去，忽然觉得后悔。这大半夜的，自己居然就敢放任那个失魂落魄的孩子独自回去，以往有江遥俩人做个伴倒也不至于担心，可眼下，顾北其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他实在担心过会儿会不会又有不认识的警察找上门把人塞回来。
可要真的是被警察塞回来倒还好。
江盏打了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以后有点尴尬：“关机？”
三更半夜，顾北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哪落脚。
他对自己手机的命运猜测一点不错，秦川正在气头上，连让陶曼重新翻找蛛丝马迹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把机子砸了清理了碎片了事。
秦家，孤零零留在饭厅里的秦宏早已哭得没了生息。
陶曼战战兢兢地想把儿子找回来，未果，家里的保姆都守在门口，为了避免被外面听到动静，甚至拉下了门外和玄关的灯，一时之间屋里只剩客厅一盏吊灯亮着，秦川惨白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男人手指僵硬地动了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要再让我看到他。”顿了顿，走过那一片狼藉的客厅，打算上楼回房，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惊魂未定的妻子：“……那些账，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北其在外面飘了半个小时，蹲在马路牙子上看对面的一排路灯。手里的相册本被他焐得热热的，贴着心脏的位置。
青年手边没有通讯工具，裤兜里没有烟。他头埋得低低的，屈膝坐着，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
他没有忘记。
两三年前，也是一个下雨天，也是这么两手空空地跑出家门，从那个不受待见的大别墅里走上北京的街头，走了两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也不知道要坐车，甚至发烧发得晕晕乎乎，连顾之霆的房子——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家在哪都忘记了。
后来还是蹲在两栋小灰楼之间的缝里打瞌睡，被出门倒垃圾的小卖部老板发现领了回去。
那对外乡人夫妻的女儿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想着楼上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便留了他在身边。病养好以后帮着他们搬箱卸货，大概全都抵了房租钱，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自己在外面只怕还活不到现在。
顾北其这些年来的经历，想来陶曼也是不知道的，无外乎她一直以为儿子还跟着前夫混在一起，想着顾之霆有一口饭吃，总不会亏了顾北其。她没有工作更别提收入，从秦家拿钱给儿子更是妄想。
别的女人，如果想方设法的存钱，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自己日后生活的保障，陶曼显然并不属于前者。
从那夜回到顾之霆的房子，顾北其倒头睡了几天。
顾之霆回来已经是一周后。
他进屋动静不算小，拉开卧室房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看到被褥里蜷起来的一坨后他差点原地起飞：“我进来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顾北其挣扎出来，脚在床尾一扫，招呼都懒得打，“不想动弹。”
“懒的。”男人跨过一地衣物去开窗通风，顾北其皱着眉把自己包起来：“窗帘拉上……”
“你看看你把家里祸祸成什么样了？问你还说不回，一回来就祸祸，祸祸完了还得我收拾，你找打。”
一连三个“祸祸”，语气里却没带多少责备的话把顾北其的睡意彻底搅散。
不过他也的确很长时间没看见老顾了。
男人头发短了一寸，估计是出差以前才去理过，胡子碴倒是有往外冒的趋势，人也瘦了一圈，不过状态要比他好很多。
“怎么啦？”男人随手就把包丢到顾北其床上，正正好好砸中他的屁股：“嗯这是什么？”
顾北其还是没什么力气，他这一觉睡得时间长，大概一天半没吃饭了：“你别给我动。”
老顾捡了那本相册，坐在床边就翻看起来，顾北其伸手在他身后的虚空中抓了好半天，抓得手腕都酸了，老顾才把没合上的相册还给他：“这是哪家的小丫头？怪好看的，怎么还和你小时候的照片放一块。”
“……你是看不见他光屁溜那张么？”
“啊？看见了，我说的是……噢，哦哦哦……”
老顾一拍脑袋想起来，原来光屁溜那张不是自己儿子，认错了。
“你俩小前儿这鼻子嘴还挺像。”他狡辩道。
顾北其：“……”你真是我亲爹吗？
爷俩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半天，又找不着话讲了。
这一周多，顾北其基本不是睡觉就是出门去剧团旧琴房呆着，胡乱的吃一两口东西再到老陆那听听课，白天倒是过得充实，只有到了夜里，才心神不宁起来。
“你妈都投诉我了。”老顾抓着短短的发茬纠结，他在整理语言，这次事情闹得大，他尽可能说得轻松些，“你是不是到她那去过了？这些日子，也没睡安稳吧？”
顾北其：“我……”
“你说你，你知道他们啥德行，你老是去招她干什么。”顾之霆苦口婆心：“谁也没拦着你，你想怎么做，就算做了他们不知道，又能拿你怎么样呢？现在他们知道了，你再想像之前那么自在可不容易，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我不想一辈子都像老鼠似的躲。”男孩子仰起脸来，正色道：“我也没想跟谁摇尾乞怜，我只是想把这些年的事都跟他们说清楚。”
只是想要，一个证明。
他从来不肯亏欠他人什么，亦不愿受制于人，即便那个人是母亲，是相连的血脉。
“你还没真的独立呢。”顾之霆面色阴沉，看着他直摇头：“离婚协议书上我保证，要扶养到你大学毕业，现在看来咱爷俩是都被这玩意儿给拖住了，我不能再和之前似的那么入不敷出，你这个小药罐……你以为你妈的账你就那么好还？你有能耐还清他秦家人的，可你妈终究是你妈。”
这话说的，怪绕的。
“饶了你爹吧。”顾之霆连连作揖：“你住这里，你妈也管不着，表面上谁和谁没什么地方过不去。可你要是自己出去折腾出什么事来，你让我管你是不管你？白白给你妈落了话柄，让那家人看笑话。”
“你爹没老呢。”
男人看着他笑：“快二十的人……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再让我养你二十年我虽然有心无力，但是到你能自立门户，也还是没问题的。”
顾北其卡了壳，他在这个男人脸上拼命寻找着能证实那句“没老”的证据，却找到了越来越细密的皱纹，粗糙的皮肤表面，眼里的混浊。越看越……越看越觉得不能看。
老顾拿了自己的皮包翻出一个东西给他，“给你，你自己收好就行了。”
“谁要都甭给，或者你如果不想买琴了，拿回来我继续给你存着也不是不行。”
顾北其没想到他会忽然把这折子拿出来：“……多少？”
他之前自己手里，还清了秦川的医药费，也剩不下多少了，买琴的事一直搁置着，他还在纠结怎么冲父亲张这个口，没想到今天老顾真的就这么容易的把它给了自己。
“你当初的奖金，林林总总剩下的，我又给你添了点零头，凑了个整，拿着吧。”
男人倒是大方：“反正都是你自己挣来的，你妈她不理解，因为你从小到大上课她一次都没跟着去过。这钱当初没给她，也是怕你到了新家以后受欺负，到头来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你那两年如果没生病，她早就该知道你的厉害。”
离证明自己只差一步，实在可惜。
不过当年所有的事情一起发生，顾北其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暇顾及，离开松源之后他早已万念俱灰。最后一场比赛落下那最后一个音，还未走到休息室就晕在人家的走廊里，直到决赛竟是直接缺席，错过了太多，人生如戏。
他捏着那张存折，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得太厉害，这是少年时代全部心血的回报，他想，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未来绝不会轻易动用这笔钱。
顾之霆的意思，他也已经了然。
“你当年愿意跟她走，我也没什么怨言的，横竖都要一起养你到成家立业。你未来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学琴出国都是为了你自己，可不是为了其他人。”
眼前渐渐就又凝上了薄雾，耳边还回荡着男人的自言自语：“啧，这小丫头是好看……”
顾北其忍无可忍：“那他妈是男孩儿！”说罢就要过去抢。老顾赶快离开他的床铺，跑到门口欣赏去了：“这照片怎么这么熟悉，儿子，你那老师，现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之霆神色明显变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怎么会呢……那这孩子……？”
青年不忍再多发一言。
回家以后这几天，见了老陆，蹭了他几堂课上，话里话外也暗示过这些陈年往事，老陆的反应他一早就预料到，但事已至此，再藏着也没什么意思。
当年在返途中出事的确实是宋明莉和江遥乘坐的那辆私家车。
女钢琴家因意外丧生，当天又带着自己未曾出现在大众面前过的儿子，身后便是江盏、江家和团队等一系列的麻烦事。这场事故好不容易才被压下去，老陆被他半逼着讲了实情，宋明莉早早与其约好，只等着回家以后亲自带着孩子前去拜访前辈。雨天路滑，老陆有意推辞这场会面，却迟迟打不通人的手机，联想道顾北其当日也有一位“朋友”要见，于是消息发的得也就自然而然了。
顾北其只想知道一件事：当初拼命压下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这番举动有利有弊，换去了江遥江盏日后生活的平静，换给了顾北其长达三年的等待。在顾北其这边看来，实在无法原谅这场牵连了太多人的谎言，这场意外带走的，都是他毕生最为重要的人。
他们出事，他却无法帮衬到一星半点，甚至浑然不知，昏昏噩噩地度过了三年光阴。
想起来就觉得无地自容。
顾之霆忽然翻到一张更为眼熟的照片，夹在末尾，一个黄色牛皮纸袋里，像是被不小心落下的，“这……”
“什么啊。”
“没。”
顾之霆一个愣神，收住了想往前送的手，慢慢的把它放回袋子里，他一字一句，异常认真地评价道：“这个做的挺好的，你老师有心了。”
顾北其心中猛然一痛，睫羽抖动，险些就要落下眼泪来。
“这孩子是？”
“他叫，江遥。”青年不自在地别过头，把被子又往身上拉了拉，“是宋老师的独生子。”
江遥。
江遥。
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顾北其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念出着两个字给父亲听时，他拧在一起的心脏都随之被抚平了皱褶，随之腾起的是一股热流，慢慢的汇聚上双颊，蔓延至头顶。
顾之霆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知怎么就蹿起一股无名火：“松手。”
唰的一声，刺眼的阳光被尽数放进屋内，连周边角落都照得一览无遗。
“给我被子，潮的，也不知道晒晒。”
顾北其身上这下脸一块遮掩布都没了，只能抱着光溜溜的膝盖蜷在那。
他把相册拾了起来，刚好看见牛皮纸袋的一角。
卷曲的边缘被一一抚平，里面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被掏了出来，顾北其霎那间瞪圆了双目。
顾之霆把被子搭在屋外的阳台，阻绝了大部分阳光，于是那几绺剩下的，散发着灼热温度的，就碎碎地打在了床边青年的脸上。
“你找什么？”
顾北其满床乱摸，“我的手机……”
手机？
完蛋，操。
顾之霆不可置信道：“手机都丢了？你早说我给你——”
“你给我什么？”青年长腿一跨跨过地板的一片狼藉去捡外裤穿上，语调上扬，带着许久未曾浮现上来的笑意：“那个让姓秦的丟了，你给我买个新的？”
“……”男人挠了挠头皮，噎喻着：“早说，我，给你问办公室借一部，没人用的……”
老顾和亲友做的就是电子生意。
如今事业还处于上升期，公司给他们的配置不算一流，但也不俗，不至于被外人说穷酸抠。
“哪去？”
“找人。”
男孩子收拾得快，迅速换下衣服理了头发，跑到浴室冲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
走得也急，忘了那张照片，老顾在后面跟了几步喊了几嗓子，收到回应，讶异：“白塔公园？”
顾北其随意地“嗯”了一声。
一个再晴朗不过的午后，气温还是没变，树上蝉鸣扰人，街上熙熙攘攘。
照片里的那个地方，顾北其脑子里还有印象，介于他的剧团，白塔之间。但那个地方岔路众多，仔细走完一条就不是个容易事，顾北其坐了几里地地铁，到站他就转了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
但就是想要去。
到了白塔，离松源也就不远了，顾北其在公园入口的树荫底下停了一阵，灌进去一瓶水，这下看见那边喷泉广场上好像聚集了不少人和卖氢气球的。
还没开学，小孩儿多，吃喝的东西和玩的东西也就多，是个挺适合约会的地方。
脑子里一跑偏，就没完没了了。
“要吗？”戴遮阳帽的老太太生意不是很好，身边几个小不点看了一阵都跑开了，就剩了个模样过分好看的小伙子，“十五。”
顾北其：“一把？”
那人摇头。
“一根？”
老太太把一把彩线扯到他跟前让他挑：“新打的，气很足，扯回去一星期都飘得好好的。”
然后她听见这帅小伙道：“我一会儿带我对象出来的时候再买。”
周围人越来越多，顾北其终于被老太太放走了，拿借口躲过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不想这一逃自己直接跑到公园里，前面不远就是他常爱去的地方。
这里的钟楼隔的不远，但现在并不是钟响的时候。人为手动敲响的钟算是这个地方的一大特色，就像那座没有安装电梯的塔一样。
白天，工作日，又高，没人乐意上去。
除了他。
青年顶着头顶的烈日，开始向上攀爬。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作者拖着濒死的身躯回来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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