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4、004 拿主义

　　小陈氏吩咐好大闺女干活，抱着小闺女走出了厨屋，往四房屋里走了过去。
　　“四弟妹，还没吃完饭呢。”
　　大老远的，小陈氏的标志性的响亮嗓门已经喊了起来，
　　唐诗两人也差不多吃完了，听到招呼声，淡定的继续往嘴里扒饭。果然，扒了好几口，小陈氏才抱着小喜来到屋门外，直接走了进来，本就不宽敞的屋里也感觉拥挤了。
　　“四弟妹做什么好吃的？我们家小鹿小喜也跟着有口福了，一个劲的在我这个当娘的跟前说四婶婶做菜好吃，合着是嫌弃我这个当娘的做的饭菜难吃了。四弟妹的手就是巧，怪不得当初媒人保媒就夸你农活家务活针线样样出色，大嫂我是赶马也追不上了。”
　　小陈氏一进屋嘴里就是一顿夸，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眼里却是往饭桌上的菜碗里瞧，看见一个碗里是地衣，一个碗里是鸡毛菜，心里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多金贵的吃食，让自家两个闺女都馋嘴夸口，还不是些不值钱的。
　　不过，看着碗里剩下不多的两个菜，油亮翠绿，让人看着都想吃，还有鼻尖闻着屋里飘荡的香气，怪不得自家闺女吃了要夸口了，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想尝两口。
　　“哎哟，四弟妹，不是大嫂说你，年纪轻，就不是会过日子的，这菜里是搁了多少油啊，油汪汪的，都能做好几顿了。四弟，你也不管管，这么吃，是有多大的银钱够败的，要是有这个钱，还不如拿来孝顺爹娘呢。”
　　小陈氏进屋来嘴里就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根本不给人插嘴的地，话里话外的都在说唐诗败家不会过日子，有钱不拿出来孝顺爹娘，就顾着自个享受。
　　“大嫂，吃过啦，要不要再添点？”
　　那些话说的，都没胃口了，夫妻俩放下筷子，其实也吃饱了，碗里的最后两口饭已经在小陈氏踏进门的那一刻扒光了，就剩下两个装菜的碗里碗底留着一层底。
　　宋词站起身来向小陈氏开口招呼，唐诗不出声，手里慢条斯理的收拾碗筷，两人吃饭都注意讲究，饭桌上一粒米一滴油渍都没有，直接把两副碗筷收拾了拿去洗就成。
　　“我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贪这口吃食了，就是小孩儿嘴里贪吃，都吃过了，还一个劲的嚷着要来他四婶婶这里吃好吃的，只好厚着脸皮过来讨些了。”
　　“小喜这是欢喜她四婶婶，要是大嫂不嫌弃，菜碗里还有些，就让小喜再吃些。”
　　“那里会嫌弃哦，给他吃两口过过嘴瘾就行，小喜，快谢谢你四婶婶。”
　　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唐诗不意外，对于小陈氏忍到现在才上门了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了，以为会更早些的。对小陈氏的秉性还是了解几分的，她这个人也容易看透，爽朗，大大咧咧的，有什么几乎都摆在面上了，不像二房的梁氏，故作矜持，一个农家妇非要扮个大家小姐的谱出来，看着就让人不喜。
　　对于小陈氏，虽然没有多喜欢，但也不厌恶就是，还不如小的讨她顺眼几分。
　　罐里的米饭还有些，明天早上正好拿来煮稀饭，加点苞米面进去，切半个咸菜疙瘩，和地皮菜炒出来，正好配稀饭。
　　挖了一勺罐里的米饭，放到盛地皮菜的碗里，推到了小陈氏面前，小孩儿牙口脆，吃些软乎的地皮菜就行，鸡毛菜是直接爆炒的，不像水煮出来的，多少还是有些硬口，小孩子还是嚼不碎。不用他们再请，小陈氏已经抱着小喜在桌边坐下了，那边宋词重新拿了双筷子过来，小喜已经迫不及待的两只小手扒着粗陶碗的边沿，怕他把碗打翻了，小陈氏一手稳住碗一手接过宋词手里的筷子。
　　怀里的小喜见到饭菜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吃，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直接就已经下手了，脏污的小手，在外玩了一天，大咧性子的小陈氏没二房的梁氏那么穷讲究，脑子里就没有饭前要给小孩吸收的概念，农家小孩哪个不是泥土里滚来滚去的。
　　小喜用手抓了碗里的饭就往嘴里塞，糊得一脸一手都是饭粒，见到黏到小手的饭粒，还伸出舌头来舔。
　　“饿死鬼，没给你饭吃是不是，看你狼急的，娘喂你吃，别用手抓。”
　　小陈氏把小闺女的小手扒开，用筷子把被米饭盖在碗底的地皮菜扒拉出来，往小喜嘴里塞了一筷子，忍不住也往自个嘴里塞了一筷子。
　　“我也尝尝四弟妹的手艺，说起来还没机会尝到四弟妹做的饭菜呢。哎哟，怪好吃咧，没想到四弟妹你有这么好的厨艺。”
　　忍不住又吃了一筷子，怀里的小喜不乐意了，伸手要去够碗里的，小嘴嚷嚷着吃吃。
　　就这样，小闺女一口，她一口的，不一会两人就把大半碗米饭加菜给吃光了。不止地皮菜，另一个碗里的几筷子鸡毛菜，小陈氏说着尝尝看，也夹过来吃进了嘴里。
　　看看两个光溜的碗，小陈氏还有点意犹未尽，明明先头已经吃过夜食了，这会要是面前有一碗饭，感觉还能吃进去。没想到这老四家的做饭手艺挺好，简单的饭菜也能做得这么香，不说这菜了，那是舍得放油，用油炒出来的，要是自个家里能这么舍得放油，她做出来的菜也差不多哪去。就是那参着苞米粒做出来的饭，也是软香可口，一点都没有苞米剌嗓子的口感，还有股苞米的甜香。
　　“四弟妹，教教大嫂，你这饭菜咋做的，做的这么好吃，好让大嫂也跟你学两招，回头好做给爹娘尝尝。”
　　合着说她不知道孝敬爹娘兄嫂，自己吃独食是吧，就她自个儿孝顺，吃点两口好吃的都知道要孝顺老的？
　　有本事自个别吃，端回去给两个老的呀。
　　唐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朝旁边的宋词瞟过去一眼，那厮沉默淡定，装不懂。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多搁了点猪油，今天插秧忙活累得慌了，买不起猪肉，好多点油水进肚子。要是哪天买了好吃的，肯定先端去孝顺爹娘了。”
　　天天咸菜萝卜的，天天吃都要反胃了，上一次吃肉还是上次吃的分家饭，吃了两块骨头多肉少的鸡肉，还有一片肥腻的五花肉。唐诗愿意在吃食上多花两分心思，那是不想苛刻了自个。再怎么不在意，也见不得有人往她头上扣顶不孝的帽子，她一个外人还有些无所谓，作为这个家么儿的宋词就不那么淡定了。果然，听到大嫂说出来的话，面色不虞了。
　　“大嫂，就是些野菜地衣，上不了桌面的东西，端过去反而显得我们小的不知礼数了，等收了庄稼卖了钱，割肉回来给爹娘送碗过去。”
　　宋家两个老的分家后跟大儿子过，孝顺两老就相当于孝顺宋家大哥和小陈氏这个大嫂了，反正一个饭桌上吃饭，有爹娘吃的，即便轮不到她嘴里，也总有她儿女的一份。于是，小陈氏更高兴了。
　　不知道小陈氏有意还是无意说出的那些话，或许大咧咧的她真是无意，本来还想跟她说两句菜怎么炒更好吃的，现在唐诗也懒得开口了。
　　老宋家的饭菜她是吃过的，上头三个大嫂做的饭她都吃过，没分家前二嫂梁氏主要在家负责做饭，她做的吃得多些。统一就是一个做法，锅底刷层浅油，让菜沾点油腥就行，加盐加水上盖焖煮，熟透了就上桌，能好吃才怪。
　　“对了，四弟妹，下响我去菜地，看见你家种的鸡毛菜长好了，就掐了把回来给爹娘尝尝，忘了告诉你一声了。”
　　“没事，回头爹娘想吃了再去拔就是。”
　　小陈氏临走前，才突然记起来般，告诉唐诗掐了她菜地里的鸡毛菜，还不忘告诉他们是给爹娘吃的，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没有一点偷拿了别人东西的自觉。
　　唐诗不是小气之人，她有多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贵重，别人拿点就拿点了，无所谓，不过要经过她的同意。像小陈氏这种的，不问自取即为偷，计较起来，就是偷盗罪了。偷盗罪在这落后的古时代，一旦定罪可是重罪，严重的甚至会被砍手，亲属紧邻也会被牵连。
　　小陈氏抱着小闺女意犹未尽的走了，唐诗收拾了四个吃得光溜的粗陶碗，拿到灶台那里刷洗。
　　没法搁洗菜盆里直接洗，这盆回头还得用来洗脸呢，沾了油可不行。
　　分家就分到了两个木盆，还是她当初出嫁带过来的，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连个洗菜的盆都没有，只好暂时拿着洗脸的盆用来洗菜。
　　盛菜的碗多少还是有些油腥的，不能搁进盆里洗，只好拿水瓢一瓢一瓢淋刷石板上的碗筷，丝瓜瓢子刷得再用力，碗里始终有层油腻刷不干净的存在，不得已沾了些灶里的灰再刷了一遍，才好多了。
　　她收拾碗筷的同时，宋词也把小铁锅刷干净装了半锅水进去，烧开水凉了喝，这也是唐诗坚持的，不必要不会去喝生水，也不允许他喝。冬日天气寒冷倒好，都知道烧些热水喝，现在天气转暖和了，就变得不讲究了。大人这样，小孩也有样学样，这几房的小孩渴了都是直接拿水瓢舀了生水就喝，没生病拉肚子都是自小锻炼得肠胃都习惯了。
　　等两人端着两碗烧开的水回房，走过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二房的一家也回来了，二嫂梁氏领着大闺女芳兰在厨屋做饭，小闺女芳丽在院子里和大房的二儿子添寿小闺女小喜加三房的添财在玩耍。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到了地平线，天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三房这么晚才回来做饭，是前些天已经找村长在村东头划了块地，准备另起房子了，这些天天天早出晚归的在宅基地那边忙活。那一片地是荒地，已经到了村尾，有需要另起房子的才会渐渐往村东头去，地里的荒草和碎石头收拾清理起来也不轻松。这些天一家四口都泡在那边了，现在地基都已经挖了出来，就待过几天插完田里的秧，开始起房子了。
　　宋家老二一向沉默寡言，与三房的何氏有得一比，是宋老头和陈氏四个儿子里存在感最低的，外人对他的认知就是老实憨厚，只知道低头干活，一手农活干得把他爹宋老头都出色。所以，四个儿子里，除了在县城粮铺当二账房的出色的大儿外，剩下的三个儿子里，宋老头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了。
　　在梁氏做好饭菜端回上房屋里的时候，宋家老二宋明富也扛着锄头回来了，常年在地里劳作，身躯是四兄弟里最壮实的，肤色偏黑，使得看起来比他兄长还要年纪长些。
　　“芳丽，洗手吃饭了。”
　　梁氏今天穿的一身杏色斜襟上衣，下穿深蓝色裤子，在袖口衣角和裤脚都绣了花，这在农家里天天跟泥土打交道来说，甚是讲究。虽然这些时日因为要整理宅基地，没有再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裙子，也要显出几分与别人的不同来。
　　与大房小陈氏的响亮嗓门不同，梁氏说话像是捏着嗓子吐出来的，愣是把嗓音给捏细了说出来，谓之为轻声漫语，笑不露齿，至于知书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精通琴棋书画，行走目不斜视裙下不露鞋，这些大家闺秀的标准就别拿来说了，梁氏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个天分。再学也学不来，东施效颦，只能蒙骗一些愚蠢没见识的愚夫蠢妇。
　　反正唐诗不感冒，让她选，宁愿对着小陈氏的爽朗，也不愿意看着梁氏在做作。
　　至少目前两人没有什么需要过密交际的，就冷眼旁观当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