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48、048 发烧了

　　“方法更是简单，尽快解决老鼠，然后，拖，等，熬到西北军回防，你们便胜利了。”
　　唐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胡乱扯淡还算有些道理，还是那人最终也受不了她满嘴喷粪，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沉默了半响，便移步放她离开了。
　　唐诗可不好过了，回到窝棚后没多久就病倒了。
　　人烧的迷迷糊糊的，一场露水而已，身体抵抗力刷到新低，病毒一下就侵袭了，速度之快，唐诗都始料未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此时此景，唐诗躺在窝棚里，额头上覆盖着原先用来包烙饼的面巾，可冷水不一会就被她的高温给烫热了，何氏不停的给她把烫热的面巾泡上冷水，再给她敷上。
　　雨虽然不大，可棚顶流下的水流也能将就着用了，倒是省去了去打水的麻烦。
　　棚外下着中雨，棚内也下着小雨。
　　经过几场风雨的摧残，本就是仓促中盖出来的窝棚，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易了。
　　近一个月的身心摧残，特别是现在施粥已经停了，所有人都是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病下倒下的人不少，并不止唐诗一个。甚至，有的熬不过去，已经直接被扔到了树林子里。
　　老宋家的人日日有人守在牛车前，日夜不停的守着，要不是目标太大，不好处理，说不定牛都要被饥饿的难民偷去宰了吃了。
　　老宋家也不再敢开火做饭，只能拿着生米干嚼。
　　“娘，四弟妹实在烧的厉害，再烧下去恐怕不行了。”
　　何氏本想说去抓药的，可又开不了口，只好强调唐诗烧的厉害，烧的严重，也是事实，烧了一天一夜，此时唐诗的唇都已经干裂，渗出血丝了，不管何氏怎么用水滋润着也没用。
　　“不就发热，多大点事，多敷点凉水便好了。”
　　对于唐诗的病倒，陈氏并不多在意，只是不耐烦的丢给了何氏两句话，便不再搭理。她现在满脑子的烦恼这仗到底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能回家。本就烦躁不安了，这个时候唐诗还来拖后腿，陈氏哪里能有好语气了。
　　“老大啊，要不你再跑粮店一趟吧，好好求求粮店老板，让我们过去躲一躲，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娘，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
　　前前后后宋明开已经往城区跑了好几趟了，银子也花去了不少，他也打着最好能去粮行躲一躲的想法，哪怕只能去一两个人也好，总好过一家人挤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可是，他跑了好几趟，根本见不到老板的面，就连掌柜的，也只匆匆见了一面，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匆匆走了。
　　粮店多半时候是关着门的，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粮食，都已经无法正常开门营业了。不止窝棚这里乱，城区里也发生了多起打砸事件了。要说安全，现在这个城里，哪里还有几个安全的地方可去的？
　　“儿啊，你再去求求老板，要不，娘去求他，娘亲自去求他，求他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好心收留我们些时日吧。”
　　一向强势的陈氏，难得这么低声下气求人，可见是真恐惧到极致了。
　　“娘啊，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粮店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有闲情来管我们的生死。”
　　其实一来城里他就去店里探过口气了，即便店里只松口让他一个人回来，那也是好事，可店里的人，除了掌柜和账房外，基本都走光了，哪又可能让他回去的，所以，每回都是失望而归。
　　本也想过多花些钱先去租间民居暂住的，可现在城里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对他们这些外来的避难百姓更是避如蛇蝎，出到再多的银子也是不肯把房子租给他们的。
　　陈氏母子打的什么心思唐诗无暇理会，也不会有兴趣去理会，她现在是烧的迷迷糊糊的，全身都痛，早已经无法起身了。幸亏还有何氏时不时的帮着更换面巾，要不早就烧到人事不省了。
　　看着唐诗仿若只剩半条命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难得起了半丝怜悯之心，也怕她真死了，要是老四回来了，也有些不好交代。
　　“我上次的药还剩一包，老三家的，你给煎了给老四家的喝吧。”
　　“哦，好的，娘，我现在就去煎药。”
　　何氏也是慌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唐诗烧到了什么程度，滚烫滚烫的，湿毛巾敷上去没一会就变的滚烫，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不行了。
　　同命相怜的境遇，丈夫同样被送去了战场，如今生死不知，对唐诗，何氏心里是存了几分怜悯的。她相信，唐诗对她，应该也是如此的。
　　唐诗也没力气反对了，有药总比没药好，治咳嗽的药也是有着消炎效果的，总比什么都不吃好些。
　　“娘，要不，还是去抓些药来吧，四弟妹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药是喝下去了，半点效果都没起，现在就连梁氏也开始害怕了，唐诗身上一触就是滚烫，人哪能这么烧下去的，也忍不住开口说两句了，劝劝陈氏拿银子出来抓药。
　　人烧成这样，陈氏看着也有些害怕，可一想到又要往外掏银子就心痛，她身上的银子已所剩不多，宋明开前前后后各种名目从她身上要去是银子已经近二十两，现在还要在唐诗身上花出去几两，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哪是能轻易拿出来的。
　　“现在乱成这样，即便有银子，就能抓到药？还有谁去抓？谁还敢往城区去？你们是想让老大去送死还是老二？何况现在哪里还拿得出这么些银子去抓药？还以为是往日几十枚铜钱就能抓来一副药么？”
　　陈氏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铿锵有力，愣是让人无法反驳。
　　“你们以为我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老四家的这样躺着？你们娘我也心痛啊，要是老四家的有个三长两短，老四回来了，我可拿什么跟他交代？可是你们也得为一家人考虑考虑，谁死了，我和你们爹会不伤心？”
　　死老太婆，道理倒是一大堆，宋明开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要去几两银子，现在都已经人命关天了，反倒吝啬起来了。不过也不奇怪，她一向如此，只对想大方的人大方，不想大方的人，给出去一个铜板都是多余的。
　　唐诗喉咙都已经烧的说不出话来了，唯一能正常运转的也就剩下一个脑袋了。
　　懒得听他们扯个不休，唐诗撑着最后半点力气，颤抖着，手伸到衣裳里摸出了贴身放着的二两碎银，想要往前递给何氏，手一抖，银子差点就要抖落，手和银子及时被何氏伸过来的手抓住了。
　　“抓药。”
　　唐诗连说了好几遍，发不出半点声音，不过何氏还是从她的口型里读懂了意思，可也为难了。这药，她怎么抓？现在就连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敢孤身往城区去，更别说她一个柔弱的妇道人家了，哪里抓得来药？
　　“我……我……”
　　何氏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满含愧疚的看着唐诗，又看看板着脸的陈氏，一个是她婆婆，一个是快要烧糊涂的弟媳，何氏也没办法，虽心里无比同情唐诗，身子移动不了半寸。
　　“银子给我拿着吧，等城里情况好些了，让老大去看看。也不看现在外面都什么情况，有银子都抓不到药，这二两银子哪里够了？到时候还不得让我们老的贴补。”
　　陈氏说着，手已经伸过来了，何氏手里拿着银子，烫手的很，看看唐诗，又看看陈氏，最后在陈氏的眼神逼迫下，还是低着头把手里的银子递了过去。
　　陈氏二两银子到手还有些不满足，还定定看着躺地上的唐诗，就差直接上手去掏了，想着她身上肯定还有钱，心里还在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动掏出来更好。可等了半响，唐诗就是没动静。陈氏话也都说到这地步了，看她就知道是在装糊涂，可是唐诗不动，她也没办法。而且，周围已经有同村的人为唐诗说话了，一探唐诗身上的温度都吓了一跳，都劝着老宋家想想办法把药弄来，否则再这么烧下去，要烧出人命来了。
　　唐诗合上沉重的眼睑，知道陈氏心疼银子，舍不得花钱给她抓药，可现在她都自己出钱了，也没指望这个时候就一定能抓到药回来，可他们竟然试都不试一下，就直接给否决了。
　　这就是他们把宋词推上战场前所说的照顾？
　　就连她病成这样了，眼里还是只有银子。
　　陈氏的眼神唐诗不是看不懂，是恨不得扒干净她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现在寻医问药困难，她理解，但她无法谅解老宋家的人能冷血无情到如此地步，她从发病到现在，已经三天了，除了何氏念在那一个发霉馍馍的情，一边照顾儿子一边照应一下她，就连陈氏剩下的那一包药，也是何氏再三说叨她的病情严重，陈氏才开口拿了出来。
　　而老宋家的其他人呢，直到现在，对她的病不管不顾。一心守着那两袋粮食和那头牛，宋老头对这头牛就差栓在裤腰带了，因为有人饿狠了，已经开始对这些牛下手，都已经好几头牛遭殃了。
　　小陈氏和梁氏，一门心思放在她们儿女身上，听有些老人说，往年的饥荒年代里，要是实在饿狠了，易子而食的情况都有。这下子，可是把小陈氏梁氏吓的够呛，紧紧拘着几个儿女，不敢让他们离开身边半步。
　　没了差役的管束，也是人们为了求活命，早就没几个是规规矩矩的呆在原先的棚子里，基本都是同村的，相熟的，一伙人结伴聚在一切，这样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还能防止那些饿疯了，或者趁火打劫的人，多少能让这些人打消些动他们的心思。
　　所以，这几天，唐诗在周围看到了好些村里熟悉的面孔。何氏的话分量还没那么大，说叨几次就能让陈氏这么干脆拿出那包药？还有银子的事，陈氏在大儿身上亏了这么些银子，本是打着能搬去粮店避避的主意，现在希望落空了，还要整天在这里担惊受怕，她自个的儿子自然不忍去埋怨，正挖空心思想辙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呢。
　　唐诗这二两银子自然不能让她满足，可她是好面子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撕破脸面，还有其他村民说的也对，万一要是老四真有命活着回来了，到时候也不好交代。所以，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可要是这老四家的是她自个病了熬不过去，到时候也怪不到任何人头上来。
　　有的人熬不住，已经往城区里去了，左右在这里也是等死，还不如去城里城区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唐诗在等，她在等一个时机，希望自己命大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这几天她人是迷迷糊糊，可很多事都听在了耳里。
　　看来，那天她的满身露水白挨了，还害得自个病倒了。
　　自己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妇道人家，还在人家面前大言不惭。那人身份不用猜测，她自以为看透的，人家早已看透了，而且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才会有这些天百姓津津乐道的，西凉奸细夜烧县衙粮库不成被捕，西凉刺客深夜刺杀驻军参将未遂被擒，西凉探子潜入城里四处散播不实谣言，企图扰乱民心，使得县城内部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