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29、029 贺新居

　　孩子？
　　唐诗有瞬间的恍惚，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生出来，怎么养？”
　　“生一个，就生一个，好不好？我们有田，有地，我还可以把山坡再多开出些地来，平时我还能跟着吴大哥他们给人帮忙，我们两人，总能把他养好。”
　　“怎么为养好？给他吃饱穿暖就是养好？长大了继续种这几亩薄地？”
　　“村子里每户人家不都这样？”
　　在宋词的认知里，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是这么过的，他从小也是这样过来，不管多艰难的人家，家里好几个孩子都养活过来了。而他们两个人，就要一个孩子，他多努力些，总会养的比别人好的。
　　两人想的根本不一样，宋词的想法已经被禁锢，虽也曾走出村子，却一直在为生存努力，周遭也的人辛苦劳作也都是为了有口饱饭吃，有衣穿，养大成人，成家生子，传承下去。而唐诗想要的，他根本无法理解。承载一个孩子的一生，太过沉重。如果孩子生出来，只是如村子里的人般，一生就是五六个，作为父母的，累死累活，只为了给他们挣一口吃的，补丁加身，只跟养猪有何两样？
　　这对孩子，太不负责了。
　　她的孩子，不一定要吃好，穿好，不用发财升官，封侯拜相，她只想他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长大，成人，成家生子，然后安然老去，便知足。
　　可是，这世间，她的这点希望，显得多么的天荒夜谈，难于登天。
　　她尚且如此，羁步难行，困于礼教，孩子这么小，他怎么能走好这漫长的一生？
　　还是她的自私，不想背负这样的沉重，宁愿他从未来过这世上一遭。
　　“那你还是养只狗吧。”
　　唐诗知道，两人无法达到一致的想法，即便她愿意说，他也不能理解，又何必多说，身侧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努力挣钱的，让我们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还会送他去学堂，我们可以搬去县城，对，吴大哥他们都在县城，我们也可以的。”
　　唐诗不说话，宋词希翼的弯着她，等着她点头，却慢慢的变得失望。唐诗一直在沉默，没有看他，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还是不明白，村里还是城里，根本不是症结所在。大环境所驱，世道如此，谁能轻易改变？
　　“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两人都知道，这个话题已经不适合继续下去，再继续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会难以维和，这是两人都不想看到的，便默契同时止了话题。
　　这一晚，两人搬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宋词就这样怀里揽着唐诗，平静相拥而眠。
　　第二日，两人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简单弄了点东西吃，就开始忙开。
　　唐诗下去菜园子那里，把能摘的菜都摘了回来，做饭从村子里请的人帮忙，村子里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就上什么，只要饭桌上能上三两个过得去的硬菜，大家都会吃的开心，本就为了贺喜主人家的乔迁之喜。况且，之前他们晒了这么多菜干，刚才一起床就给泡上了，也能凑几个菜出来。
　　至于黄花菜和笋干，她本就不打算拿出来，黄花菜他们要留着送酒楼，要是酒楼那边有了消息，这可是他们的财路，目前可不能断了。笋干就无所谓，竹笋反正一直都在吃，但这个季节性太强，时间短，本来晒的就不多，还要留着他们吃呢。
　　宋词也回去村子里了，不管是鸡鸭还是桌椅碗筷，还是帮忙的人，请的长辈，都需要他去跟着，一点马虎不得。
　　他们起的早，有人比他们还早。唐诗还在菜园里拔着刚长好的小白菜，掐着根，田头那里远远就传来了叫她的声音。
　　“小词媳妇，摘菜呢。”
　　唐诗站起来，往山坡进口处一看，原来是三婶和大江嫂子，忙朝他们挥了下手。三婶和大江嫂子，是宋词特意请他们来帮忙招呼大家的，要不让唐诗去跟人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她会静静站那不动，还不如去厨屋做饭呢。只好请了三婶和大江嫂子过来，让他们帮忙招呼是最好不过了。
　　本来只是请一人来便可的，没想到，他们婆媳来这么给力，直接把小儿丢给三婶六十多岁的老婆婆，便早早一起赶过来了。
　　“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
　　“反正在家里也没事，早些过来还能帮些忙，来，我们先帮着把这些菜搬上去。”
　　三婶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帮忙就直接动手了，麻利把唐诗掐了根的小白菜往筐里放。
　　“三婶，别忙，先洗干净再搬回去，这里有水，就在这里洗。”
　　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水缸，两人都觉得没必要，几步路下来就是小水潭了，这里的水是流动的，清澈，干净，不管洗衣洗菜，直接下来就是，平时家里放着两桶水用来做饭洗漱就行。
　　“哟，这还有个小水坑呢，还是活水，那可方便了。来来来，趁着人还没过来，我们抓紧把菜给洗了。”
　　说着话，就拎着一筐菜往水潭去了。大江嫂子早已习惯这样的婆婆，热情，闲不住，对唐氏笑笑，也端下来帮着处理小白菜。
　　“我娘就这样，本来说让她在家帮着看孩子，让我过来的，反正现在地里也没什么事，便把孩子给奶奶帮忙带着，两人都过来了，人多也快点不上。”
　　唐诗早就见识过，不止三婶，其实他们婆媳俩都一样的人。不过，有了他们帮忙，唐诗确实送了一大口气，否则，这些左邻右舍，近亲近邻的，三大姑八大姨，这个叔那个婶的，她连人都没认得几个，哪里应付的了？
　　有小水池在就是方便，菜园就在边上，等三人把菜摘完洗完，搬东西的第一拨人才缓缓过来。这餐饭吃的，确实有些劳师动众了，这里离村子有些远，这么多东西搬过来挺费劲的，整的唐诗有生之年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不过，跟在村子里比起来，她还是宁愿住在这里，再给她选一次也不会改变主意。
　　定的午时初开席，巳时中的时候，大多人都已经过来了，就连三婶六十多岁的婆婆，带着重孙子过来了。老人家身子还硬朗，儿子孙子都说用板车拉着她过来，愣是没同意，自个就慢慢走过来了。
　　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听着那些恭维羡慕说酸话，真心不真心的话，唐诗统一扯着嘴角笑笑就算，就连小陈氏话里话外的问着他们找到了什么门路发财了，整个青砖瓦房都起来了，她也一句银子借来的甩了过去，反正她也没撒谎，他们部分银子确实是借的呀。
　　自然也有人好奇问问他们种那么些黄花和花椒做什么用，看见他们的房子，除了好奇的，自然也会有想着套话的，她都说了种来开花好看的。谁会说这些花不好看，从顶上往下看，一片嫩黄，花椒开花他们也是见过的，一树白白粉粉的，也不差。
　　其实唐诗今天就有些防着小陈氏了，特意把他们睡的房门和杂物间的门都掩上了，要是有所，还真想锁上。这人，说不准，看她今天的样子就有些心神不思的，最近肯定在憋着什么事。农忙时宋明开是回来了，回来帮忙了几天又去了县城，而且他回去前一个晚上，宋老头竟然把几个儿子喊到了上房，谋私些什么她不知道，问宋词也不肯说，但看他当晚从上房回来时神色不虞，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她敢肯定，绝对和小陈氏和宋明开脱不了关系就是。
　　宋词不说，她也不问，不过看样子大房也没得逞，要不能这么平静。
　　不管大房准备要做什么，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四弟妹你这是房子也有了，什么都有了，现在就差个儿子，明年生个大胖儿子，那你的日子就过滋润了，大伙儿你们说是不是？”
　　人扎堆的时候，总数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所以唐诗才厌于这样的热闹场合，才想着远离，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才会，私心的，也拖着宋词跟她过这样的日子，却刻意忘却了他生在这里，长在这群人之间，他有他的人情往来，他有着他需要顾及的亲属邻里。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环境，目前确实无法拥有两人的孩子。
　　她便这样一直坚持的另一个原因。
　　“大嫂子不亏是大嫂，总是爱操心，我说大嫂子，你可别操这个心了，你没看到人家小词两口子小日子过的滋润，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呢。这要是有了孩子啊，看看像我们似的，整天就围着孩子转，我都后悔当初生孩子生早了，你们说是不是？”
　　大江嫂子可看不过去，第一时间就把话抢了过去，爽朗的声音，半埋怨小陈氏半炫耀唐诗他们两口子的甜蜜，还把话题往周围的人转过去，不给机会小陈氏轻易开口。
　　唐诗对大江嫂子笑笑，小陈氏的话还打击不到她，生不生孩子是她自己选择的，又不是不能生，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只要他们自己不去介意就好。她连宋词的压力都能扛过去，还抗不了小陈氏了。不过，对大江嫂子还是挺感激的。
　　“就是，你们看我家那三个，我可是从早上睁眼到晚上躺床上闭上眼，就没一刻闲，怀里抱一个手里还得牵一个，好不容易把这几个拉扯大了吧，这肚子里又有一个了。所以你们这些刚成亲的小媳妇呀，听嫂子我一句劝，趁着还没孩子绊住，能享受一天就多享受一天吧。”
　　看不过眼的人也是不缺的，就连一向不爱参与是非的二婶子家的大嫂，不爱道人家长短的她，摸着刚有些显怀的肚子，也忍不住说了两句。想当初，唐诗还是从小陈氏嘴里听到关于这个堂家大嫂的一些事，说她有多么辛苦，因为二叔早早已经过世了，二婶子又体弱多病，这个堂大嫂生了三个孩子都是自己照顾大的。当时唐诗还感慨了一番，都这个情况了，还不停的生，辛苦了也是自找的。没想到，感慨还没过去多久，现在人家的肚子又鼓了起来。不过，看堂大嫂却是乐在其中，摸着肚子从里到外的洋溢着幸福。
　　“哪个当娘的不辛苦不累的，大家都是当娘的人，那里体会不出来的。你们别看我家就两丫头，虽然不比小子皮，平时教他们姐妹俩绣花做针线也把我累的不行。”
　　没想到，就连梁氏也来凑热闹了，唐诗挑眉，不过也不出意外，她一向是跟小陈氏同声出气的，当初两人一唱一和的在老屋院子鼓动陈氏骂鸡的行为，她还记忆犹新。
　　这是显摆她能生呗，就算她只是生了两个闺女，可也是生了出来的。
　　这是说，唐诗不能生，就连个闺女也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