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9、009 开慌忙

　　宋老头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大管教孩子，也是因为今天大家伙都在说，想着么儿毕竟年轻，怕分了家不担事儿，还是喊到上房来问了两句。
　　毕竟是多年不教儿的父亲，说了两句也不知道接着说什么了，倒是一旁陈氏不阴不阳的接了句。
　　“没人啃的狗骨头，别因为塞进嘴里就能咽下，小心别卡着了。”
　　对于娘的话语打击，宋词这二十年已经习惯了，自然不会过于在意，这会儿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了，那里还有精力去计较。
　　今晚，唐诗和宋词两人身子都没擦就躺下了。
　　第二天起来，好好体会了一把手臂不是自己的感觉。
　　唐诗还好，主要是宋词，轮了一天的锄头，双臂的酸痛可想而知。
　　老宋家也开始也开始插秧了，宋家老大宋明开自然这次也没回来，除了夏收秋收这些重要时候，往年这些活儿都是宋老头领着其余三个儿子和儿媳妇做了。
　　家里的牛是轮着用的，自然先就着大房先来。大房还有爹娘呢，多少还是得多帮着点，前儿旱地里中苞米豆子时，宋词两人就去帮着忙活了两天，直到唐诗在地里摔了，扭到了腰，才罢了。最后，家里的一亩旱地，还是宋词一个人种完的。
　　这会儿看见么儿开荒开的热火朝天，宋老头自然张不开这个口喊么儿两口子去帮忙了，宋词压根就把这事给忘记了，没想起这茬来，毕竟这几年他也一直在外找活干，只有收庄稼的时候才回来帮忙，加上这会儿正忙着开荒呢，那里还得起这茬来。
　　陈氏不高兴了，小陈氏忙着地里，家里的活大半都落在了她手里，就连小鹿也跟着下田起来，底下两个小的不就得她来看着。添寿还好，大些了，又是拴不住的，自己跑出去疯玩，只要知道回家就行。小喜不行，才两岁，不得时时搁眼前看着，哪里还能空出点时间来？这会儿有点后悔分家分的太早了，不应该为了图省心，不想管着这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的吃吃喝喝，不想管家，而在么儿一成家后，就主张把家给分了。省心是省心了，可多年只是动动嘴，万事都有几个儿媳使唤的人，突然间让她忙个不停，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了。要是这会儿还没分家，她只要动动嘴，管管家，还有四个儿媳妇使唤着，还不用再吃老大媳妇做的寡淡无味粗略的饭食了，对，就让老四媳妇负责做饭，听说她做饭好吃。
　　可想归想，家毕竟已经分了，还是她主张分的，都已经请村长及村里几个得个年长的族兄弟做了见证，就如泼出去的水，轻易收不回的。所以，心里不舒坦，才越发不待见么儿两口子了。
　　这会儿，陈氏正在院子里切野菜拌谷糠喂鸡，吆喝着在院子四处找食吃的几只母鸡，有一只从四房屋门旁边过来，入眼看过去就是几个板凳上晾晒的笋子，陈氏更是气得心口起伏都大了起来。因为这几只母鸡都是放养的，唐诗怕晒了半干的竹笋被糟蹋了，干脆搬了好几个板凳出来，直接把竹笋放在上面晾晒。这可更加碍陈氏的眼，看见那几个板凳，更是让她想起了分家时唐诗誓死也要护住嫁妆，要抢回那套桌椅，她敲在唐诗头上那一烟杆子。
　　“个眼皮子钱的，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划拉，在哪穷鬼娘家没吃过饱饭似的，嫁到这来就知道吃了，只顾着自己吃独食，连父母都不不知道孝顺了。”
　　这个时辰，家里除了他们祖孙俩，下田的下田，不干活的出去玩，所以陈氏晾开嗓子埋怨起来，一声比一声不痛快，起先还压着声音，后面干脆放开了。
　　“哎哟，我说大嫂子，还有心思在这里嘀咕谁呢，快来看看大兄弟吧，脚给伤了。”
　　就在陈氏恨不得鸡过去把板凳上的笋子祸害去的时候，宋家七婶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一堆人，打头几个汉子抬着宋老头进来了。
　　“腿伤了？咋伤的？老头子，你怎么样了？”
　　陈氏一听，扔下手里拌的鸡食就上前，心惊的腿软无力差点脚下一打跌，就要往地上地上扑去，还是宋七婶上前拉了一把，才稳住身子。等来到宋老头身边，想看看腿伤哪里了，伤的怎么样，又不敢动手，怕万一不小心误伤到了，加重伤势。
　　“大嫂子，莫急，大兄弟这是伤到脚面了。”
　　几个汉子连忙把宋老头抬屋里去，放下宋老头后，几个汉子就离开了，田里还干着活呢。原来今天宋老头在耙田的时候，中途暂停下来拉扯木耙挂着的草根的时候，不知怎么牛突然动起来了，往前一拉动，宋老头措手不及，木耙没扶住，脚下一踉跄，被腾起半尺多高的的木耙戳到了左脚板面，顿时脚面戳进去半寸深一个血洞。
　　旁边一同干活的几个汉子帮忙把人抬了回来，老二宋明富已经先跑回村里，借了牛车到镇上找大夫。帮忙抬人的离开了，宋七叔和宋七婶却留了下来，帮忙照看一二。
　　宋家屯每家每户都是宋姓，是一百多年前因历经前朝战火，加上南方大水而涝，导致民不聊生，从而举族而迁，从更南的地方逃难到了这里，在这里安家，历经两朝七个皇帝，逐步发展成为了今天的宋家屯。
　　宋老头往上数两代同一祖宗血脉现存的有八个兄弟，而宋老头及宋七叔确实真正的同一个爹生的，就是说，陈氏和宋七婶是真正的妯娌。
　　自家亲大哥受伤，宋七婶自然会留下，等到宋开富从镇上叫来了大夫，给宋老头止血包扎，幸好伤的不算深，只是被木耙的尖端扎破了脚背，没伤到筋骨，休养些时日就能好转。
　　宋老头的伤没有大碍，全家人自然都松了一口气，可现在非常时候，宋老头倒下了，对其余三房没什么影响，看病的花费也是四个儿子一起掏的，摊分到每家身上也不多。主要现在都忙着田里插秧，大房的老大宋明开在县城没回来，现在宋老头又伤了脚，大孙子宋添富一直在镇上私塾，每天早早带着干粮出门，晚上下了学堂才回来，也帮不上忙，即便在家，宋家也极少需要这个家长孙下地干活。
　　四亩水田，就靠大嫂小陈氏一个人，自然忙不过来，就算她能慢慢插秧，缺了宋老头，也没人耕田，怎么插秧？
　　晚上，宋老头又把其余几个儿子喊到了上房，喊到了床前。
　　“今儿把你们喊来，主要是，你们爹的腿今儿伤了，一时半会的是不能下地了，可庄稼还得种，你们几兄弟商量看看该如何吧。”
　　陈氏先开的口，把话都说尽了，还商量什么？
　　说几兄弟商量，可作为老大的宋明开不在，而且分家了爹是跟老大过的，看病的钱他们该掏的掏，可不包括还得负责帮大房干活，搁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所有人干活赚到的银钱都是统一上交给陈氏，宋明开在外面赚钱不回来也收得过去，可现在都分家了，谁赚了归谁家，可不能他宋明开丢着家里的农活不干在外面忙着赚钱，而要他们帮着干，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三房人心里第一想到的都是该把宋明开喊回来，可看爹娘这意思，分明没打算这么做，所以都一致沉默不开口说话。
　　“说说吧，总不能让你们爹带着伤还下地吧？”
　　见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妇都不做声，陈氏一一从脸上扫了过去，心里非常不满意，真是不当家了，都不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爹，娘，明儿我就是县城把大哥喊回来。”
　　老三宋明贵性子最直，不是不明白自个娘说这话的意思，可也不耐烦虚来虚往的藏着话不明说，直接就放话主动去跑腿。
　　老二宋明富最老实，对爹娘的话那是无条件听从顺从，可刚张嘴，就及时被梁氏截住了话头。
　　“娘，爹受伤我们大家伙儿都难过，按理说，做儿子儿媳妇的应该孝顺爹娘，为爹娘分担，可爹娘也知道，我和孩子他爹还想着这两天抓紧把秧插了，好赶快把房子起了，要是等雨下来了，可白瞎了钱了。”
　　梁氏一句不提喊宋明开回来的话，却句句说着孝顺爹娘，却说着起房子的事，起房子可是大事，也耽误不得。主要是，二房起的泥坯房，这个春耕的时候，田里可不能挖土做坯子，大家做坯子都趁秋收完后地里空闲下来的时候，这会儿可都是买的别人家去年的，每一块可都是花的银子买回来的。
　　大家也没想到二房会是第一个起房子的，还起得这么快，才分家没多久呢，都有点出乎意外。毕竟，当时分家陈氏就历数这些年给他们兄弟几个娶媳妇花了多少银子，帮他们养孩子花了多少银子，还有长孙宋添富上学堂花了多少银子，总之就是家里现在没什么银子，她手里就这么点银子了，最后给每个儿子分了二两银子。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都明白，陈氏手里肯定还留有不少私房，两老往后是跟着大房过，这私房，自然不用说，也是归了大房了。
　　就分到这二两银子，一时半会要起房子也是有困难的。
　　二房能这么这么快起得了房子，要不就是她当初出嫁时私底下带了压箱银子过来，要不就像梁氏说的，银子是向娘家借的。
　　梁氏上河村娘家，家境与老宋家相当，梁氏上头四个哥哥，就她一个小闺女，梁家会对这个闺女多加照顾，那是肯定的。而且梁家至今未分家，两老和几个做兄长的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多加照顾，几个嫂子也说不了什么。
　　反正梁氏对外说辞就是，回娘家借的钱，可想想，二房两口子和两闺女四口人，上房住一间房里，两闺女的床跟两口子的床床头挨着床位，至今二房生了两闺女了，还没生个小子出来。
　　各种情况看来，二房想早点有自己的房子，也是应当的。
　　春季本就容易遇到雨天，现在又是忙插秧的时候，村里本来就找不到人干活了，起房子的人还是娘家帮着从上河村找来的，要是再被这么一耽误，梁氏自然不乐意了。
　　可人话说得漂亮啊，漂亮话自然让人听着欢喜，好话说了，好人也做了，还不动声色的说出了拒绝的话，比老三宋明贵的一根筋，直愣子高明多了。
　　既然老的都开口了，宋老头躺床上了也是事实，宁愿让大儿在县城干活赚钱也不把他喊回来，只有大儿是最重要的，无视其他三个儿子，刚分家，也需要为他们的小家考虑，为什么要一再为大房做出牺牲？可他们是爹娘，是长兄，作为儿子儿媳弟弟弟媳的他们，也只有低头了。
　　最后还是宋老头难得发了声，他一辈子都是庄稼人，把庄稼和时节耕种看的无比重要，让宋明富帮着平整水田，其他人都去帮着大房插秧一天，然后剩下的再留着小陈氏慢慢来。唐诗宋词两口子是逃不掉了，就连三房小添财这么小，何氏也得跟着下田，小添财就丢在家里由陈氏和梁氏帮忙看着了。对的，陈氏自然不愿意再围着灶台鸡呀猪呀转了，就把梁氏留家里忙活了，然后明天四房人都一起在大房吃饭，显然是回到了当初没分家的时候。
　　自始至终，四房两人都未发一言，听到了结果，散了就回自个屋去了。回到自个屋里，宋词才担心的看着媳妇，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唐诗整个人又冷下来了，坐板凳上不发一言，就当他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