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66、066 己不欲

　　“老四家的，老四家的。”
　　是陈氏，听到陈氏的声音，唐诗轻皱眉头，才清净几日，她又想做什么？
　　听着声音还远，这么大老远的嚷嚷喊她，难不成还想她出去迎接不成。
　　自然罗婶听出了声音，这把声音虽然今天是第二次听到，她也记住了，毕竟上次的印象并不算好。
　　虽不情愿，但陈氏是婆婆，她做人儿媳妇的，基本的礼数还是得做到了。放下手里襦裙，起身向门外走去。罗婶自然在身后跟着，颔首低垂头颅，恭敬跟在身后几步远距离。
　　待唐诗走到大门口处，陈氏一行人也走近了，就离门口三丈开外，由陈氏带头，身后跟着好几个村子里的大娘身子嫂子，有的怀里还抱着吸着手指的幼儿。
　　唐诗成亲后没多久就搬到这里来了，与村子里的人本就来往不多，村人也甚少会来他们这里，所以对这几人也只是碰见过几面，脸熟而已，有些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氏这样把人往这里带，到底想做什么？
　　几人一进了屋，不是好奇打量着房子，就是眼神盯着罗婶看，唐诗看的又皱了皱眉，示意罗婶退下去。罗婶收到唐诗眼神，微躬身，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往厨屋退去。
　　跟着陈氏来的几位大娘身子嫂子，不错眼的看着罗婶的动作，啧啧称奇。
　　“这就是小词家买回来的下人？”
　　“专门伺候人的就是不一样，看看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啧啧……”
　　“可不是专门调教过的，不会伺候人的哪成，谁会买回来咯。”
　　“你们没见镇上李员外家的那些婢女的派头……”
　　就这么一照面，就能看出这么些来了？从头到尾罗婶都只是跟在她身后，什么都没做，他们就能编排出这么来了，唐诗越听越把眉头皱的死紧，难不成大老远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他们家买回来的仆人？
　　“小词娘，还是你有福气，这小词领了差事，家里连下人都使唤上了，往后啊，有你享不完的福咯。”
　　以往口口声声的明开娘小福奶奶，就因为宋词进了驻军大营，每个月领上俸银，村子里现在大多有眼力见的人都改了口，一致称陈氏为小词娘了。又通过小陈氏和梁氏两个儿媳的口，都知道宋词使唤上了下人。顿时间，各种羡慕妒忌，因为这个最不喜的么儿，陈氏在村子里很是风光了一把，在村子里走到哪，都会被人恭维上两句，有问么儿差事的，有问买下人之事的，话里都是对她的羡慕。
　　陈氏当年那口因为宋老七一家搬到镇上去而被压了一头的郁闷之气，终于出了半口。宋老七是宋老头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排行第七。这老七家人丁单薄，他媳妇当年先后怀了四胎，就保住了一根独苗，长大后在镇上一铺子当伙计，被铺子里的小姐看上了，那边膝下也就这么一个闺女，往后两个老的一蹬腿走了，铺子自然都是宋老七他们家的。老七家儿子成亲后，把他爹娘也接到了镇上去住。当年搬去镇上之时，老七家的可是狠狠风光了一把，那得意的眼神，高高在上的语气，她现在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现在，她的儿子也有出息了，还是有俸银领的，哪是老七家一个最末等的小商贾岳家可比的，她那个弟妹呀，看她往后还敢在她面前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她仰望羡慕的时候。
　　至于怎么说只出了半口气，这也是陈氏目前最介意，最不高兴的。老七家的那个岳家，再怎么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小商贾，可至少人家两口子现在住镇上享福了。她这边呢，其他儿子借不到风，大房那边得不到任何好处，买回来的下人他们也使唤不上，就说出去名声好听脸上有光而已，哪里得到什么实质好处了。
　　这些日子，在村子里被人奉承的多了，陈氏走路都有些飘了，被一些大小媳妇一吹捧一鼓动，领着人就往这边来了。村子里一起打仗回来的不少，都是领着一笔不多不少的补偿就回来了，只有一个宋词进了驻军大营。说不羡慕是假的，但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都是见识过杀戮和横尸遍野，对打仗都有着深深的排斥和恐惧，一旦进了军营，一辈子便脱离不开杀戮，或许再有下一次，便回不来了。
　　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不会打主意，可他们的娘和媳妇不会不算计这个，一辈子吃公粮领俸银呢，要是运气好，抓住了机会，还能往上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谁能忍住不心动。虽然说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往后一旦打仗，就会被推出去。别看她们只是无知村妇，也知道，这仗才打完没多久呢，打败了西凉人，把他们赶回了西凉，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打得起来，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了。
　　有几家人一合计，打着和陈氏一样的心思，这下好了，一拍即合，一行人就跑这里来了。
　　按理说，这事是要亲自跟宋词说才有用，唐氏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在家里说话能有什么分量。可陈氏是在么儿身上碰过壁的，这个么儿现在可不好控制了，自从打仗回来后就变了个人般，对爹娘的态度越来越硬气起来了。上次就因为这事闹的有些不愉快，陈氏不会等么儿回来后当面去碰壁，还不如从唐氏这边下手好些，看么儿对她重视的态度，说不定吹吹枕边风这事就成了。
　　这婆婆的谱，得先摆起来。
　　“咳咳，还不把茶上上来，躲起来做什么，买你回来是做什么的？”
　　陈氏对着厨屋方向，扬声喊了起来。
　　“是，老夫人，马上就好了。”
　　没一会，罗婶就拿着几个碗出来，再回身把烧水的陶罐端了出来，给几人倒了几碗温水。
　　陈氏一看没有茶，只是几碗谁，不乐意了。
　　“茶呢？怎么没搁茶叶？没有茶叶怎么喝？”
　　唐诗听的嘴角一抽，还没喝上几天茶呢，就摆起谱来了，就算要摆谱，自己在家里摆就是，还跑到她这里摆起来了。
　　“回老夫人，家里没有茶叶了，还没来得及买回来。”
　　家里茶叶宋词带走了一竹筒，仅剩的上次也被陈氏拿走了，最近唐诗也没有再采摘炒制，家里哪还有茶叶，这会儿罗婶只能用白开水招待了。
　　“你怎么当下人的，家里没茶叶了不知道去买？以后家里要常备着，要不拿什么招待客人，免得丢我老宋家的脸。”
　　陈氏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有了资本，更是变本加厉，完全拿出了当家老夫人的派头。当众被落了面子，自然要训斥罗婶几句，找回面子。
　　陈氏训斥，罗婶就低头听着，不发一言，等她挥手让退下，才又走回了厨屋，不再出来。
　　“老四家的，这几位大娘婶子和嫂子，他们的儿子和男人，跟老四一样，都是打仗回来的。大家都是宋氏一族的亲戚，同一个祖宗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下回老四家来，告诉他，帮他几位哥哥和堂兄在将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要是能进了军营，大家相互扶持，对他也有好处。自家兄弟，总会多为自家人打算，没有几个人在身边帮衬着，就靠他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出头的。”
　　陈氏说的理所当然，还头头是道，旁边围着的媳妇子都跟着点头附和，十分认同陈氏的话。
　　唐诗听得太阳穴突突，这得有多无知，才会认为将军是随意想见就见的，军营想进就进？要是真像他们说的这么轻巧，这是对整个宋氏家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宋家屯的村长还能这么安静，在家里还能坐得住，早就找上门来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证明这个村长还是个明白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明智之举。
　　她这婆婆，亏她还一直觉得是个明智之人，就从她给几个儿子分家单过之举来说，没几家能做出来的。这里的人都喜欢子孙满堂，信奉父母在不分家，大多人家里都是三辈四辈同堂，多的人家十几二十来口人一起过日子，都是常见的。陈氏当初能做到这一步，可是为老宋家的和睦，几房的长进，做出了贡献，要不一大家子一块过的话，就这几个妯娌就能把家里闹的不平静了。
　　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陈氏自己了。
　　陈氏她这是老年健忘，把之前宋词说的话都忘记了是吧，当时宋词就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连自家兄弟都无能为力，还能有本事把这些堂兄弟送进去？简直异想天开！
　　“娘，这些事哪是媳妇能插手的，要不，等宋词回来，您和各位大娘婶子嫂子亲自跟他说？”
　　“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借口！”
　　“就是，小词媳妇，不就几句话的事，你这么推脱，是不把婶子放在眼里，还是见不得我们宋氏一族好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唐诗竟无言以对。
　　不知道如何把她扭曲的三观给正过来。
　　“小词媳妇，你可不能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忘了我们这些嫂子堂兄。”
　　“我们也不让你们白帮忙，要是能让我家男人也某上一个好差事，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们好处。”
　　“就是就是，又不是让你们白帮忙，不就开口帮忙说几句话，有什么好推脱的。”
　　蠢妇！
　　唐诗真想把这两字咋陈氏头上，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当娘的，把自个儿子架在火上烤高兴了？
　　别说宋词目前没这个能耐，即便有这个本事，也会先顾着自家几个哥哥。哪会像这个当娘的，恨不得把他架起来，鞭笞一顿，再烤个外焦里嫩才高兴。
　　合着宋词先前说的话她都没听心里去，还要联合外人来逼迫，想让他就范呢。
　　愚蠢至极！
　　唐诗平息一番，缓和情绪，知道这些人不好好应付，今天是无法打发走了。
　　“春花婶子，听说您大儿子在李员外家干活，还挺受重用是吗？”
　　“那当然了，管家对我家大儿可是满意的不得了，很多重要的事都吩咐他去做，上个月还给涨了月钱呢。”
　　说起大儿，春花婶子脸上褶子笑成了菊花。
　　“宋词这差事，说好听是吃公粮的，可那是要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打起仗，就要被推出去送死。上一回是运气好，活着回来了，说不定下一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要不让婶子家大哥跟李员外说说好话，把宋词也带去，说不定，也能得到李员外和管家赏识，总好过比去送死强。”
　　“哪……那成，这李员外家的事，哪是我儿能做主的，小词媳妇真会开玩笑。”
　　春花婶子笑的牵强，他大儿的差事，可是托了好些人，花了不少银子才谋到的。他大儿不是卖身的下人，本就出头不易，现在还不容易站稳了跟脚，能在管家面前说上两句，正想把二儿子也给弄进去呢，还有小儿子，都得靠大儿给他两个弟弟谋划，哪能把机会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宋词，开玩笑呢。
　　“娘，我和宋词还没有一儿半女呢，他在军营里可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兵士，一旦打起仗来，可是最先被推出去挡刀挡箭的。儿媳实在不放心，不如，还是让大哥在粮铺给他找份活干吧，省的整天提心吊胆的。”
　　春花婶子熄火了，往后退了一步，唐诗又把主意打到了陈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