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喜欢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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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呢？哪里有耗子？！”
李阿姨几乎是瞬间就蹦起来，她的那两根拖鞋由于巨大的惯性作用而飞射出去，旁边提灯那位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快快快找小扬他们屋拿药、拿药！”
“啊啊啊！”
“我看见了在那呢！”女生尖叫，指着楼梯口方向：“谁来把它打出去！呀——出来了！”
然而现实远比她们想象的要糟，大家都跑没影了，宿舍楼外面还能听见她们齐声呼救的叫唤。虽然，很没出息，可是娇弱的小女孩儿们被这么刺激，谁还管得了那个？
这栋楼平常打扫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存在耗子筑窝这样的情况，可是乡下的突发状况说到底也真的比较多。李阿姨扑进她的小房间，全副武装。警笛一响整栋楼瞬间被喊醒，所有人都冲了出来，李阿姨气得大叫：“毁了，电线都被啃短路了！死畜牲！”
“都把宿舍门关紧，关严！”
在混乱的打斗和叫喊声中，钊阳哭起来：“妈妈……”
江遥在她开嗓之前就已经一把把这小小的人夹进了自己怀里，边跑边冷静地叫她不要哭，钊阳被颠得手里一松，洋娃娃掉下去，留在了那栋可怕的黑楼楼道，不知又被谁狠狠踩了几脚。
带着孩子的江遥没法继续留在原地帮忙，他担心钊阳受惊，这么一急，连身边已经失踪了好半天的那个人都给忘记了。
扬舟大手一挥就把几个已经吓呆的女生和脸色煞白的林潇潇护在自己身后，他只有一瓶车内使用的驱鼠喷雾，一面用手电筒照着一面赶紧喷下去，把他们周围先喷好了一大圈。
“跑……跑了吗？”
扬舟：“还没。”
房子修得严密，不开窗连只蚊子都没可能飞进来，楼梯口的墙面没有破损，扬舟知道那东西肯定还躲在里面横七竖八闲置着的一堆旧书桌下头。
林潇潇死死拽着他衣袖：“敲敲那里，最好能把它赶出来。”
几个胆子大一些的人靠在一起，步步紧逼，扬舟一手电筒敲下去，他离得最近，已经清晰地听到了里面发出慌乱逃窜的动静。那耗子估计也已经吓得够呛，小爪子踩的像鼓点，伴随着细小的叫声。
光是这声音就已经吓傻了后面那大部分的女孩儿。
“怎么办啊……不出来。”
扬舟闭着眼：“再打。”
“让开点。”
扬舟震惊，望向来人：“别，小心些，不要被咬到——”
咣当。
江遥幽灵一般从天而降，一脚上去，那摞起来的桌子凳子全塌了，腾起一层浓厚的灰尘，把几个人都呛得纷纷退开。林潇潇眼尖：“出来了！！”
“跑了！扬子！”她指着地上：“往门口去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直直掠过那一排学生，谁都还没看清楚他举起来一个什么玩意儿，那东西朝着门口猛地砸了下去，那一瞬间过后，宿舍楼里鸦雀无声。
李阿姨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老白、老白……弄死了？你给我放这让我收拾了吧。”
“……死了？”
“死了，死了，弄死了。”李阿姨拍手叫好：“为民除害，还是你们白老师行啊。”
几个人顿时对这个平日里恨不得折磨傻他们的男人肃然起敬，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鼓掌呐喊。掌声还没落下，白昊景再次发号施令：“去屋外铲点土来盖上，完了再用簸箕磋走，赶紧扔炉子里烧了，万一有传染病。”
“快点别磨蹭。”
最前面的扬舟赶紧颔首，他往前刚走一步，又听见那人说道：“江遥，去。”
……
扬舟只得尴尬地停在原地，他身后的少年没有犹豫，接过簸箕就去了。
因为这一场风波，大楼里的人今天晚上也算是没法早休息了，宿舍叫来了镇里的人连夜接好被啃咬坏的电路，不少人都在小团体里传话聊天，侃得兴起，连电话粥都煲了起来。
“可不是，到底是农村诶，真的有老鼠。”
“……不是我跟你吹啊，我们老师，一四十岁的男的，一铲子就给灭了，那家伙手起铲落，耗子立马人头，哦不，鼠头落地啊。”
耗子的尸体十分恶心，完全被法西斯那一下子给拍瘪了，整个血肉模糊的一团，没人敢去看。江遥独自铲来土把它盖住磋起来端着就出了门，他磋的时候旁边那些人“嘶嘶”的抽气，扬舟一直跟着他后面，来到屋外的火炉子前。
他盯着少年精致的侧脸，江遥注意到视线，也没避讳，冲他抛过去询问的目光。
“白老师很喜欢你。”青年笑笑，“胆子可真大，小男子汉。”
江遥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怕。”
“嗯，需要帮忙吗？”
火炉门一打开，江遥眼睛被红彤彤的火光映得发亮，里面蹿动着跃动的火苗。
他迟疑了一阵，还是把簸箕递了过去，扬舟让他靠后，自己把里面的东西干干净净一倒。
他转身看了呆呆的男生一眼，“对了，你身边那个人呢？我听说他今天不是住进来，没和你在一起啊？”
江遥：“……”
顾不得人家在后面喊，他反应过来之后撒丫子跑了：他把顾北其给忘了！
“阿姨，你看见我哥了吗？”
宿管摇头：“没瞧见，是不是搁屋里呢？”
找了一圈宿舍里面，电源通了，屋里亮堂着，东西什么的都还在，只是人没了，江遥免不了着急上火，顾北其的手机还搁在桌上，他扭头又往外面冲。
屋外早就黑透了，没人了。
李阿姨抬着一根捅铁炉的火筷子，随手挥了挥：“我刚才在那边好像看见他了，你去那井后面瞅瞅。”
……这人该不会投井自尽了吧。
江遥找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井旁边抱膝蹲了个人，他没敢过去，以为这位爷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干嘛呢？”
顾北其一动不动，骇得江遥险些要扯了根小棍过去捅他屁股，看看还活着没有。
夜深人静，脚踩在底下的干草石砾上，刷啦刷啦响。江遥猫着腰凑过去看他，结果发现这人蹲着也不怎么老实，他摸过去才知道他原来在发抖。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能被吓成这样。
江遥也在他身边蹲下：“吓坏了？”
顾北其头都在膝盖骨上埋着，也不知道他听见人说话没有。他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并且感觉到身边来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抬头。”江遥摸他头发：“看我。”
他把他的脑袋瓜慢慢托起来。
看见他脸那一瞬间江遥都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青年眼睛周围已经全红了，似乎还有点肿胀，一双眸子黑得透不进去一点高光，惨状异常慎人。他一张口，嗓子嘶哑得几乎倒不过气儿：“……瞎说，我怕什么怕。”
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说了没两句，被肿大的扁桃体噎住，结果又没音了。
“钊阳呢？”
“送回家了。”
“噢。”顾北其深呼吸了一口气：“那……”
“你是不是想问耗子在哪？”江遥说，“死了，被白昊景打死的，已经丢去烧没了。”
“我以为得让你打死呢……”
江遥：“我是想打死来着。”
顾北其马上往外挪了挪，颤着声音摇头：“不行……你不能打，你要是碰了它那我就——”
“你怎么样？”
“我就……”
男孩子又凑近了点问：“你就不碰我了？”
“……”我可能刚好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北其拍拍膝盖站起来，他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头还有点晕，不得不扶了一把那人的肩：“我不怕，真的，我就是刚才摸了一手我……我恶心。”
江遥：“我看出来了，要不你先吐完再说。”
他话音还没落那人已经捂着胃跌跌撞撞跑到了墙根底下，呕得惊天地泣鬼神。
嘴里满是酸味儿，他都怀疑自己把胆汁吐出来了，鼻子里也烧得疼，眼泪哗哗往下掉，收都收不住，但那仅仅是生理盐水。
“那栋楼我还能住吗……”
看他泪流满面的怪吓人，江遥搂着他肩：“只有一只跑进来，你摸不到，根本没往你那边去，你别自己吓自己，而且现在已经打好药了。”
顾北其颇为可怜地看了他一眼：“……小江遥。”
“嗯。”
“……我害怕。”
“我知道。”
江遥被他抱了个满怀，搂得死死的：“那你抱抱我，你，晚上别回去睡了，我想跟你睡。”
“嗯，抱，跟你睡。”
红透了的耳朵根死死贴着他的侧脸，烫得那处快要烧起来，江遥就这这个理应是别扭一点的姿势侧过头，他的嘴唇就贴得更近了，不需要出多大声音就能让对方听真切：“明天休息半天，等会儿我去请假。”
顾北其闷闷的：“嗯。”
“你……”江遥低头：“先撒开我。”
天气过于热，贴太近了，会很危险。
他俩起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那种安抚和被安抚的姿势好像有点微妙，江遥想也不想地要张口问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暂时分开一会儿冷静一下比较好”，但对方肯定也想也不想就能说出“不觉得啊”这样的话，于是他干脆作罢了。
他觉得顾北其大概还不会蠢到那种地步，他只不过是情商稍低了一些。
他也是恰好一侧目才发现顾北其正好也在盯着他看，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去，连给他们那0.01秒的拐弯机会都没有。后者眼底终于叫人能看出来点流光，在眼球表面涌了一圈没涌出来，于是吞吞吐吐地掩饰尴尬，“没什么，就是你今天晚上有点，咳、温柔。”
江遥无语了半晌，心说这是哪门子话，他都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跟他发火是何年何月了。
“今天的事，回去以后谁也别说啊。”
江遥：“我和谁说，北京也没熟人能一块聊天，担心什么。”
“我就是……”顾北其试图挽回他已经不复存在的尊严：“就，人之常情嘛是不，诶你有隔应的东西吗？”
江遥下意识在脑子里道：没有。
结果到嘴里就把没字丢了：“有。”
“什么啊？”
“虫子。”
顾北其：“……什么虫子？土匪头子居然怕虫子？”
这话说的，不打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男孩子动了来小镇以后第一次怒，打完以后拍拍手：“各种，所以你最好只是想知道知道，别琢磨乱七八糟的，我脾气不好。”
“呃呃呃。”
“听懂了？”
顾北其从善如流，笑眷如花：“听懂了。”
要安慰他最好的方法还是，给他点心理平衡，这是今晚江遥懂的第一个道理。
回去的路上，顾北其的胳膊被逮住了：“嗯什么？”
“给我的？”他翻了翻那根长长的东西，发现居然编得很好看：“手真巧，你什么时候弄完的？”
“前几天。”江遥觉得乏了，他领着人蹭蹭几下爬上了宿舍楼旁边小土房的房顶，“家里人以前说挂彩色的辟邪，你可以留着辟耗子。”
青年笑笑：“端午节都过了，不过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过了一阵，顾北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诶你之前就想好了要编这种彩色的？老早就打算要给我了啊？这是专门给我编的？”
江遥顿时有一种“难得他脑子灵光了”的错觉，不过他没把这种赞赏表现出来：“但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怕耗子啊。”
“……不是，好好聊天，不扯耗子了行么？”
顾北其听见他懒洋洋地问：“那你想聊什么。”
聊聊……聊聊……
青年的背影被夜色勾勒出来一片深色，夏季夜晚的热灼燃了交织着暧昧与温柔的空气，气氛很适合悄悄做些什么，比如……如果他们身边有恋人，大概或许就会顺着这点热沉浸其中，变成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类型？”顾北其被他盯着，咳了一声：“我说人。”
喜欢的人。
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对着江遥遐想了，总是不自觉的去一点点勾画这个人的影子，想象着，这里或者那里如果再稍微向着自己心中完美的轮廓靠拢？可是稍加镇定后顾北其很快会从心底否决这样的想象——他是他就好，他想。江遥就是江遥，不需要刻意被雕琢，那或许才是一股浑然天成的，让他不自觉着迷的，最真实的男孩子的模样。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那大概是……
“我喜欢，”那边的少年先开口了，“温柔的，像我爸那样的。”
他没瞎编，在小得记不清事儿的时候，他确实产生过一种愿望：不想被大声吼，不愿要那样的人相伴，而父亲，是那时候他心里唯一肯承认的人。他在之后的成长中无数次想要像那样温柔的形象靠拢，比如言行举止要像个绅士，要会帮忙，懂得谦让和感恩，对女性彬彬有礼。
结果他就听见顾北其说：“你……你知道你这样在我眼里像什么？”
“什么？”
“也，没什么，你是真的恋父啊？”
江遥：“你找死？”
顾北其连连摆手：“不是，我是说，欸温柔的人嘛，谁会不喜欢？还有没有别的？”
“你之前不是要找什么人……”
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又被他提起了，江遥在心里把预想的画面飞速演练了一遍，琢磨要如何回答他。
顾北其问得相当小心谨慎：“就，在松源那个，不是钊阳他爸，你后来又打听过了没有？那是你喜欢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我觉得你不如问点别的？”
“呃，那那个Ta，真的是男的？”
江遥说：“这个很重要？那个人我现在不想找了，以后也不会再去找了。”
“真的吗？”
“真的，”江遥做不到现在立刻解释什么东西给他，只能保证道：“绝不找。”
那边轻轻一句话：“如果我有一天走丢了，你也会穿越大半个地球来找我吗？”
江遥：“我觉得，会吧。”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顾北其怀揣着那一份突如其来的甜蜜想，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马上要飙到顶点爆掉了。
江遥看着他，眼睛也亮亮的：“如果你那个初恋找不回来了，你会不会试着重新接受另一个人，和你在一起？”
“初——呃，算了。你说她啊，她绝对找不回来的，想都不用想。”那么一点点苦涩涌上来，转眼就消散了，快得让青年顿觉自己异常的坏：“都那么久了，是吧？要是现在有一个人我喜欢上的话，我会去追。”
“但是也得那个人同意我我才能……不过我知道，两情相悦真的很难。”
他去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做贼似的，飞快的扫一下，之后在被注意到之前马上低下头去。
所谓的“初恋”，那是每个人失掉之后都会选择埋在心里的，既甜又苦的回忆了。
比起那个我更希望她安好。他在心里说。
年少时期一场冲动，一场雨过后，凉透了全身，浇灭了不理智的火苗，他只希望那不是一段由于意外忽然中断的关系。他希望那是有预谋的、因为要彻彻底底断了自己念想，所以精心布置好的别离。那样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可以释怀了。
于是那些许光阴逝去，来到了现在。
——倘若现在出现一个你喜欢的人，他强大从容，会愿意为了你们两个人的梦想奋不顾身，对你保证无论流落到何处都会找到你，那样……带来你所沉迷的“温柔”的一个人，你会去追他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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