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术》李行川

36、第 36 章

　　车队历经月余，一路无惊无险十分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位于南疆的守青城。

　　守青城是南疆最大的城池，比起位于朔北的皇城，除了少些威严气势，这八街九陌花天锦地长夜明灯的景象可是半分也不输皇城，因南疆物产丰足，偏爱繁琐精致的物件，这街道看起来比皇城还要繁华。

　　车队穿过繁华拥挤的大街折进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马车通过的巷口，停在了一户高门宅院前。

　　打头的俞二下马上去敲了敲乌黑的大门，等待片刻，一个小厮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车队便道：“我家主人算着你们也快到了，正想派人去探探呢，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门口了。稍等，我把大门打开，找人帮你们把马车引进来。”

　　虽然门口的路不太宽敞，但是进了门，里面却是个非常宽敞的宅院，停了他们车队五辆马车还不显拥挤。

　　俞二和仰星光去了主屋，剩下的人都被带到了一个大堂里稍作休息。

　　众人才坐下不一会儿，有个管事进来，把一些只到南疆不跟着回去的随从的佣金付了，其他人付了一半定金，说道：“诸位一路辛苦了，东家多给了些吃酒钱，今天已经无事了，大家可以出去放松放松，感受一下我们南疆的风土人情，亥时之前回来即可。”

　　众人一阵欢呼。

　　一片兴奋的讨论声中，高吉悄悄向云峤道：“中元老弟今日就走吗？”
　　云峤点头：“我还急着去打听我那位朋友的消息。不过，你可直到这批货是运送给哪个贵人的？竟然能请得动一位五阶术师，这普通的古董字画也没必要让一位术师大人陪同吧？”
　　高吉道：“这谁知道，东家说是古董字画，说不定有一两样千金难得的呢，我们只负责护送，管他运的什么。不过这货……”

　　高吉压低声音：“我偷偷跟你说，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那个叫仰星光的术师不是东家找的，是这次的下家派过来的，听说是……叫什么机灵阁还是什么……”
　　云峤：“启灵阁？”
　　高吉一拍大腿：“对，就是启灵阁，他们要的这批货。你问这个干什么？”
　　云峤：“好奇，随便问问。等下吃酒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在这南疆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呢，得省着点儿银钱。”

　　都是走江湖的人，高吉也深知赚钱不易，没有多挽留，只说这几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来这里找他。

　　出了那个大宅院，云峤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巷口不远处找了个茶馆坐在隐蔽又能看到巷口人员出入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仰星光从巷口出来了。

　　云峤留了茶钱跟在他身后，跟到了闹市一个鉴宝楼前。仰星光进了鉴宝楼的门被人领进内堂去了。

　　云峤此刻身上是一身术袍幻化的粗布短打，不宜跟进，他退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重新幻化了一身衣服，对容貌也做了遮掩，然后才施施然进了鉴宝楼。

　　鉴宝楼既鉴宝也卖宝，伙计都很有眼力价，一瞧见云峤身上那价值不菲的月白色冰丝锦袍，立刻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客官请进，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这楼里什么物件都应有尽有，您说想要个什么样的，我立马能给您找出来！”

　　“哦？”云峤笑了笑，“那……一品一等符咒有没有？”

　　伙计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保持着笑容说道：“您这说的，我们这里都是普通人的物件儿，这术师大人们的符咒可难得。”
　　云峤边走变瞧着这店里摆的古董物件儿，漫不经心地说道：“难得？那就是有咯？”

　　伙计道：“您若是真想要符咒，不瞒您讲，我们也不是没有，但这一品一等符咒，那是比……”
　　云峤：“我有，你们收吗？”

　　这下伙计可真的是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您稍等，这我得去请掌柜了。”

　　符咒作为一次性的用品，向来是使用容易制作难，品级高的符咒更难。有些符咒在术师里也是难得的物件。

　　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剑耍的好的人不一定能造出好剑，但好歹剑是能一直使用的，而符咒却是一次性的，用一张少一张。

　　因此，有不少术师会花重金购买符咒，再者，也会有术师购买超越自身能使用的等级的符咒做研究。即使如此，像一品一等符咒这种也是有市无价，要想求得一张除非认得九阶术师能卖人情。

　　很快，掌柜就从内堂出来迎接云峤：“让贵客久等了，请随我入内详谈。”

　　进了内堂，云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仰星光，他见人进来也毫无所动。

　　“请上座。”掌柜说道，“这位是我们楼里的五阶术师仰星光大人，不知大人您怎么称呼？”
　　云峤道：“姓乔。”

　　掌柜立刻道：“乔大人，我听外面的伙计说您想要出售一品一等符咒？”
　　云峤：“正是。”

　　一直沉默不言的仰星光突然开口道：“恕我直言，你是个九阶术师？”

　　掌柜一听他这毫不客气的言辞，立刻向他使了个眼色，仰星光恍若未见。

　　云峤道：“不是九阶术师就不能出售一品一等符咒了吗？贵楼还有这样的规定？”

　　掌柜赶紧补救道：“没有没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知您想出售哪种一品一等符咒？有几张？”

　　云峤：“缚仙符，只一张。”

　　掌柜不是术师，但是大概被叮嘱过符咒的重要性，听到只有一张也不沮丧，仍旧客气有加地说道：“您可否先让我们看一看”

　　云峤没有异议，从腰间的符袋里拿出了一张缚仙符递给了装柜。

　　虽然已经没有必要使用符咒，也不能使用符咒，但是云峤仍旧在画符。画所有他曾在厄之地见过的符咒，也画所有术袍上的符文，这几乎成了他死而复生之后的唯一消遣，仿佛只要他把厄之地一万九千四百一十七张符咒都画全了就能画出个中元来。

　　掌柜把符咒拿给了仰星光。

　　仰星光仔细看了看，说道：“符纸符文都没有问题，但是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还要让九阶术师辨别。”

　　掌柜向云峤问道：“您看，我能不能拿这符咒先去让人验过……”
　　云峤：“不是我不愿意信任你，但我就这一张一品一等符咒，若是送的途中出个意外那也不好是不是？”

　　掌柜为难间，仰星光拿出个令牌给掌柜：“你派人去阁里请吧。”

　　掌柜忙接过令牌出到外面安排去了。

　　掌柜一出去，云峤对仍旧架子十足的仰星光说道：“你是启灵阁术师？我认得启灵阁的令牌。”
　　仰星光赏脸似地回了两个字：“没错。”

　　云峤则很给面子地拱手道：“久仰久仰，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启灵阁的地盘，果然财大气粗。”

　　云峤又道：“不过，这一个鉴宝楼而已，竟然还要让你一个五阶术师守着吗？”
　　仰星光冷哼一声：“这里还请不动我守着，我只是来取东西。”
　　云峤：“什么东西还要你一个五阶术师亲自来取？”
　　仰星光倒是机警：“与你何关？”
　　云峤笑了笑：“好奇，随口一问。”

　　仰星光大概也怕自己说错话，剩下的时间无论云峤找什么话题想和他攀谈他都不再搭理了。

　　幸好没让他们等太久，掌柜就从外面回来了。

　　“还要劳烦贵客再等一会儿了，我们已经让人去请阁里的九阶术师了，只是不知阁里的大人愿不愿意过来，若是不成，怕还要让您跟我们走一躺。”

　　云峤正有意去探探启灵阁，说道：“无妨，直接把我东西拿走不行，让我跟你走一趟倒是没问题，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掌柜道：“那要多谢贵客体谅了。”

　　这边掌柜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一边进来一边说道：“老张你这运气可是好啊，你那伙计一出门就被我们给碰上了，不然你今天可请不来九阶术师。”

　　等说话的人进来，云峤不禁瞳孔一缩，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他与中元被意外传送到南疆时遇到的启灵阁弟子临南。

　　若遇到临南只是感到有些意外，等临南站在门口给打着帘子的人走进来，云峤袖口里的手掌握紧，锐利的指甲尖已经陷进了掌心里。

　　不止掌柜，连不搭理人的仰星光都起立向来人行礼：“先生。”

　　那人从门外走来，在这尚且温暖的季节里仿佛一身风雪带寒，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孤寂的雪原。那是云峤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是两年间日日夜夜的煎熬。

　　“你叫什么名字？”云峤站起来，一步步向他走近，走到还剩一步的距离却不敢再上前，“你……”

　　“江术，我叫江术，你认识我吗？”

　　云峤满腔的话语，就此被压在了喉咙里。

　　你认识我吗？

　　我也想自己不曾认得你，如此，就不会总是忘不了你，就不会被你一句话问得眼泪就快要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