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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这人没什么黑历史。” ...

  •   客厅里静悄悄的。
      手冢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而他的身体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冲击半倒在沙发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茶味。这是我生来第一次不顾及他的感受,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紧密的,借此偷听他的心跳。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略显轻快的气流从我的头顶吹过。我茫然地抬起脑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也太平静了。

      我不擅长多虑,于是转脸就笑着吸了吸鼻子,“弄脏你衣服了。”
      他不语。
      那我便当作没关系。

      这时我的电话铃声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我妈。像做贼心虚一样,我从手冢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慌忙地按下接听键,亢奋地咧开嗓子:“妈妈!”
      电话对面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你吃错药了?”
      “才没有呢。”我傻兮兮地陪着笑,侧眼瞄向身旁的手冢,双腿不自觉地往相反的方向偏离了一点,“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呀?”
      他好像看穿我的不镇定,默默把手掌覆盖在了我的另一只手背上。
      不明所以的我迟疑了一会儿,但手冢国光是有魔力的,我真的很快冷静下来。
      “今天我不过去了,手冢太太约我逛街。”她沉息,语气关切,“今晚你先自己照顾自己一下,明天我再过去看你。”
      我故作夸张地奥了一声,“不用啦,我快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一直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不行。”我妈拒绝地利落果断,“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没点用得上的。”
      “啊,我……”
      “不说了,挂了。”
      没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手机那边就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只要是面对母亲,我就经常会碰一鼻子灰,而手冢似乎也已经习惯经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多作切问。
      我止不住地有些沮丧,一时间不想讲话,便趁着这个功夫折去厨房给手冢泡了杯咖啡。
      “给。”我心不在焉地将杯子递给他。
      手冢双手接过去,自若如常地喝了起来。
      “苦吗?”我问。
      “不会。”
      “加点糖?”
      “没事。”
      我奥了一声,慢吞吞地回到沙发前坐下。应该是察觉我的不对劲,手冢将咖啡杯放到我的面前。我听觉动静望了他一眼,然后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妈啦,她不放心我,明天要过来。”
      手冢嗯了一声,沉默。

      “手冢,你觉得我很没用吗?都二十六了,我妈还是时不时要操心我的事情。”我忽然这样问他,心里想的却是现在的自己看上去肯定很矫情。
      与此同时,他浓密好看的眉挑了挑,神色温和。或许是没想过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又或许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很简单。他目光沉沉,对我说,“我们就算到了六十岁,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是一直都是需要被人照顾的那种吗?”
      “嗯,是。”
      听到这话,我心底的阴霾稍微才散开了些,想回问“彩菜阿姨也是这样对你的吗”,但临时话锋一偏,最终还是问了刚才与母亲的对话中觉得古怪的地方。
      “手冢,你该不会……已经和家里说了吧?”
      他自然知晓我的意思,点头道:“他们都很喜欢你。”
      “诶?真的吗?”我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妈说她今天要和彩菜阿姨出去逛街,难道是讨论这件事吗?”
      手冢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安抚似的,“应该不是。”
      我忽然有些难为情,泄气道,“你肯定说了我很多好话吧。”
      “只说了你我已经到了交往的阶段。”他停顿了一下,“其余的,他们都清楚。”
      到了交往的阶段?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同时困惑。那之前的我们是在什么阶段?

      “啊呀。”
      我长叹一口气,然后摇了摇脑袋,阻止自己越想越多。正当我纠结着我妈那关该怎么过的时候,手冢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他将我那排发凉的指尖握在手心里面,我随即感受到一股入侵全身的温暖,以及一种无法抗拒的包容。
      于是我朝他笑,直至笑意也顺延空气溢到他的嘴边。即便只是瞬息的一刻,我的心仍是变得整颗都被他包围,无比安全。

      普通、平庸、没用。
      这些是我的母亲形容我的时候用的最多的词。
      因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银行的经理,我的母亲在与父亲结婚后也难改干练强硬的态度。虽然在怀上我之后就选择辞职在家做了一名全职主妇,但其实家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她一手操办,我也因此得以持续地生活在她的庇护下,成为了祖国茁壮的花朵。
      而我的父亲生性温软,说难听点就是中庸,除了工作挣钱之外,其余的日常打点都交给了我的母亲。
      我的性格偏向于父亲,但也遗传了母亲的一些无畏气概。高不成,低不就,这也便是我母亲对我浑身上下最不满意的地方。

      母亲如约而至,带着我从小最爱喝的鱼汤。
      进门后,她径直走到我的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圈。我怕被她看出破绽,特地在她来前就打扫了一遍。于是我此刻信心十足,甚至提前说出了那句事先就准备好的台词。
      “妈,这下您放心了吧。”
      然而我妈堪称福尔摩斯,打量了我几眼就回到客厅,并且无情地揭穿我。
      “辞职休息了至少半个月了吧。”
      “我……”
      她并没有打算听我解释,而是把保温壶放在了餐桌上,转头道:“趁热吃。”
      我犹豫了下,还是从厨房里拿出了两只碗。她见状摆摆手,“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奥。”我又羞愧地把碗放回去,然后听见她说。
      “国光最近回来了,你知道吧。”

      手上摆放的动作变慢了一些,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只想着借此拖延些时间。
      “知道。”
      她又继续问,像审问犯人一样:“有和你联系吗?”
      我干脆地回答:“有。”
      “联系过几次?”
      “很多次。”
      听到这,客厅里传来一阵母亲深沉的叹息。我终是再没有理由待在厨房,就整理了一遍笑脸走出去。我还未坐稳,母亲就简单直白地质问我。
      “你是不是把国中那件事忘了?”
      我无奈地呼了口气,“那件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错,您能不能别怪他。”
      母亲将身子一偏,音量都小了些,“妈妈从来没怪他。”
      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激动起来,像被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那您为什么不允许我和他来往啊,您知道的吧,我对他的感情。”
      母亲沉默,我以为我的话起了点效果,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态度冰冷地对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够格吗?”
      我愣在原地。
      “小时候你和国光一起参加书法班,老师夸奖的从来都是他。妈妈觉得你也不错,可是你为什么不能也被夸奖,也拿奖品,甚至因为身体原因最后迫不得已休课,也没有任何人挽留你?”
      “国光学什么,什么精通。你呢?学什么都是半吊子,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能都没有。”
      “还有国中时你参加写作比赛,只是改写了他以往文章中的一个句子,你就被全班甚至全校判抄袭。你被嘲笑排挤,念个高中都要转校,上大学更是为了逃避躲到了偏远的农村。”
      母亲犀利的话一气呵成,我听着只感万念俱灰。大约是逃避我的泪眼,她转头不再看我,可仍是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站到国光的身边,你够格吗?”

      “国中那件事只是意外罢了。”我刻意避开自己能力不足的这几点,缓缓低下了头,于是几滴眼泪扑朔地掉在了地板上,诱使人忍不住听它的回音。
      “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甚至,他是唯一站在我身边的那个。”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该明白什么?”
      “妈妈并没有不喜欢国光。”母亲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提给我,态度稍稍柔和了些,“只是你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位置需要承受多少冷漠和恶意吗?妈妈想你过的开心。”
      “……”

      终是不欢。

      母亲临走前叮嘱我再慎重考虑,而我只懒懒地应着,她见此状,叹了口气便扬长而去。
      同学聚会那天,除了小野先生以外再没有人上前与我寒暄。我想他们都已经忘了那件事,忘记国中时期对我的横加指责。也许只有我,心里迟迟跨不过那到坎,从前逃避与他们再次成为同窗的机会,如今逃避表面火热本质虚假的同学聚会。
      可我也不再愿意提及那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我无意间搬用了手冢与我讨论名作时的心得体会,将其改编添加到了比赛的文章里,以至于在得奖之后被校级发现我的作品与手冢的雷同之处,因此我就被冠上了抄袭之名。
      问题本身就是我的失误,我从不否认。可就算我在全校的面前检讨反省了数十分钟,却还是抵不住人言可畏。我的事情开始被四处传播,特别到了个别女生的嘴里,我仿佛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就连我后来转学山吹,那里的学生对此都略有耳闻。
      那段时期我的情绪消沉,连学校都不愿意去,躲在房间里,整日拉着窗帘。母亲十分担心我,便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开了许多控制情绪的药物给我,我这才算慢慢好转起来。
      手冢时常会来探望我,但大多都被我母亲拒之门外。从那次开始,母亲对手冢的态度急转直下,更是禁止我与他多作来往。
      我心里明白,母亲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在保护与手冢相比显得特别弱小的我。我不愿意辜负她,便真的开始刻意地与手冢拉开距离。
      记得有一次母亲难得不在家,门铃的响声在空大的屋子里持续了很久。我当时刚吃完药,便没有选择去开门,而是在手冢即将离去之际从窗户探出了身子去。
      我俩对望。我迷迷糊糊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手里攥着一袋装的满满当当的零食。
      我忽然笑了,对他大喊:“我妈已经不让我吃这些了。”
      手冢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但是你给我留着,我以后偷偷吃。”我继续喊。
      于是隔着遥远的空气,我朦胧地听见他说:
      “一言为定。”

      大概过了半个月,我的感冒才彻底见好。母亲约我周末回趟老家,但我知道无非又是要安排我去相亲。手冢的事情我还难以开口,便想推辞。可母亲态度强硬,我最终还是没顶住压力点了头。
      打开电视,没想到屏幕上的人竟然是手冢。
      他正在接受一个采访,记者们以关注他退役之后的状态为由,明目张胆地打探他的感情状况。我忽然如坐针毡,直到听见他的回答。
      “手冢先生,目前您的体育生涯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是否有恋爱方面的打算了呢?”
      而手冢站在成堆的麦克风后面,坦然直视着记者的镜头,语气铿锵有力:“暂时还不方便透露。”
      短短几字,精简有力,但足以回应众人的期待。
      于是很快,「手冢国光恋情」的词条登上了世界各国的热搜榜单,访谈视频的播放量更是在油管上瞬间挤进了前十。作为日/本鲜有的世界级冠军选手,手冢国光虽然为人低调,但在日/本无疑拥有着超高人气。
      我忐忑地拿出手机,戳进那早就高居一位的词条里。点进去一看,果然是网友的八卦聚集地。他们纷纷猜测手冢国光女友的身份,有人猜是运动员,有人猜是女明星,有些甚至是把一些巧合的机场图拼凑在一起当作证据,最终将舆论的矛头指向了某当红女演员。
      社交媒体的力量不容小觑。该女星的种种事迹在顷刻间被各大网友扒了出来,平时参加综艺节目里一些无足轻重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于是愈演愈烈,就变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黑料。
      那速度和阵仗着实令我震惊,而我思维木讷,当下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手冢果然是大明星啊。
      这时室友和美也握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见我吃瓜正吃的津津有味,她忽然一脸欣慰,道:“想不到你还学会幸灾乐祸了。”
      因为她清楚,我才是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
      “啊?”我抬起脑袋,莫名道,“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些网友都挺有趣的。”
      和美翻了个白眼,踱步进了卫生间。我听见她的声音忽然自带混响,悠悠地从里面飘出来:“你该庆幸被网暴的不是你自己。”
      我与和美相识于高中至今,她自然对我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听到她这么说,我这才稍微有了些紧张感,“我这人,除了国中的那件事情,没什么黑历史。”
      紧接浴室里传来一阵舒缓的水流声,和美洗了把脸走出来,十分痛心疾首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你最大的黑点就是太普通了啦。”
      我无言以对,只得沉默地憋了憋嘴。
      “不过你也有优势。”她的尾音轻佻着,去窗台点了支烟。
      我的眼睛又亮起来。
      “你的优势就是在手冢眼瞎的时期就遇见了他。”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这人没什么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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