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跟崽崽回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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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盏在家照例进行每日清扫，桌上手机响了两声，他接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是江遥早上出门前落下的那部。
冬天那阵男孩子才和他久别重逢，车都不知要坐一辆，等徒步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腿都快僵了，东西也一路丢得七七八八。
他之前的那部手机在北京零下几度的风雪夜中给他做了一晚上的导航兼手电筒，到了家里瞬间关机，像一根燃尽了的蜡烛，报废得很彻底。新的买来之前江盏征求了一下意见，结果是儿子跟自己买了个同款。
来电显示不是本地号码，根本不认识，江盏一接起来对面就挂了，看着也不像骚扰电话，便也没去管它。
门口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像有人要来。
心道大概是人回来了，江盏放下手里的活，俄蓝替他蹲在门口迎接，凑近门口却忽然炸了毛，瞬间弹开几米远。
“呜……”
俄蓝看见推门而入的江遥，炸毛反应依旧没有停止，绿眼睛死死盯着门后面那另一位“不速之客”。
活的。
活的顾北其。
江盏抱着猫蹲在地上，看着这一大一小：“……回来了。”
顾北其：“江叔叔好。”
江遥往跟前一站，俄蓝炸得像鸡毛掸子一样尾巴才算服帖下去。
江遥心里很不乐意。
简直是一百个不乐意。
不乐意全都写到了脸上，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乐意。
顾北其：“诶你不是让我跟你来拿衣服嘛，我这来了，你又甩脸子咯？”
江盏有点头疼：“小遥，人家是客人。”
男孩子抱着他的猫，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多余动作，连看都不看他俩一眼。
江盏又叫了一声，满满的无奈：“小遥。”
江遥的猫从来都是和主人站在统一战线的，江盏在，它听爸爸的，江盏不在或江遥处于下风的时候它就听哥哥的，实实在在的墙头草。眼前只有这么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理所当然的要把威风耍在顾北其身上，喉咙里发出很凶的一声：“……”
对面俩男人尴尬地僵在原地，不敢再跟江遥较真了。顾北其挠挠头，打着圆场：“好凶好凶，它居然哈我，它之前见过我啊。”
俄蓝马上又哈了他一声，好像在说滚开垃圾，休想以此来套近乎。
江遥摸着猫背：“它说不熟。”
顾北其：“……”
江盏很意外儿子居然真的能把好朋友带到家里，眼前这男生颜好嘴甜，说话很讨人喜欢，俩男人于是移步到了餐桌去对谈。客厅时不时发出令人恼火的欢声笑语，江遥满脸黑线，被吵得头疼恨不得去厨房抄起棍子把人全轰出去。
楼上地板被气呼呼的小孩儿踩得轰隆隆响，然后传来门被用力摔上的不雅动静。
江盏努力保持微笑：“今天在这吃饭吧，太晚了什么都没准备，正好我下午没课，晚上我们再多做点好吃的。”
这就是顾北其为什么这么喜欢和江盏说话的原因，太温柔了，他妈的。
“您是老师吗？”
“是啊。”男人笑，“舞蹈老师。”
楼下似乎更吵了……
“喵——”俄蓝拖长声音撒娇，在被子上跳来跳去，想把刚刚像萝卜一样钻床里的哥哥踩出来抱抱自己。
黑暗中被抓住爪子一起拖进被窝里的猫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在人怀里安静下来，少年紧贴的心跳声唤醒了它打呼噜的欲望：行吧，这样抱抱也不错。
江遥眼睛瞬间睁开，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悄悄爬起来挖楼下那俩人墙角。
“嘘。”江遥捂住怀里小家伙的猫嘴。
窸窸窣窣，江盏带着那个傻逼流氓在家里走来走去，隐隐约约还有要做饭和打下手的对话传进耳朵里。
自来熟啊，狗东西。
“……这么说您也是老师？同行。”
和这孩子越聊越起劲，江盏都有点舍不得放他回去了，谁让儿子平日里就是一闷葫芦，说十句话能回报给他一句都算不错了。平时家里没人的时候，老父亲多么寂寞。
“您教钢琴的吧。”
顾北其奇道：“这您都知道？”
“看这手就知道。”男人洗菜的动作不停，眼睛也没离开过身边的人，倒是把顾北其给看得面红耳赤起来。
江盏利索地冲完手：“我就叫您顾老师了。”
“这——不太合适吧……”男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倒是应该叫老师，咱们这也不是平辈啊，江遥会骂我的。”
“他敢。”江盏生得一副俊秀模样本就已经加了太多的分，语调又轻轻柔柔的，听着很舒服，基本上没有丁点严肃的成分在。顾北其自认为自己和江遥划分在一个臭脾气范围内，吃软不吃硬。
男人于是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人，顾北其会意，开始往楼上找：“吃饭咯——”
饭当然不可能立马做好，顾北其找见那间小卧室敲门进去，做好了先哄人个十分钟的准备：“小江遥？”
江遥背对着他抱膝坐在地板上，声音透过门板飘进来，跟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一样。顾北其进屋看他那样就觉得好玩：“怎么了？还生气？你老爸刚还跟我夸你呢，说你在家特别听话，一出门就欢实得恨不得上房揭瓦。”
江遥：“……”这尼玛也算夸？
男生把他肩膀一搂，热乎乎的吐息贴了一脸：“你爸是不是教芭蕾舞？”
江遥眼皮子狠狠地跳动，咬着牙把他手扒拉开：“……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
“我就是惊讶嘛，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人肯定不像普通爸爸一样做普通的工作，人又温柔，说不定就是带了太多像你一样不怎么乖巧的小朋友才磨练出来的。”
顾北其抱着这人，鼻腔里又涌进那股好闻的味道，吸了几口居然还越来越饿，忍不住贴着他温暖的肉.体蹂.躏：“你怎么这么软乎乎的，还挺好抱。”
“……”
江遥刚想骂人，嘴就被那货捂住了：“嘘，不准叫我滚。”
好抱是真的，江遥年纪不大，身上肌肉说多也没贴多少，薄薄一层，像雏鸟外面渐丰的羽毛。也无外乎现在还能无缝伪装女孩子，脸颊和松着劲的胳膊上还能感受出来点婴儿肥一样的软肉，顾北其知道他现在还正是身高抽条的高峰期，要不了多久人就能完全长开，雨后春笋一般。
都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最好看，再过两年就更是要长成大帅哥了，身量也要逆袭，现在还能逮着机会多逗逗。
顾北其拖着人想往床上去，发现他意外的轻极，根本没几分重量。江遥严厉拒绝他，挣脱后就把人往外推：“你不准上我床。”
“为什么？你好小气。”
“我嫌脏。”
顾北其才发现自己裤脚还沾着运河桥下那半干的泥水。
回来一路气温都够高，俩人湿漉漉的衣服头发早烤干了，顾北其于是撒开江遥，眼睛到处瞟：“是挺脏，我得先洗洗再跟江老师上桌子吃要不不合适，诶，借哥们儿件衣服穿。”
江遥翻出来他那套校服扔过去，开门轰人，顾北其死死堵着门口：“别别别，这是外套啊哥，给我来几件里面穿的，裤衩就不要了。”
抽油烟机开着，动静也不小，江盏听见楼上扑棱扑棱的斗殴声，心里感叹了一句生活不易。
江遥被这死皮赖脸的完蛋货半搂半抱着腻歪，也沾了一身水草和土的腥味，熏的他直想跳楼。
结局是俩人一起躲进外面抢卫生间冲战斗澡。
“江遥儿。”江遥先洗，顾北其探头进去偷窥了一眼，正好逮着个一览无遗的正面全景，故作惊讶地感叹：“喔……原来你真的是男孩子啊。”
“滚蛋！”江遥抓过喷头给他呲成了落汤鸡。
真是失策了，怎么招进家门来这么个傻逼。
顾北其又湿透了，躲在门后庆幸：幸好刚才手疾眼快把江盏给他洗好的校服抡到了后头。
本以为凑近能闻到和江遥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可只吸了一鼻子普普通通的柔顺剂清香，顾北其站在那又凌乱了：味儿还是不对。
小可爱身上那种气息，闻起来更像是某种食物。
让人犯困的同时，也很想啃一口。
江盏是居家好老爸的典范，不但烧菜手艺特别好，饭桌上还能时不时接住顾北其调节气氛抖出来的机灵，否则就冲江遥那一股低气压，场面估计要冷死。
“小遥来。”一筷子菜夹到了跟前，想必他也不能再接着装聋作哑。江盏又纠结又好笑地看着儿子苦大仇深的小表情：“多吃，你看顾老师比你高出半头来。”
“你们俩什么称呼啊。”江遥眉头拧在一起打了个结，都快拧不开了，心中一阵恶寒。
顾北其很骄傲：“你爸说，从今天起，我们俩就是好哥们儿了。”
“谁是谁哥？”江遥筷子一放，眉头这下完全立起来，讥讽道“你跟他喊哥？我呢？”
“嗯……那你也叫我哥呗。”顾北其指着自己鼻子，一旁的江盏忍不住笑出来，完全处于一种想看热闹又随时提防着他们掐起来的状态。
江遥被绕进这俩人不知所云的辈分里，彻底死机，最后幽幽地扔下一句警告“……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江遥也是没想到这人这么仗势欺人，一顿饭吃得他已经非常不爽，所以当这人后面边打哈欠边想往楼上走的时候他直接炸了。更可气的是江盏还在后头关怀备至地建议：“要不要帮顾老师再抱个被子？”
江遥头痛欲裂，实在是忍无可忍：“爸……”
“嗯？”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他了好恶心啊，我要吐了。
顾北其还在自娱自乐着比划：“我觉得不需要第二张被子，他的床不小，挤一挤就行了。”
“可我不想和你睡。”
“可我想……”
江遥强压下自己准备动粗的神经：“爸，让他滚别的屋去。”
“屋子都没收拾呢，乱糟糟的。”江盏一脸的抱歉，习惯性安抚他：“要不，你跟我睡大屋去吧，让顾老师睡你的床上。”
江遥从小就有个毛病，这个毛病得是和他非常亲近的人才知道，例如他亲爱的老父亲——这孩子非常排斥别人霸占自己的空间，一点点都不行。
收拾出这间小卧室之前父子俩只能睡一起，倒是没那么些乱七八糟的界限。
等到家具都搬进去，安置好了，江遥的本性才终于露出来，这点完全出于本能的领地意识，连猫进去找他玩他都会拉下脸。江盏也几乎不轻易去敲他屋的门，阮爱生来过家里好几次，没有一次成功参观过他的房间，仅仅是停留在门口往里面扒一眼，之后立马被很凶地赶走，苦不堪言。
“你要是敢给我弄乱套，”江盏很会做老好人，说搬被子就立马给人搬，顾北其临溜之前，被面色不善的小土匪指着鼻子警告：“你就死定了。”
“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留这。”
会来这一出当然不能算个“意外”，怎么说也是这人先表现出带自己回家的意愿的，顾北其顺势想了想，发现自己能先从家里人套近乎，毕竟江盏温柔又开明，并不会阻碍他和江遥玩。
江遥死死瞪着他，男生靠着栏杆笑得放肆，态度极其恶劣：“但是呢，我现在又有点想了，我就是喜欢看你生气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他一俯身，在男孩子耳边低语：“可爱得要命。”
……
欺人太甚。
“人家既然来了，你作为主人，还是得大度点是不是”江盏在屋里铺着床，才刚把被子抖开，江遥就一脚踢开他屋门蹬了鞋爬上去占地盘：“他先惹我的。”
“我觉得人家对你不错。”江盏很走心地评价。
江遥已经躺在里面，等到父亲终于收拾好也一起躺下，才又翻过来靠过去：“我有事情要讲，想很久了。”
“嗯，”江盏半磕着眼睑：“你讲。”
“……”
江盏听完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对了，那个学校……”江遥又试着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考虑的事。
“你想好了？”
“嗯。”
“如果真的想好了，我回头去找校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行。”江盏表示愿意帮这个忙，顿了顿，忽而又想到一件事：“我前两天打扫仓库里搬家时弄来的东西，找到一个好早以前寄到我那去的盒子，回头你想的话，拿来给你看看。”
江遥打了个哈欠，往被子下方缩了几下，漫不经心：“再说吧。”
“你的电话之前响了，我没来得及接。”江盏轻手拍着他后背：“不要紧吧？”
江遥眼睛完全闭上了，什么都听不见：“再说……”
良久，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顾北其陷在楼上卧室的床里，小房间窗户紧闭，大概是空间实在不算大，阻挡了光源之后总有种压抑感。
他开始细细琢磨，江遥的屋里摆设不多，最杂的也不过是书架上那一摞书。他看见那上面标着的都是英文，手边正好搁着一大厚本，顾北其看了一眼封面，认出是《莎士比亚全集》之中的一册。
——他喜欢看书。
原来也不止会气人啊。顾北其摇摇头，也没觉得这书有什么特别的，他没打算翻看，随手又搁下了。
这个家里两层楼，也不小，那楼梯下面的厅怎么空荡荡的呢
而且好像也没有女主人在……
刚刚躺下，在被子里深呼吸了一口。
有点对头。
好像是这个味道。
“喵——”
直到俄蓝那对绿宝石似的眼珠子从床边冒出来，顾北其才终于停止自己的流氓行为，伸手过去抱猫：“来来来，来咪咪。”
在中国，所有的猫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咪咪。
小猫看起来不大，重量却很明显，被他一抓有些不安分地挣扎了几下，江遥那个霸道的小玩意儿不在，顾北其总算能和这猫套套近乎，舍不得轻易放走：“你叫啥？”
“喵——”
“哦哦，就叫喵喵。”他摸了一会儿光滑的皮毛，等猫开始打起呼噜来才慢慢放手，猫于是在他身上卧了下来，舒服地眯起眼享受。
其实顾北其也是下了蛮大的决心才去触碰这小家伙的，他对这种有毛的动物一直都是敬而远之，谈不上喜欢撸，江遥的猫凶他那时的模样，在他看来是真的有点可怕。
“你说我以后每天给你喂小鱼干的话，你哥哥会不会像你爸爸一样对我温柔点？”
中午这顿好像是吃太撑了。
被猫压着，也不敢动，不知不觉就这么半纠结半难受着睡了过去，手上动作一停，猫很快睁开眼，六亲不认地原地踩了几下，最后干脆毫不留恋地跳下去。
它后知后觉地闹明白了今天的陪.睡对象并不是江遥，而脚下卧的也并不是熟悉的肚子——顾北其睡着以后它终于大发慈悲地移开了沉甸甸的身体，顺着刚刚自己开的那道门缝钻了出去。
顾北其是被自己手机闹钟吵醒的。
睡前他担心自己在人家这赖太长时间，于是定了个闹钟，打算半个小时就起来回去。起床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艰难多了：江遥的床简直有魔性，四面八方都是软绵绵的大枕头，陷进去没点意志力还真就休想短时间内爬起来。
到最后人虽说是爬起来了，接下来该怎么离开成了个难题。
两层楼的公寓里安静极了，猫在楼下自己的猫树上睡得四仰八叉，顾北其轻悄悄下去转了一圈，江盏卧室里还没动静。
他打算进屋看一眼，果真还睡着，自己就留个纸条再走。
身边失去大枕头的江遥在父亲身边不安地动弹了两下，江盏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觉竟也睡得格外香，只是感受到动静习惯性伸手还是过去拍了拍。顾北其一拉开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父慈子孝，连搂带抱的画面：“……”
那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
睡着的猫忽然睁眼，紧接着江遥留在客厅桌上的手机就响起一阵铃声，飘荡在空旷的屋子里，居然有点诡异。
顾北其关好卧室门，把手机拿起来一看，对面好像有感应似的，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接起来那一瞬间果断地掐断了来电。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跟崽崽回个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