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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共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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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院长?”叶瑞安叫着。
陈冠霖从未完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抱歉,什么?”
“无限注,如何?”叶瑞安晃了晃手里的牌。
“可以。”
酒吧里本来就有筹码牌这种道具,当然只是道具而已不具有任何价值代表。两人手边是10个100面值的筹码,罗杰克充当荷官重新发牌,五张公共牌每人两张底牌。叶瑞安继续保持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似乎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加注。”
他看了底牌,丢下2个牌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同行们都回来了,围在一旁观战。
陈冠霖脸上是很认真的表情,呃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在做手术。他看看底牌,“跟。”也跟着丢下两个筹码。
游戏进行着,两人不断变换着策略,周围的同行小声地议论着,大部分没想到陈冠霖可以坚持这么久不输。
叶瑞安一直在看陈冠霖的表情,然而他失望了,他看不到这人的表情有什么不同,就好像是面对一台稳操胜眷的手术。
终于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此时两人的筹码大概四六开,陈冠霖六。叶瑞安吊儿郎当的表情终于收敛了些,他又看了眼桌上的牌,想了想,“全下。”
说完他看着陈冠霖,有一点促狭和挑衅。
陈冠霖又看了一眼底牌,突然一直正经到极点的他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全下。”
所有的筹码被推到了桌子中间,罗杰克感觉这是他见过的最紧张的一次不赌钱的赌局。他清了清嗓子,“那么我要翻牌了。”
10、10、6、a……
如果最后一张牌是k,那么叶瑞安可以凑出三条赢过陈冠霖;如果不是,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小时的赌局就可以结束了。
而这个概率是……略小于50%。
罗杰克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汗水,翻开河牌。
叶瑞安翻开底牌,紧跟着陈冠霖也翻过来。
“方块a……陈院长胜。”
叶瑞安丢下那两张扑克牌,站起来伸出手:“你是个好牌手。”
陈冠霖笑笑,和叶瑞安握了握手,“今天运气好点……失陪。”
他侧头冲一直很紧张却努力板着脸面无表情、现在才整个人松下来的周希文点点头,起身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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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很安静,似乎点着薰衣草香精,淡淡的很好闻。陈冠霖撩起水洗了洗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想起在赌场的后续经历。
把所有筹码都还给了那个男人还搭上了两万美金,陈冠霖带着小曼离开了娱乐场。在路上他们进了一家日本菜馆,在等菜的间隙陈冠霖问小曼为什么会让他去赌。
而那个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犹豫着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善解人意不会咄咄逼人的陈冠霖自然扯回了自己的问题,他们开始吃饭。
直到很久以后,陈冠霖才知道那是一个考验,也是一场劝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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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院长。”
叶瑞安进了洗手间,一边洗手一边和他打了个招呼。
“叶先生。”陈冠霖点头致意,笑容淡淡有礼而疏离。
“你似乎并不高兴赢了我。”叶瑞安整理着衣服,状似无意地说。
“一场玩笑,无所谓高兴不高兴。”
“如果您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会感觉到很失望。输给一个根本没有想过要赢的人是我的耻辱。您在羞辱我吗?”叶瑞安却露出了一种被冒犯的表情。
也是,他也是曾经参加过sop比赛的人,就在拉斯维加斯,虽然只在day3(12.5%之前的人)就被淘汰了,但是作为一个业余玩家这已经足够好了。
陈冠霖有些疲倦,他早已经过了争胜的年纪,更何况本性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他捏了捏眉心——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做这个动作——“不,你误会了,虽然我并不把这比赛当真,但我是有全力以赴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我会输掉。”陈冠霖擦擦手,“因为我有要赢的理由。而叶先生如果想问为什么我会猜得到你的底牌,我觉得这个答案还是你自己找到比较好。你应该找个人把你打牌时的表情录下来看一遍,你会找到答案的。”
“你为什么能做到全程面无表情?我在你脸上看不到破绽。”
陈冠霖看了叶瑞安一眼,宽容地笑了,“因为我把那当成是一场手术。”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朋友,他在牌桌上输掉了攸关生死的金钱,而他还能冲着赢了他所有钱的人微笑。”陈冠霖往外走着,一面说着,在门口他停下来,“我承认我做不到这一点。但我很少会把自己放在这样孤注一掷的境地里,”是的,很少,但并非完全没有,“所以我输的起自然也可以面无表情。”
“如果我赢了后羞辱你呢?”叶瑞安沉声问,“你会推翻你的话吗?”
“……在我心里,承诺比金钱、面子、尊严甚至幸福更重。”陈冠霖沉默了一会儿,说完这句话就按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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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一角,周希文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撞罗杰克的小腹,“喂,我得罪过那个叶瑞安?”
“当然没有。”罗晖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想?可爱的希希你的情商还是这么低,查理在追你啊看不出来吗?”
周希文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多谢了!他那样咄咄逼人我真的看不出来!除非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否则一个正常的三十几岁的男人还会干这种‘我喜欢你所以我欺负你’的事情吗?”
她低声轻吼,“还有,不许那样叫我!”
“好啦别说他了,走吧,跳支舞。查理请你你不去,我请你你总会去吧?”罗杰克笑嘻嘻地说着,“有十年了吧!我们没有一起跳过舞了。”
周希文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陈冠霖没在,放下心来,“好!”
充满着热情奔放异国风情的舞曲响起,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舞动身子,洋溢着活力和激情。
周希文和罗杰克虽然很多年没见面,不过当年在一起做了好几年的死党兼拍档,对彼此的了解说实话真的很深——或许可以说远超希文和陈冠霖之间的相互认知?舞曲过半,两人之间的生涩已然消失,配合默契。
乐曲一变,更为动感。
甩发、摆臂、如蛇一般柔软,如闪电一般迅疾,如海浪一般汹涌起伏。这本就是狂野的舞、原始的舞、宣泄的舞!
不知不觉希文和杰克就成了舞池的中心,周围很多人停下来看着他们舞动,吹着口哨喝彩。
她和他忽远忽近,贴到最近时仿佛最深情的恋人将要亲吻。
陈冠霖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张望着,一瞬间,他看到舞池中那个摇摆旋转的女人,霎那间惊讶爬满了他的脸庞。
他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狂野这样鲜活的周希文。
这……这真的是她吗?那个板正的比古稀老人还要刻板的周希文?那个从来上班只穿职业装不苟言笑的周希文?
吃惊的陈冠霖无意识地移动着双脚,站在舞池边呆呆地看着他并没有见过的舞姿和……舞者。
如果说李小曼的起舞犹如蝴蝶,充满灵动的美感,那么周希文的舞蹈却像是奔跑的鹿儿,充满着力量。
曲子正入高潮,周希文一个旋转,正好转过脸对着陈冠霖所在的位置。她一下子就僵住了,动作一顿,错过了拍子。
她难以克制地惴惴不安起来——冠霖会觉得我很不庄重吗?他那样正经的人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舞蹈。
罗杰克拉了下她,希文机械地跟着跳了几步,却见舞池边那个男人抬起手用力地鼓起掌来。
一霎那间,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放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一下子,她顺着罗杰克的力道,旋转、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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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冠霖没想到她和自己四目相对后立刻满面懊恼。自己在她心里是个老古板吗?
他起初失笑,复而讶然意识到他陈冠霖对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影响力——她甚至一下子就局促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没来得及多想,他反射性地鼓掌微笑,看到她松了口气继续她那盛放的舞。
曲子变幻,陈冠霖还来不及品味心底复杂的感觉,他就被人一把拽下了舞池,抬眼一看,面前是高大帅气的罗杰克。
这个混血男人做着雷鬼的基本动作,身体近乎贴着陈冠霖摆动。酒吧很暖和,他只穿着白衬衫却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蜜色结实的胸膛,围绕着陈冠霖动作起来。
“我不会跳啊!”陈冠霖大喊,然而DJ把音乐开的很大,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陈冠霖局促地站了一会儿,被人挤来挤去,他终于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是不行的,想要穿过人群回到座位上也不太可能,只能用hippop的节奏跳……交际舞。
罗杰克不知道被谁挤到了一边去,陈冠霖的身边多了些不认识的人,他们大部分是金发碧眼,跳的都很好,只是……如果这些人不总是碰到他的胸口或者大腿就好了。
被人吃了不少豆腐(男女皆有,陈冠霖感慨欧洲这奔放的社会风气),陈冠霖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到了人比较少的地方。
“对不起!”/“抱歉!”
他后背撞上了软软的东西,下意识地,还没松口气的陈冠霖连忙say sorry,谁知对方也连忙道歉,转身一看,“希文?”
“噗……”周希文定睛一看,未语先笑,“你是打架去了吗?”
也是,陈冠霖衣襟被扯开了两颗扣子,头发乱糟糟的,鞋上还有脚印。
男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差不多吧。”
话音一落,乐曲终于变成了和缓的抒情音乐,大概是DJ给大家喘口气用的。
“呃……跳支舞?”
周希文突然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说完就连连摆手,“我开玩笑的。”
“……好啊。”
陈冠霖反而不觉得有什么,轻松应下来,接过她的手,将她大半重量转嫁到自己身上。
“真不知道你街舞跳的这么好。”陈冠霖不太懂这个,把所有动感舞蹈统称为街舞。
“嗯。”周希文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应着。她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在昏暗的舞厅灯光下打量着这个男人的面容。
半面在明半面在暗。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陈冠霖,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好像她一直看到的是陈冠霖明亮的这半面。
“其实我还没有那么老古板,你的舞跳得很好。”陈冠霖缓缓地说着,带着她转了一个个圈子。“不论是什么形式,真正的艺术总是美的。”
也对,他可也算是个跳舞的半内行了呢。周希文本想说两句什么,然而疲倦似乎潮水般涌上来,她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不想说。
“冠霖……”她呢喃着,“借你肩膀用一下。”
只是借用而已,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她将头抵在他的肩膀,随着他的步伐旋转舞动。
yesterday once more悠长的曲子舒缓而深情,两个彼此受伤的人相互靠着慢慢摇摆,那么近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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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希文不喜欢咄咄逼人的男人。”罗杰克不知何时端着酒杯和叶瑞安坐在一旁闲聊起来。
“陈院长是不错,可年纪也太大了点吧?”叶瑞安一口闷掉半杯Long island,郁闷死了。
“呵呵……不管怎样,人家看起来是比你帅啊!”罗杰克毫不客气地嘲笑。
“喂!你是谁的朋友啊!我知道你看上陈冠霖了不过人家是直男啊。”
罗杰克耸耸肩,“谁说我看上他了,我只是逗他玩而已。谁叫他伤了我可爱的希希公主的自信心呢?!”
叶瑞安露出一个“我不信,鄙视你”的表情,自顾自喝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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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终于全部结束了,所有与会代表互相交流了联系方式,陆陆续续地离开瑞士。不过,就在陈冠霖也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回国时,周希文却对他说自己还有几天假期,将会在这边度过,请他先回去。
陈冠霖问了下她的打算。
“先去滑雪场找找感觉,我报了一个登山滑雪团,这周末去阿尔卑斯山滑雪。”
好吧,陈冠霖已经能很镇定地点点头,明白她过去未曾展现的狂野一面。第二天,陈冠霖在希文的注视下上了计程车,然而并没有直奔飞机场,而是兜了个圈子又回了酒店附近。
他提了自己租的车子,坐在车内打开笔电一边看着资料一边不时抬头看看酒店大门。十点左右,周希文换了一身滑雪装,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坐上了计程车。
陈冠霖迅速合上电脑开车跟上。
心中自嘲了一把自己怎么又做这种间谍做的事,陈冠霖侧头看看一旁的全套装备,已经开始觉得大腿和臀部隐约的疼了。
无他,陈院长虽然喜欢跑步,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极限运动啊!
在陈冠霖五十年的岁月里,他能够说自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登峰造极,然而他的生活平乏而又安稳,除了工作,并没有太多精彩的故事。这么说吧,陈冠霖并不是一个英雄,他只是很普通的好男人而已。不过……过去几年他把自己前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经历过了,如今也真是没什么能让他再风云色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