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术》李行川

37、第 37 章

　　看着愣在原地的云峤，临南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以前见过先生？或者，你认识一个叫中元的人？”

　　云峤收起情绪，说道：“可能见过吧，总觉得有点儿脸熟。”

　　临南道：“我以前还见过和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不过那人跟先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云峤：“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

　　临南：“先生一直守着我启灵阁禁地，近两年才开始转而指点我等启灵阁弟子，见面时间对不上嘛。”

　　听到他说“近两年”，云峤心下一动。

　　云峤还记得云台九重楼画像里的那个“江术”，从以前中元的言语间，也能听出来他以前认得那个江术。

　　那个现在这个和中元长得一模一样却叫江术的人，到底是中元还是江术？抑或是与以前的这两个名字都没有关系？

　　掌柜已经把江术请到了上座，递上了云峤的缚仙符。

　　江术没有伸手拿，只看了一眼，说道：“没有问题。”

　　掌柜欣喜非常，这样一个极品符咒若是收到了手，多少银钱卖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他找了个贵重的檀木盒仔细把符咒收了起来，向云峤问道：“不知出价多少才能让您出手张符咒呢？”

　　云峤道：“我忽然不想要银子了，想用它换个东西。”

　　掌柜虽然惊讶，还是问道：“不知您想换什么？只要我们能找到的，尽量帮您找出来。”

　　云峤目光在江术身上上下扫过，然后指着他说道：“我想要他……”

　　临南直接把嘴里的茶喷了。
　　仰星光也瞪大了眼睛：“你妄想！”

　　云峤不紧不慢地说完了下半句话：“想要他，单独，陪我吃个饭。就对门那个酒楼，吃个饭就行，用不了多久。”

　　掌柜瞧瞧江术又瞧瞧云峤又瞧瞧江术：“这……这……”

　　被所有人看着的江术：“可。”

　　酒楼二楼沿街靠窗雅间，云峤和江术隔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相对而坐。

　　云峤从落座开始就在看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丝与中元的不同，但是据观察所得，他从外貌上找不到否认这个人不是中元的任何理由。

　　江术十分镇定地任他瞧，没有对他不加掩饰的目光露出任何不悦。

　　“你是启灵阁的九阶术师？”云峤问道。

　　江术道：“不是。”

　　云峤：“你不是启灵阁的人？”

　　江术道：“都不是。我不属于启灵阁，也不是九阶术师。”

　　云峤忽而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是九阶术师，你是大术师。”

　　他这句话倒让江术惊讶了一下。

　　云峤上身前倾向江术靠近：“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个大术师吗？你明明感觉到我连术师都不是对不对？”

　　江术看着面前放大的容颜，眉峰眼角鼻梁带着润色的唇，无一不精致。
　　他移开目光，最后停留在桌沿的酒杯上，说道：“你应该只是和普通术师不一样。”

　　云峤追问：“哪里不一样？”

　　江术仿佛犹豫了一瞬，然后舒展眉梢说道：“你身上有一样很吸引我的东西。”

　　云峤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江术道：“大概是某种符咒一类对术师很有吸引力的东西。”

　　云峤坐直身体，突然心情大好。他伸出手，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的符咒。

　　江术本能地就像去拿，被云峤躲开了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失礼：“抱歉。它好像，真的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可否把它借给我一观？”

　　云峤笑道：“可以，但是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术：“请讲。”

　　“你和启灵阁是什么关系？”
　　“我与启灵阁一位大术师是好友，暂时居于此处，偶尔帮忙指点启灵阁弟子。”
　　“在鉴宝楼里跟着你的那个启灵阁弟子说你一直守着启灵阁禁地，近两年才开始转而指点启灵阁弟子，此话是真？”
　　“我约莫是在研究术法的时候出了些事故，不记得两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有记忆的地方确实是从启灵阁禁地开始。”

　　你当然要不记得，云峤心道，你若记得……我大概不能保证你能竖着走出这个酒楼。

　　“你的名字是自己想起来的吗？”
　　“不是。名字只是一个代称，固定一个便罢了管它是真还是假。”

　　云峤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他挥手叫来了小二，给了粒碎银：“借贵店文房四宝一用。”

　　等小二把东西拿来，他在隔壁空桌上写了两个字，拿给江术看。

　　“认得吗？”
　　“点木？”
　　“我是问你对这个笔迹有印象吗？”

　　江术点头：“有，十分熟悉。”
　　他说完也去旁边桌上写了一模一样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字的云峤心头一跳，说道：“你再写一写‘风流昭然’四个字。‘昭然天下’的昭然。”

　　江术依言把这四个字也写了。

　　云峤的字只是仿得像，而江术的字和太庙里的字、和昭然楼里的字一模一样。
　　笔锋、风骨分毫不差。

　　云峤没有见过中元写字，不知他的字迹如何，但是此刻他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中元会不会就是江术？

　　一模一样的字迹，好像对江术的事比对自己的过去都要熟悉，在据中元自己说是江术埋身之地的厄之地醒来……但他又说自己是个陪葬品，而且他说厄之地是在江术死后才为了埋葬江术才建造的，如果他是江术，又如何知道死后之事？又如何能死而复生？

　　不，如果中元和江术是同一个人，死而复生是有可能的。毕竟云峤自己也亲眼见到过自己的尸体，他现在虽然容貌等与以前一致，但这具身体很有可能以前是属于中元的。

　　江术看他盯着桌子上的字久久不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是地方吗？我也不知自己的字迹怎么会和你的那么像。”

　　云峤回过神来，略带深意地说道：“不是和我的像，是和我的心上人像。不止笔迹像，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说着也不知他是假戏真做还是有感而发：“自你两年前出事后，我四处寻你，没想到你竟把我忘了……”

　　江术一愣，看着他湿润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此话……当真？”

　　云峤捏着手里的黑色符咒，说道：“这是你留给我的定情信物，你能感觉到它和你的联系吧？”

　　江术陷入了沉思。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只是我在启灵阁的好友说我一直生活在启灵阁禁地不曾离开，如此，便不能遇见你。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无法分辨你二人的话谁真谁假。”

　　云峤脸色一沉：“你若不信我，大可离开，你走吧，我等下会把说好的符咒送给鉴宝楼，这个你不必担心。”

　　他突然开始赶客让江术也有些愕然，也没再说要看他手里的黑色符咒的事，告辞离开。

　　等江术出了雅间的门，云峤便长吸一口气，攥紧术袍的衣袖，轻轻说道：“中元。”

　　房间里一片安静，除了云峤自己没有出现任何期待中的人。

　　从雅间对着街道的窗子已经能看到江术走出了酒楼。

　　云峤看着他的身影，又吐出一个名字：“江术。”

　　街道上他江术凭空消失。

　　云峤嘴角扯起一个笑，缓缓转身，果不其然，江术正面带茫然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如何做到的？”江术是真的为此而感到惊讶了。

　　云峤笑道：“这要问你自己，这可是你交给我的方法，随时随地都能召你到我身边的方法。”

　　江术若有所思。

　　云峤又道：“现在你信我还是信你那个朋友？”

　　江术道：“但是乔元确实也知道一些我能肯定的事，他……”

　　云峤听到那个名字眉头一皱：“你说谁？”
　　江术：“乔元？”

　　亏得云峤记性好，不然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这名字从哪里听过：昭然楼里“风流昭然”的落款不就是乔元？

　　而且有意引中元去某个地方的符人来自启灵阁，乔元也是启灵阁的人……如果不是恰好名字一样，不，肯定不是巧合。既然能从和中元一模一样的江术嘴里说出这个名字就不可能是巧合。

　　被云峤一打岔，江术倒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转而问道：“你认识乔元？”

　　云峤：“不认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江术：“……”

　　不管其他，云峤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江术就是中元了，虽然其中有许多疑点，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云峤道：“我原本也不太确定你是不是我那位心上人，但是你既然能被我召来，那九成就是他，若能再确定一点，便十分是他。”
　　江术道：“如何确定？”

　　云峤：“手伸出来。”

　　江术依言照做。

　　云峤把魂书放到了他手上：“如果他也认你，那你便十成是他。”
　　江术：“这是什么符咒？”
　　云峤：“不是符咒，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江术：“……”

　　两人说话间，那张黑色符咒无术自飞，突然开始燃符。

　　云峤脸色一变。他只是想用魂书来试探一下江术，没有想到魂书会因此而受损，但是现在已经无法阻止。

　　现在术师们已知的符咒除了生死符有重复使用的可能，其他都是一次性的，魂书的存在好像除了云峤和中元无人知晓，因为中元数次使用他却没有让它因此燃符，这让云峤一直认为魂书是可以无限次使用的。

　　然而此时，云峤甚至没有使用它——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对魂书启符，但魂书却自燃了。

　　魂书从燃符开始，便自动结成了一个结界，平日里颇有灵性的的术之力此刻完全不听云峤的指令。

　　浓郁到扭曲了空间的术之力将江术围在其中，云峤站在外围就能清楚地感受到浓烈地对生命的威胁，这是自从两年前从厄之地醒来起就不曾感受到的来自术之力的威压。

　　被围在术之力之中的江术也很不好受，那些平常柔和如微风的术之力此刻触到他的皮肤就像带着生命的针一样全部扎进了皮肤在血肉里游走，疼得他连喊都喊不出。

　　那些凝实成丝的术之力霸道地破开了他身体中原本术之力行走的路线又提供强大的生机将其修复，就像在把他的身体拆解重组，江术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不知坚持了多久，最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