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3、003 地皮菜

　　回到家里，放下背篓，先回屋喝了半碗早上出门前凉在粗陶碗的凉白开，再把背篓里的碗筷拿出来，把陶罐里的地皮菜和也算一股脑倒进洗脸盆里，就着宋词留下的半盆水洗了一遍，地皮菜足足装有三个粗陶碗，除了今晚的，还够炒两顿的。
　　这个时候，宋词也把水挑回来了。
　　陶罐空了出来，马上淘米煮上。
　　宋词看着火，她把盆里的水换了一道，把鸡毛菜也洗了出来。
　　听着对面厨屋里的动静，听着动静应该是大嫂在做饭，便走了过去。
　　“大嫂，还有没有野山姜？”
　　“四弟妹啊，上次挖了棵回来，你看看门后面，应该还有。”
　　唐诗拉开厨屋门，看见门后角落地上，果然堆放着几块野山姜。虽然表皮还有泥块附着，但二月二吃分家饭时炖鸡肉挖回来到现在，也变得有些干瘪了，将就着也能用。要不重新去挖还得跑河对面的林子边去，懒得跑动了。
　　“要野山姜炒蒜苗好吃的？”
　　宋家大嫂小陈氏，掀开锅盖翻了下锅里的菜，又盖上，圆圆的脸盆子被锅里的水蒸气一熏，更是显得饱满圆润了。灶前大嫂家八岁的大闺女宋小鹿正在烧火，俏似其母的圆圆小脸蛋，被灶里的火照亮堂着红润润。小孩子对吃的都比较敏感，一听到娘说四婶婶家做好吃的，就转过脸来看着门后的四婶婶。
　　“炒地衣用的。”
　　“哟，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灾荒年里大家伙都不爱吃，没滋没味的，吃起来一嘴子泥沙，可没什么吃头。”
　　“就尝尝鲜。”
　　唐诗不予多说，敷衍了一句，拿到了野山姜便要回去，转身前看到了大嫂木铲子里盛起来的水煮鸡毛菜。走出了厨屋，回到大门口旁廊檐下他们临时用几块石头搭起来的灶旁，用薄木板充当的菜板上把姜蒜切了。
　　煮饭有宋词看着火，想起碗里的地皮菜，还得找东西放地皮菜，把碗腾出来呢，一共就四个碗，两个用来盛饭，两个盛菜，占了一个都没有多余的。
　　回屋里角落扒拉了一遍，搬出了放咸菜疙瘩的陶罐，一共分家就分到了十个咸菜疙瘩，这些日子被她想着法子捣鼓配着早上喝稀饭，宋词有时甚至拿来就饭，现在就剩下三个了。
　　把三个咸菜疙瘩从陶罐里掏出来，直接放在饭桌上，也不洗了，把两个碗里的地皮菜倒罐里，没把盖子盖上，角落里一放就完事。
　　估摸着米饭没煮熟，灶没空出来，也没到炒菜的时候，索性就屋里坐着，坐着坐着，脑袋一放空，就发起呆来了。
　　“媳妇，饭熟了，可以炒菜了。”
　　宋词回屋推开虚掩的房门，看见媳妇坐在桌子旁，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喊了她，才缓缓回神，心里一痛，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媳妇不快乐，他知道，可是除了迁就她，事事听她的，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媳妇快乐起来。
　　“哦。”
　　唐诗回过神来，起身越过宋词，出了门去炒她的菜。
　　灶旁几米距离远，宋家三儿媳何氏正在切冬瓜和萝卜，然后冬瓜萝卜一起下锅，一锅炖。
　　分家后，家里的厨屋属于大房，其他三兄弟，在独立另起厨屋前，也可以暂时公用一个厨屋，只要各家做饭时间错开就行。
　　唐诗是待自己可以起床下地后，就支使着宋老四在大门口旁廊檐下，搬来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能烧火做饭就行，面对着几米远就是柴火堆，取材又方便。
　　用分家得的银子买来了一个陶罐一个小铁锅，两个人怎么都能应付了，何必几家去挤一个厨屋。
　　见他们如此，宋家老三也跟着在旁边搭了一个，所以现在厨屋那边只有老大老二两家在用。
　　旁边老三家更简单，一个小锅就解决了，锅里焖了饭，盛到碗里，继续焖菜。
　　锅已经烧热，从油罐里挖了块猪肉进锅里，待猪肉融开，放入姜蒜煸香，再放入地皮菜翻炒。
　　手里的木铲子不停翻炒着，灶下宋词烧火大小刚刚好。多日来，两人一人烧火一人做菜，已经培养出默契，不用她说，宋词就能知道她需要的大火小火。
　　姜蒜的香味早已飘荡开来，还有淡淡的真菌类特有味道，唐诗深深吸了一口，口水都要馋出来了。
　　几米远的何氏，怀里抱着三岁的儿子添财，烧火炖着锅里的菜，时不时转头往这边看一眼，许是也被这边的香味吸引了。她怀里的小添财嘴里还吸着小手指，吸手指是小添财的习惯，肚子饿的时候回吸得更欢。小孩子太小，还不知道香味的来源在哪里，只知道看着眼前的锅，知道锅里有吃的东西，边吸手指便不错眼的看着，乖乖的窝在他娘怀里。
　　何氏跟小陈氏的爽朗麻利，二儿媳梁氏的嘴甜讨巧不同，何氏比唐诗更沉默寡言，人前惯性低垂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小。
　　自从学着唐诗他们把灶垒到廊下，两家挨得近，总是被唐诗做菜的香味吸引，同样的菜，做出来总是多几分香气，看起来都有食欲。便有意无意的想学着唐诗做菜，可一开始，就被唐诗不要钱的用油吓住了，这么用法，到底多少油才够吃？
　　唐诗也不怕她学，随便她看，要是她问起，还会一步一步细细教她做，可惜沉默寡言低调成自然的宋家三儿媳何氏，宁愿偷偷看几眼，也不会开口讨教。
　　唐诗做菜既香又好吃，做法是一个原因，另一半就在多放油，多放油！
　　要是都像他们一样，油锅底都没沾遍，菜倒进锅里，加盐加水煮，煮熟了就算，好吃到哪里去？
　　地皮菜起锅，唐诗又爆炒了鸡毛菜，嫩嫩的，倒锅里翻炒几下便差不多可以起锅了。
　　等他们端着菜回屋的时候，何氏还在炖着锅里的冬瓜萝卜。
　　回到屋门口，小鹿端着碗，在院子里边吃饭边看着她两岁的妹妹小喜在玩耍。看见唐诗端着菜回来，嘴里甜甜的喊着四婶婶，眼里望着她手里的碗。
　　回屋里拿了筷子，给她拨了些地皮菜到碗里，至于鸡毛菜，那就不必了，都比她这个种出来的人还先吃到嘴里，也不差这一口了。
　　“谢谢四婶婶。”
　　四婶婶做的菜好吃，小鹿知道，所以吃饭时宁愿在外边端着碗，便吃便看妹妹，也不愿意上桌，因为巧合的话遇到四婶婶做好菜，三不五是的唐诗总会拨给她一些。
　　回屋刚盛好饭坐下，还没来得往嘴里扒，外面院子里小添财也过来了，嘴里含着手指，双眼看着小鹿吃。许是小鹿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用筷子夹了点地皮菜往他嘴里塞。这个时候，两岁的小喜也凑了过来，小鹿也往自个妹妹嘴里夹了一小块。
　　唐诗起身，从碗里夹了两棵鸡毛菜，往外走去。
　　看见她过来，小喜小添财都眼巴巴的围了过来，嘴里喊着四婶婶。
　　本想把菜往他们手里放的，一看小手脏兮兮的，便一人嘴里塞了一根。
　　菜没掐断，有些长，小孩子嘴小，菜只含住了小段，直接就上手抓住了露出外面的那一截。
　　唐诗眉毛跳了跳，希望不要吃出什么毛病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回到屋里，两人开始吃晚饭。
　　宋词喜欢吃媳妇做的饭，又香又好吃，稻米里参着苞米粒的杂粮饭，用陶罐闷得又软又香，稻米香中还有着苞米的香味。苞米只是磨碎，没有磨成面，从昨晚上就开始放水里泡着，参到稻米了焖熟了，吃起来一点都不剌嗓子，越嚼越香。
　　还有这地衣，别人都不爱吃的东西，媳妇就是有办法做得可口。就连普通的鸡毛菜，炒得也异常好吃。
　　只是，看着碗里油亮的菜，还有油罐里快要见底的猪油，饭菜吃到嘴里味道也见了两分。
　　堂屋里，大房已经吃完饭，大嫂小陈氏收拾了碗筷出来，看见大闺女小鹿还端着碗没吃完，便催了两句，把碗筷端进厨屋刷洗。
　　不一会，小鹿也吃完了碗里的饭，把碗拿了进来。
　　“娘，四婶婶做的菜真好吃。”
　　小鹿吃完最后一粒米饭，还想吃，四婶婶做的菜真好吃，娘做的就是比不上。
　　“那给你四婶做闺女去，就能天天吃到了。”
　　小陈氏也觉得纳闷，最近好几次听到大闺女说四弟妹做的菜好吃了，一问闺女吃的什么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平常大家常吃的菜而已，也没见称肉回来，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以为是孩子家家的，吃腻自家娘做的饭菜了，一时觉得别家的好吃而已。
　　今儿又听到大闺女的话，便更加好奇了，之前四弟妹过来拿野山姜，可是说的炒地衣吃，难不成真有这么好吃？
　　好些次闻着四弟妹炒菜的香味，确实要比别人香些，远远看了两眼，炒的也咸菜冬瓜之类的，估计是用的猪油，有肉的香味，所以味道才浓些。
　　“今天四婶给你吃的什么？”
　　“不知道，绿绿的东西，一片一片，软软的，可好吃了。娘，明儿我们也做来吃好不好？”
　　“婶婶，菜菜，好吃。”
　　小喜也一晃一晃的跑了进来，直接扑过来，双臂抱着小陈氏的大腿，抬头望着自个娘，也在说刚才四婶婶给的菜好吃。平时每次唐诗给小鹿东西吃的时候，也没少了小喜的，因为一般小鹿都是再带着小喜。小喜小小年纪，也记住了四婶婶每次都给好吃的。话都没说利索，也跟着姐姐夸着四婶婶，跟自个儿娘亲要好吃的。
　　小添财已经被何氏带回去吃饭了，小喜在院子里没了万般，也跑进去了厨屋找娘。小小年纪还不懂得直接跟别人讨要吃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娘要，所以，即便唐诗他们开着屋门在吃饭，小喜也不会直接跑进去讨要，只会在门口眼巴巴看几眼。
　　这也是唐诗不讨厌他们，会是不是塞两棵菜给这几个小萝卜头吃的原因。小孩子可爱，懂事，就该得到奖赏。
　　“快洗碗，洗完把锅里的水烧热，好给爷爷奶奶烫脚。”
　　抱起脚边的小女儿，吩咐着大女儿干活，小陈氏虽不会像别家媳妇那样虐待闺女，可也远远比不上对儿子的重视，儿子只要乖巧懂事就好，大闺女已经八岁，该干的活一样没少干，只是不会在吃食上克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