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那些年》阑珊姐姐

18、牛排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佳眉从路上超市顺手买的，小葱，水果，豆腐，和牛鱼肉。来公司，不就是做饭吗？

　　“按王经理的菜单，牛肉是澳洲的，三文鱼是挪威的。面条还是炒菜？”

　　艾瑞连忙接在自己手里，向楼上走，“先放冰箱里吧，以后再吃。我知道有个好地方，牛排做得很好，也是澳洲的。”

　　呃，这是请……自己吃饭？

　　“可以去尝尝。”

　　弄了半天，不是来加班。佳眉跟到厨房，从袋里拿出小葱就往外走，“今天吃不着，就种上吧，以后吃的时候兴许还能多长两寸。”等说到“这个物种超级能活，还长得很快，随时吃随时拔也新鲜”时，已到楼梯上。

　　艾瑞有点哭笑不得，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也下了楼，看着她拿着小铁锹挖了几个小坑，把几棵小葱随便一栽，填上土，拿了水洒，洒了洒水。

　　“OK了。葱喜旱，如果不吃，它们会开花结籽。”

　　“你经常种葱吗？”

　　“在我老家，多余的葱，都种院子里，有时长得比人还高。”

　　艾瑞想象不出葱比人高的样子。两人上了车，一路竟保持沉默，没人解释为什么请客，也没人问。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不挑破。

　　佳眉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缩在角落，刷了一会儿手机。这是请一顿表示感谢的意思，自己乖乖吃一顿就好。有些上位者，是不想欠别人而已。

　　车子驶向繁华热闹的外滩方向，艾瑞带她走进一栋写着“5号”的老式建筑，这是一家装修雅致且充满怀旧风格的高级西餐厅。他显然预约过了，熟门熟路，被引进一张靠窗的桌前，窗外是美不胜收的浦江风光。

　　佳眉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一切都准备亦步亦趋学艾瑞怎么做。

　　艾瑞显然对西餐礼仪很熟悉，点了招牌牛排，三分熟，然后看佳眉。

　　佳眉翻开菜单，蓦然一傻，仅一份排就六七百，一顿就相当于吃掉一月薪水的半壁江山！小声嘤嘤：“是不是太贵了？”

　　“又不经常来。”他随意翻着，又要了些焗蔬菜。

　　“那和你的一样吧，小份，七分熟。”佳眉合上菜单，感觉不好，同事之间互相帮助，真的不必这样。

　　“要不要试试五分？”艾瑞真诚地建议，“盘子很热，七分端上来，就咬不动了。”

　　她点头，随他。
　　“很好吃。”他又说。
　　她就笑笑，这么贵，能不好吃吗？

　　“谢谢。”他突然低声。

　　佳眉也很坦白：“是王经理通知我的，王经理说算加班，那天给双倍工资。所以，不用谢……也不用吃这么贵的馆子。”

　　他微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腼腆，“没关系，我很喜欢吃这一家，过来尝尝。”顿了一下，”别让我昨晚吓到你。”

　　“没有。你怎么了？怎么得了偏头疼？”

　　“我也不知道，从小，大概七八岁时第一次发生，不过这些年不常犯。”

　　“是不是特别痛？”

　　“特别痛，疼到眼睛会暂时失明。”

　　佳眉内心还是颤了一下，真是和自己的痛经有一拼了，不过好歹自己只是痛到休克，不用失明。

　　“您这症状，我还从没见过，真有点吓人。是不是猛不丁的，突然就疼了？有没有预警，或提示……”

　　“应该算突然吧。一般在很焦虑时会被某种外在因素诱发，眼前突然出现很多光点，就是头痛的征兆。”他羞赧一笑。

　　“是不是最近公司的活很多，做不完着急？”现在才记起他每天都异常忙碌，除了晚上出去跑跑步，甚至难得走出院子，过着真正IT宅男的生活。

　　“不是。”他明确否认，“现在还好，工作强度一直这样，没问题。”

　　“那因为什么焦虑？”她觉得可以帮他。

　　他眼神顿时有些闪烁，竟有些笨拙不知要说什么好。

　　这时侍者把牛排端上来，两人叉开话题，边吃边聊。

　　艾瑞使用刀叉和筷子几乎一样好，在热盘上用刀切割着三分熟的肉，切着切着就变成五分熟了，里面露出鲜红的肉丝。也顺便说起上次的头痛，“上次还是大一的时候，上哲学课，突然我就头痛起来，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回去休息到第二天，才恢复。想想，当时新生，哲学课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有点紧张。那次发作离现在好几年了。”

　　佳眉虽保持得体的微笑，但面对很烫的热盘却切得稍有点吃力，坐姿也很僵硬。这地方来的人穿戴都相对正式，中西方客人都有。关键是大家都文质彬彬的，她不想出丑。

　　“要不要帮你？”艾瑞看出来她不太会使用刀叉，语气也很自然。

　　“要，谢谢。”她回的也自然。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逞强露怯。

　　两人换了座位，艾瑞把她盘中的牛肉快速优雅地切割成一个个小方块，同时说以前自己也不怎么会用，还是楼下的邻居教会的。然后两人又换回来，有一个细节让佳眉感动，他会提前一步很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这不是因在西餐厅他才应景学来的，在办公室时他就经常自觉为她开门……很多事情好像是他应做的，包括现在，整个过程佳眉没觉得半点尴尬。

　　叉了块牛肉，真的鲜嫩美味，怪不得贵！

　　“真好吃，以后我也要学做这么好吃的。”

　　“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卖这种牛排调料的，不远。”

　　佳眉心说，不会当真吧，自己只是说一说，这种好吃到爆的顶级牛排到底怎么做，自己并不知道。

　　那一顿饭吃得差点永生难忘，最昂贵的牛排店，最好吃的牛排，窗外是繁华外滩的云影天光，面前坐着暗自心仪却毫无希望的上司兼帅哥，他对自己竟没有半点距离，娓娓道来他大学时与同窗一起玩的入流和不入流的恶作剧……恍如认识多年的老友。他温文尔雅，眼神明亮，很有兴致地把每一件小事都试图说清楚…真的是小事，佳眉都没怎么记清楚，只觉得他与以往不同，眼睛里有光，让人有些沉醉……

　　末了，两人走出来，外滩已夜影初上，华灯如星辰一路铺到眼光所到之处，尽现繁华盛世。这是上海最漂亮的地方，江风徐徐吹着，有一股清新的海盐味。佳眉像做梦一样，觉得一瞬间就体味过了人世间最好的风景。

　　他握了下她的手，灯影中凝眸看她，声音温和，“下周再来吃吧？”

　　佳眉吓一跳，突然清醒：“不用吃这么贵的馆子了，我知道你比我收入高，但真不能这么花钱。如果换一家便宜的，能请三四次呢。”

　　艾瑞怔了一下，有点弄不清她的幽默，“你不觉这家很好吃吗？”

　　“但贵啊。”

　　“很值的，对吗？”

　　“但贵啊。”
　　好吧。他终于不说话了。

　　两人在江边散了散步，迎着风，那是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觉，眼前有最好的风景，身边有心仪的人，让人眼角湿润。佳眉忽然想，世界末日要是现在开启，自己也不会遗憾，至少能和他从容赴死。他刚才握了自己的手，不是吗？

　　在他们回去找车时，就有些沉默——真的沉默，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某种琴弦被拨动，需要静心细听。车子也在沉默中行驶——佳眉发现车子突然在一家小型超市前停下来。

　　“还买什么？不是买了一冰箱吗？”

　　艾瑞已下了车了，“不是说买做牛排的…调料？”

　　哎，这都记着，吃货属性真足。

　　罢了，佳眉只好也下了车进了超市，里面全是外文标记的洋货调料，她只拿了瓶橄榄油，艾瑞倒是看得仔细，挑了几瓶其他的。

　　“我能做是能做，但不一定能做那么好吃。”得赶紧把期望值降下来。

　　“没关系，慢慢来。”

　　“人家好歹都是五星级大厨，收入那么高，当然做得好吃。”意思是，我这点薪水，怎么做你就怎么吃吧。

　　“你到了五星大厨的标准，我也会付你那么高。”

　　她看了他一眼，“开玩笑？”

　　艾瑞一本正经，“你可以努力试试，证实一下。”

　　那自己是往编程上努力，还是往五星牛排大厨上用劲？“不过它家浓汤很好喝，我不会。”

　　“我会。可以教你。”

　　为了这些调料，佳眉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厨房，开始研究如何做高在上的牛排。

　　先腌制，用橄榄油、海盐和调味料，然后进烤箱。

　　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一直在桌子上写代码的艾瑞就晃着长腿进来了，主动净手要做汤。

　　佳眉拦住他，“我的工作地盘，我来。”

　　“我先教你，教会了我就走。”艾瑞自告奋勇上手，还怕她不服，“我做的汤，真的不错，你尝尝就知道了。”

　　“你的工作怎么办？”佳眉警惕地往窗外院子里看了一眼，“万一王经理回来，一瞧，嚯，连饭都你做了，我还没学会坐在你的位置上写代码，不觉得我是废物一枚吗？”

　　他眼神明亮地一笑，“他不会回来。”

　　“那这样…是不是不好？人家是付我工资的。”

　　“我说了，没关系。”

　　“他看不到，没关系，要是看到了就是我在哄你在厨房小事上多干活，浪费你宝贵的时间。王经理说，你每小时很贵。”

　　他回头认真看她，“真的没关系，我自愿做的。”

　　佳眉忽然发现，艾瑞竟整体悄悄前进了一步，在主动打破界线，对自己不是往“熟悉”上走，而是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