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49、049 转为安

　　听说，那些被擒的西凉人，都被绑到了城门上，被他们自己人乱箭射死。
　　听说，守城兵士士气大涨，阻挡住了西凉军的多次攻城袭击。
　　听说的多了，都是从城区那里传过来的，窝棚的人跑了不少去城区，这边反而情况好多了，偷鸡摸狗打抢的事都少了，大伙儿的心也放下了些。
　　这些都不是唐诗关心的，在她病倒的第五日，棚子外终于看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快，付大嫂。”
　　唐诗扯了扯何氏的衣袖，催促她赶快拦人。何氏愣了愣，顺着唐诗的眼神看向外面，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抱着小添财就往外跑，拦住了正跟着村子里的一行人准备去树林里解手的付大嫂。
　　“付……付大嫂是吗？”
　　“我夫家是姓付，你是？”
　　莫名其妙被拦下的付大嫂，看着面前不认识的何氏，虽说现在非常时期，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对谁都得防着三分，一向好性子的她突然被人拦住，也并没有生气，而是疑惑的问道。
　　“付大嫂，我……我弟妹找你，她就在里面。”
　　何氏也着急，自己这样突然拦住人家，莫名其妙的就要找人帮忙，她心里也没底。可唐诗这样一直烧着，身上老忽冷忽热的，一会说冷一会说热，可家里也没人说个准话要去给买药，她自己也没这个本事，看着唐诗的情况也只能干着急，只能按唐诗说的，试试看了。何氏拦在付大嫂面前边着急的说着边往棚子里指，唐诗就躺里边儿呢。
　　听何氏这么一说，付大嫂也感到奇怪，便顺着何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看，棚子里地上躺着个年轻妇人，看梳的发髻，是已经成亲的妇人没错，看着确实有些面熟。付大嫂不确定，便又上前几步仔细一看，不就是认识的，地上躺着的人不就是当初一起进城的唐家妹子，后来她找到了家人分开后，娘还念叨了几次，挂念着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呢，没想到，这会儿在这里碰上了。只是，人看着有些不对劲儿？
　　此时的唐诗，虽然头发蓬乱，但因为何氏为了给她降温，在她额头脸上手心等皮肤裸露的地方用沾了冷水的湿面巾擦拭，藏在污垢后将近一个月的白皙肌肤裸露了出来，现在一烧起来，别说脸蛋儿，所有看得见的肌肤都是通红通红的，明显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肤色。
　　付大嫂便想再往里走确认，本来和她一起去解手的人以为她遇到了麻烦，也围了上来。何氏一看这真是，心里也害怕，脚下往后退了好几步。
　　围上了的人问付大嫂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同村同族的人，出门在外，多少都会相互帮衬着，轻易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特别是这个非常时期，更是空前的团结，看见付大嫂被人拦着了，十来个人都围了上来。
　　付大嫂已经走到唐诗跟前来了，蹲下来看着烧得脸通红的唐诗，用手一摸，滚烫滚烫的。
　　“大妹子，你怎么啦？怎么病成这样了？”
　　看见付大嫂紧张担心的样子，唐诗着急了几天的心终于定了些，好在自从村子里的几乎人家扎堆聚一起后，就算吃不饱，还是每日都有些东西下肚的。这几日，唐诗每日还是能有小半碗苞米面糊糊下肚，陈氏不愿意抓药还能找到正当理由，吃的可不敢克扣的狠了，怎么说周围都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不好做的太过。
　　唐诗这几日身上总是忽冷忽热的，烧了退，退了又烧，即便用棉衣捂了发过几次汗，可还是一直无法彻底退烧。唐诗现在是硬撑着起半个身子头都一阵阵发晕，眼前发黑，翻个身，身子酸痛的，能疼到骨子缝里。所以，为了少受些罪，只好尽量躺着。
　　其实，之前唐诗就曾经见到过付大哥从棚子前空地走过，只是那个时候周遭正是最乱的时候，还没到时机，而且男女大防是大忌，要是贸然喊了人过来，到时候陈氏这些人又有话要说了。说几句难听的话她不怕，只是烦够陈氏几个人了，她现在本脑仁子疼，全身都疼，嗓子都已经被烧的发干发疼，肯定发炎了，嘴皮子都已经干裂出血了，实在懒得再听他们在耳边叨叨。
　　她忍这几天，是因为外边乱成这样没办法，等着形式好转，也是想看看陈氏他们银子也拿了，到底会不会去给她抓药。知道本不该存在妄想的，没想到还是又被打击了一次，宋明开早就兴冲冲的跟着别人出去好几次打听消息了，却半点都没有要给她抓药的意思，就连提都没人提起。
　　一直用物理方法降温都没有办法，唐诗自己自己的忍耐力也到极限了，便跟何氏商量了，她清醒着的时候看着棚子外路过的人，到时候让何氏帮忙把人喊过来。她只给自己一个上午时间，要是见不到人，或者人见到了而人家不愿意冒险帮忙，再想别的办法也还来得及。
　　没想到，她的运气很好，才等了一个多时辰，就让她给等到人了。
　　他们住的棚子基本靠近最尾了，可也是有好处，只要去西边的河里取水，都要从前面平地经过。而且，她这几日观察过了，可能是东边那边棚子多人也多，且先住进来的都是远地方受战乱祸害的身无分文的百姓，自从断了施粥后，最先乱起来的肯定是东边，死人最先最多的也是从东边棚子起。所以，东边的树林子肯定也是最脏污的，很多人要去解手或者捡柴火还是牵牛吃草，都宁愿走原路往西边去。
　　付大哥唐诗已经见过多次，付大娘和付大嫂她们可能也曾经从这里路过过，只不过可能当时她正好烧迷糊了，睡过去了，所以才没有看见。
　　突然间见到付大嫂，还有她眼里的关心，唐诗一时眼眶也湿润了，曾经一起度过的两个日夜，这一家萍水相逢的好心人，曾经给了自己这么多的帮助和温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付大嫂……”
　　毕竟是烧了几日，唐诗已说话喉咙就沙哑干涩发疼的厉害，用了大半的力气说话，声音却几乎低不可闻。付大嫂看见她要说话，张着嘴喘着气儿却听不到声，才想起她还病着呢，赶紧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唐诗嘴边。
　　“你说，我听着呢。”
　　“北三街，可来堂，医馆，帮我，找，闵大夫。”
　　一句话，唐诗说的断断续续，嗓子一阵阵发疼，说完这句话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唐诗知道不妙，自己身上又烧起来，前边儿身上一直发冷，她就知道肯定又要烧起来了。
　　“知道了。”
　　付大嫂听了唐诗的话，既不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只是说她知道了，直起腰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唐诗，唐诗口中喷出来的起都是滚烫的，现在她的耳边还感觉到一阵热气，站起身，一脸平静的，朝外边走去。
　　何氏这些天照顾唐诗也照顾出经验来了，看唐诗这个样子就知道什么情况，赶紧把棉衣给她捂上，又拿碗从罐里倒了小半碗水，半扶着唐诗的头喂她喝了两口，然后把她放下躺平，把碗里剩下的水都倒面巾上，再敷到额头上降温。
　　整个过程，小添财都是乖乖的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他娘照顾婶婶。他喜欢这个婶婶，因为婶婶会给他吃好吃的。娘说婶婶生病了，以前娘生病的时候，娘说过，只要他摸摸娘，呼呼娘，娘就不疼了。生病了就会很疼很疼，所以他用手摸了摸婶婶的脸，然后凑近往婶婶脸上呼了呼，这样婶婶就不疼了。
　　小添财的动作，让唐诗心里暖的不行，小孩儿的心最真，喜还是不喜都真真切切的表现在脸上。
　　“唉唉唉，你们谁呀？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乱闯进来？”
　　“你们死啦，还不赶紧把人拦住！”
　　“我们是来找宋大嫂的。”
　　“宋大嫂？我……我就是，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可不认识你们？”
　　“我们不找你，我们找的是她，宋大嫂，宋大嫂，你醒醒，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
　　“你们小心点抬，别磕到碰到了。”
　　“你们……你们土匪啊，你们要把我儿媳妇抬去哪里？”
　　“你们还抢人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抢不抢的，说的这么难听，我们是来救人的，看看人都病成什么样了？”
　　“救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认识我儿媳妇？你们说带走就带走啊，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骗人的？要是把人带走了，做什么坏事谁知道。”
　　“哎呀，我们是药房的，你们快让开，人都快病的不行了，你们竟然不管不问的，都要出人命了，你们还拦着。”
　　“药房？你们说是就是啊，不行，要把人带走可以，我们也得跟着去。”
　　“对，老大说的对，我们都得跟着过去，要不你们就把人放下，人不能让你们带走。”
　　“你们谁呀？边儿去！今儿我们就带走我宋大嫂一个，其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即便何氏已经做了能做到的，唐诗人还是烧的迷迷糊糊的，眼睛干涩的厉害，想睁开却睁不开，她想看看在耳边争吵的都有谁，却徒劳无功。
　　即便快烧的神志不清了，迷糊中她听到了陈氏小陈氏梁氏宋明开的声音，好像还有羌活的，还有些听着有些熟悉的，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们所说的话，隐隐约约她也听了个大概，应该是付大嫂真把人给找来了，羌活带了人来，想把她带走，却被陈氏他们几个拦住了。最后，可能听到羌活说出了身份，按唐诗对陈氏和宋明开的了解，这两人肯定又要打什么主意了，从开始的一味阻拦，到后来的硬要跟着一起过去，明着是不放心唐诗，可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唐诗即便人都要晕死过去了，也看的一清二楚。
　　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陈氏宋明开母子。
　　这也是，一开始唐诗就不同意宋词说的一个人躲到城里，她过来容易，不管是闵大夫还是吴大哥他们，随便一个，只要他们求上门了，都会收留她。可老宋家这边，到时候就不好交代了，要是她只顾自己一个人躲出去，战争过后，一旦老宋家的人得知，肯定要闹腾一顿。可若是带着老宋家一家大小过去，那也是不现实的，谁能收容得下这么一大家子人？即便收容了，按他们的闹腾性子，别到时候恩情没捞着，最后要变成仇了。
　　所以，她才会一进城来，就会寻找老宋家的人，宁愿跟他们呆在一块。或许，她要是厚着脸皮跟着付大娘一家的话，怎么样都会过的比现在好。最后，还是靠着付家的人，才把医馆的人找来，要不，她的小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让老宋家的人去医馆找闵大夫，而是通过付家人的手，就是防着老宋家的人会缠上闵大夫，可她还是想的天真了，失算了，好死不死的，还是没能避开宋明开，竟然在关键的时候给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