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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偏头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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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眉在收拾王经理办公室时,发现公司预设的一份工资表,里面出现了好几个人名,薪水一栏里那一串串数字突然让她心跳加速,五位数、六位数,最少的也六千,其中艾瑞说的文波,高薪后面还有备注,估计是项目分红之类。
这些金光闪闪的人才让缺钱缺到还要额外维持一份零工的佳眉看得心潮澎湃。
王经理说过,公司能走多远,全靠手里有多少像样的人才。说明公司并不黑,因才付价的。当时上海人均月收入也就几千,自己转正之后,也才四五千。一对比有点少,为了钱也要把编程攻克下来,厨娘前台之类,含金量太低,名声更一般,自己要有点骨气,要往价值高地上攀登。
金钱的刺激力量真的很大,瞬间就把佳眉的心气调动起来了,当天就在网上查了地铁,坐十站地去一家电脑学校去听编程课,那种夜校,为了招拢人,前三天免费试听。佳眉想先偷偷学,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端起这碗饭。
为此晚饭也没好好吃,趁着一腔热血赶紧趁热打铁,彻底改行。结果那天地铁坐到中间,竟罕见地收到艾瑞发来的微信,问:还想出去跑步吗?
鬼使神差,佳眉没回。他肯定以为自己回家了。
那晚教课的老师在黑板上讲得唾沫四溅,又是幻灯片,又是板书,佳眉强听也听得云里雾里,但乖学生的自觉让她忙着做记录,回头再琢磨。突然手机震动,竟是王经理!
这个不能耽误。
她马上走出教室,到走廊里接。
“美女在家吗?”王经理一改以往大咧咧的口气,语气焦灼起来。
“没,头儿,我在夜校学编程呢。”其实蛮骄傲的,说明自己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能不能现在回公司一趟,看看艾瑞怎么回事?”
“呃,艾瑞怎么了?”佳眉吃惊,自己出来时他不好好的么。
“应该生病了,麻烦你去看看。我现在在杭州,回不去,刚才电话打他一半,就没音了。”然后催她,“你快点,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打车回去,公司都报,不怕花钱。”
这应该是发生大事了。佳眉课也不听了,匆匆原路赶回,中间在出租车上试着给艾瑞打电话,电话不通。他不是出去跑步了吗?
在她一溜烟跑进大铁门,嗵嗵穿过院子,直接奔向二楼时,一路所经之处,声控灯大亮。
在二楼打开灯,没人。再打他电话,依然没人接。
她拔腿跑向西侧他的卧室,咣咣敲门,没人开门。
她又火速下楼,所有房间包括洗衣房、杂物间等,都迅速看了一眼,还是不见人。
她再度跑上去,再敲门!突然,门自己开了,根本就没锁。
她悄悄进去,没摸着灯的开关,只能借着走廊里的光线,看到整洁而静谧的房间里,靠墙的一张大床上,蜷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艾瑞,你怎么了?”她轻轻叫了一声。他没反应。
佳眉上前,眼睛适应了昏暗,俯身瞧他,他正痛苦地侧卧,头枕左胳膊,右手放在盖着头部的枕头上,缩成大虾状。但经过长年锻炼的人体线条依然棱角有型。
他没这样过啊。“艾瑞。”她突然有点怕他被自己捂死,悄悄把他脑袋上的枕头掀开一角。
他才动了动,本能伸手又去找枕头。怎么回事?空气里也没有酒精味。
“头儿,艾瑞,是王经理不放心,让我来的。”佳眉也顾不得了,强行把手伸进枕头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己刚刚一路跑上来的,当然比他的热。
这时手机又震动,是王经理打来的。
“到了吗?”
她压低声音,“到了。”
“怎么样?”
“躺着呢,好像没发烧。”趁说话的功夫,把他的鞋子一只只揪下来,轻轻放地上。
“偏头疼,不会发烧。”王经理简洁地指示,“你去倒杯水,找找止痛药。问他吃药了没有?”
佳眉便借着手机的荧光,很快看到床头柜上已放着药,还是上次他拿给自己的那几种,其中有一粒圆白的药丸洒落在桌子上,另一粒掉在了地上。
是吃过了还是没来及吃洒落的?怪不得他有止疼药,原来是给自己治病的。
大灯太刺激了,她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光线柔和的壁灯,打开,一角被蒙上了橘色的光晕。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床头柜上,取出两粒新药丸,坐在他面前。
“艾瑞,乖,吃药了。王经理让我问问您,是不是没有来及吃止疼药?药和水都准备好了。”
佳眉把他头上的枕头拿开,看到昏暗中他痛苦地紧闭双目,太阳穴处似乎有青筋在突突激跳,应该也是痛不欲生吧,说不定和自己的痛经反应一样。好在痛经有时间预警,来之前肚子会先不舒服一阵子。不知这偏头痛是什么来路?
看来是不容易叫醒了,佳眉走了一步险棋,反正也没人,便伸手捏住他的唇瓣,生生捏出一洞隙,丢了一粒进去,没敢丢两粒,怕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然后扶正他的头,轻轻把水杯贴到他唇边……却喂不进去,全洒了出来。
止疼片是苦的,不能融化进嘴里,又苦又没用。急中生智,自己喝了一口,再度捏着他傲娇的嘴唇渡了进去...唇很柔软,温凉的……他终于咳了一声。佳眉吓得立码离远了点,但他并没醒来,于是又壮着贼胆渡了两口,觉得他应该把药片咽进去了,还捏着唇朝里看了看,ok了。
她刚松了口气,还没抽回手,他就翻了下身,又侧立起来,把她的右手卷在脑袋下,等着枕着她的半只胳膊再次昏昏睡去。
这下好了,抽也抽不回来了。佳眉唉了声,顺垫坐在地板上,下巴支着他的床沿,仔细看他的脸,有点微抽搐,紧皱着眉,但依然难掩丰宇俊朗的轮廊。是个好看的男人。
她被困在了床头,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王经理的微信又适时来了,问:怎么样了?
佳眉只能左单手打字回:好像很痛。现在睡着了。
王经理:麻烦你在那里守一晚,明天走,好不好美女?
自己就这个架势呆一夜?开玩笑吗?
好像怕她不答应般,下面又一行字:算加班,两倍工资。晚安。
佳眉只能翻白眼,靠,自己真成保姆了,还带陪夜的。
不过老板后面又追加了一句,让她相当不以为然。
王经理:他有点小洁癖哈。
那又怎样,自己牙没刷,手也没洗,还揪了他的鞋,现在可是他自己自愿把洁癖脸放在自己手上的。
她眯瞪瞪又看了他一会儿,开始查有关偏头疼的资料。
网上是这么说的:
偏头疼,是临床最常见的原发性头痛类型,临床以发作性中重度、搏动样头痛为主要表现,头痛多为偏侧,一般持续4~72小时,可伴有恶心、呕吐,光、声刺激或日常活动均可加重头痛,安静环境、休息可缓解头痛。偏头痛是一种常见的慢性神经血管性疾患,多起病于儿童和青春期,中青年期达发病高峰,女性多见,男女患者比例约为1∶2~3,人群中患病率为5%~10%,常有遗传背景。
发病原因:不明。
发病机制:不清楚。
临床表现:发作时将影响工作,最直接影响睡眠。
这不就是和痛经差不多、都是可着劲把人往死里折腾的变态病症吗?艾瑞啊艾瑞,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再牛的人也一样栽到怪症上。
她对着他的脸,趴在床上,一气睡到凌晨五点多,肩膀都酸了,是被自己压的。他中间应该翻过身,她的手不再承重他的脑袋,现在只在他的脸下。
她轻轻把手抽回来,意识到周六了,他的呼吸也趋于平稳,身体也不蜷缩了,应该无大碍了。看看手机,昨夜王经理又发来了微信,说他一夜后基本没大问题。她也不用等到他醒来看到自己,两人都会尴尬的。于是佳眉拿起了包,悄悄溜掉了,等着月底领双倍工资了。
她刚回到33号房,脱掉鞋子还没走进自己房间,表姐突然顶着一团糟乱的头发从她门里杀出来,惺忪眼睛里闪着不怒自威的光芒,很不耐烦问:“才回来?”
佳眉讪讪应了声,“对不起,吵醒你了,加了一宿班。”
“你一个试用期都没过的新人,加什么一宿班?不是又和小猛出去鬼混了?”表姐的语气那是相当嫌恶。
佳眉连忙否认,“真没有!”怕表姐不相信,还打开微信,“可以看看我老板王经理的留言。”
把照顾艾瑞的那一条掩去,只给表姐看后面的。
康明珠迅速而精准地看了一眼,脸色和缓了一些,“现在约会谁呢?不是这人吧?”
“这人”是指微信上的王经理。
佳眉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看自己,忍着不高兴,摇头,“不是。没人。”
“以后想谈婚论嫁,记着要找个正经的男的,有没有钱,有没有学历,外貌好不好看,真的不重要,对你真心、认真踏实过日子才是正本!一个平凡小人物出来讨生活,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这个城市并不好混,上海没有傻子!”
说完,顶着糟乱的脑袋又退回去,门“砰”地关上。
佳眉那早已混沌的大脑怔了片刻,觉得表姐刚才的语气虽让人尴尬难堪,内容还是蛮正的。又一想,难道还因为妇科高护士,她没有原谅自己?自己并没有在意学历外貌啊,明明是她自己好像更在意的。
但这番话里,应该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吧?到现在还没攒够搬家费,重新租房,押一付三,即使和别人合租一千块钱的小单间,账户里也得先有四千吧。
人在困境时,总要每一分钱都算计。
躺回床上,刚说昏昏睡一会儿,突然发现手机上又来稿子了,这次要改的还贼多。佳眉几乎以强弩之末,伸着酸疼的胳膊,硬着头皮头晕眼花又修了两个小时,脑袋都要爆了,才改完发过去。接下来一秒,头一触枕头,就意识入海,一直睡到太阳偏西还没醒。
又是手机催命,模糊地接通了。
“佳眉。”
她马上坐起来,是艾瑞。“头儿,有事?”
“你吃饭了吗?”
对方好像很精神,声音轻松,应该是没事了。
“没,没来及。不是周末吗?想睡个懒觉...是不是要加班啊?”她故作若无其事。
对方没提加没加班的事,只说:“如果你没吃晚餐,也休息好了,那就麻烦过来一下。”
佳眉稍愣片刻,清醒了一下,说了声好。
放下电话,觉得这个人欠自己个大人情,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连忙梳洗了一番,特意避开表姐,悄悄出门了。
在门口,又看到了高护士,他在打电话,用某种哀求的声音说:“真的,我真的喜欢你!我现在正在考医学院,往医生上努力,给我一些时间,我们总会有车有房,每年能去日本欧洲旅游……”
佳眉心说,好可怜,不知表姐又看上谁了,依然把你当备胎。这个城市的男女,真的理性啊,只和自己半斤对八两一个档次的才谈真诚啊,不在一个档次,都是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学历般配吗?薪水般配吗?外观般配吗?家世般配吗?精打细算到头发丝了。这样也有好处,算计到如此细致入微,与此相应的灵魂也应该差异很小了。昨晚表姐的话也没错,人只有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一起时,才会忽视学历、收入、外貌,只谈能不能一起认真过日子。
佳眉到达101号时,看到艾瑞穿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灰T恤,正站在卷檐下,一脸明亮和悦的笑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