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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换新的吧。” ...

  •   “说起来,小野先生真是不错啊。”我偏头望向街边过往的车辆,那些灯光有些刺眼,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事业有成,又成家了,看上去还很幸福的样子,真让人羡慕呀。”
      “啊。”他依旧不冷不热的。
      我不明,不知晓这算是什么反应。

      我不太记路,平时出门都是用导航,但如今手冢在这,我的手机便自动成了一块冰冷的砖。他领着我在前面路口转弯,又直行,再转弯。没过多久,他就对我说,“到了。”
      “啊,谢谢。”我快速从手冢的背后钻出来,转过身,眼神注视着他握着伞的手,“你拿走吧,我不差这点路。”
      我住的那幢楼离小区门口不远,如果跑得快的话应该淋不到多少雪,亦无需再劳烦他多走这几步。但手冢不一样,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所以他便是需要这伞的。
      我怕他推辞,就在他给出答复前演技拙劣地搓了搓手:“实在有点冷,我就不送你了。”
      说完,我打算离开。可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人仍是没有动静,我又回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我觉得手冢沉静的脸庞于这冬日被镀上了丝丝暖意。他也望着我,两只狭长好看的眼睛里跳跃着橘黄色的光,那像小时候吃的糖果,像晨曦微光,像我炙热的心跳。
      砰砰砰。
      “满岛。”他倏尔叫住我。
      我回过神,慢了一拍地啊了一声。他走上前,目光沉稳而深刻,直到与我并肩。
      “我送你进去。”
      “奥,好。”

      如此,我与手冢走过的路又多一条。
      我莫名激动欣喜,哪怕这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

      从我记事起,耳边时常回旋着母亲一成不变的唠叨。她说我与手冢必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在人生的路上分道扬镳。
      他的优秀与生俱来,是一枚行走的光点,光芒万丈。而我资质平平,连学个口琴都音律不齐,因而被老师评价为朽木不可雕。
      可我的身边就是存在着一个叫作“手冢国光”的人,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不会介意我的愚笨,知道我的成绩就落后于他,他便会借我抄写笔记,监督我去图书馆学习。就连国中时期我因某种误会被全班针对的时候,他都与我站在一起。这让我差点误以为他对我有私情。
      可我确实喜欢他。
      或许是天生迟钝,我之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在他的身侧,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因为手冢的光芒产生过自卑的情感,就算有,也是发生在某件事情之后。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我需要感到挫败,但我又天生乐观,偏要不自量力,觉得那不过是徒增伤感。
      反倒是他的名字仿佛一串魔咒,时刻激励着我在困境中前行,我也凭此度过了好几段人生中难过的时光。

      可母亲的话还是时常影响着我,不甘心的同时却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然而我心怀新网,就算知道迟早会分道扬镳,我仍是会珍惜那之前与他一起走过的每一段路程。

      “伯母知道你辞职的事吗?”手冢问我,神色有些担忧。
      我忽然觉得他这次回来之后表情生动了许多。
      手冢清楚我妈的性格,她知道了这事之后肯定又回无休无止地打击我。
      我摇了摇头,“我哪敢和她说,不然肯定一天十几个电话催我去找工作。我个人倒是不太着急,工作了几年,有点存款。”
      说完,我笑嘻嘻地凑到手冢耳朵跟前,像说什么秘密一样,压低了声线,“但是不多,想嫁人还不够。”
      夜色失明。手冢的脖根仿佛一下子红了,如同一根刺似的扎进我的眼睛,疼的厉害。我于是一秒变回正经的模样,反思着自己的冒失行为。
      “我是看到今天同学会上那么多人都组建了家庭,有点向往。”我磕磕巴巴地随便找了个理由,眼睛不去看他,“手冢你别多想。”
      可他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仿佛刚才根本没有一瞬间的失态。
      “有结婚的打算?”
      我嘟囔着嘴,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今年二十六了,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吧。”
      “嗯。”

      他带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之前还被我妈拉去相亲了,都是些年长我快十岁的男人,真是太难了。”
      “你还不大。”
      “是呀,我也是这么和我妈说的,但是我妈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没什么能力,事业上也打拼不出什么成就来,还不如早点嫁人算了。”
      “此话欠妥。”
      “但我觉得我妈说的挺有道理的。”我笑了笑,但心里却有些失落,“但还不至于沦落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我妈带我见的那些男人都是秃头啦。”
      “但也不怪我妈,她希望我嫁的好些,与我同龄的男孩子事业大多才刚起步,不够成熟。可这种积累了十多年年财富的男人,即使不算特别爱我,至少也能让我衣食无忧。”
      这些都是我妈原话。

      恍惚间,手冢的声音再次冷不丁地响起。
      “满岛,我怎么样。”
      “手冢你当然很不错。”我脱口而出,全然没深究其中的意思。可话音一落,我便感受到一阵莫名诡异的氛围。我停下步子,望着那随后也很快停下来回视我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否单纯只是要一个评价,又恍然手冢国光哪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我直直地盯着他,内心时而复杂,时而平静。他亦无言,面容沉静的仿佛刚才的那句只是我一瞬间的幻觉。
      良久,我张了张干涩的喉咙,郑重地对他说,“手冢,我觉得你很好。”
      听到这话,他似乎笑了下,然后回身拉住了我。

      今夜无月,但有雪。

      回去当晚,我发烧了,连续好几天卧床不起,终日昏睡。这期间母亲偶尔打来电话,我也只能勉强挤出一副清醒的声音回应,但我的演技向来拙劣,很快就被听出了异常。她敏锐地问我是不是没去上班,我紧张地连咳嗽了好几声:“妈,我只是生病,请假休息。”
      “真的?算了,我等下熬点汤给你送过去。”
      我没能阻止,于是只得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把自己捯饬捯饬,至少看上去不像个苦病良久的人。

      虽然有按照医嘱吃药,但就是没什么效果,整天头痛的不行,连消息都懒得去看。我走到卫生间,看见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的自己,沉沉叹了口气。
      我妈要是看到我这副样子肯定又要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
      Line的提示音又响了,我懒懒伸手去摸睡衣口袋里的手机,终是把四天未读的消息框都打开了。
      除了一些无聊的新闻推送,就是盖成高楼的群聊消息。我还算是一个很social的人,加的朋友自然也多,但我不好奇他们的聊天内容,便无情用手指将对话框统统划走。
      于是手冢的消息顿时就从消息栏的最下方蹿了上来。
      我开始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禁质疑自己,那到底是真实的,还只是酒醉后的梦。
      没有再多想,我点开对话框。

      「满岛,近期会持续降温,如要外出,注意保暧。」
      昨日午前 9:56

      什么,已经是昨天的消息了,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
      哈哈,满岛光,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变成了会吊人胃口的小妖精。
      此时有另一个魔鬼似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胸腔里:滚,闭嘴。
      我心力交瘁,一手扶着墙壁,一边缓缓地蹲下身来,只觉得无所适从。
      怎么办——
      这才交往第几天。

      屋外传来一阵响动,我太去在意,大概是昨夜上了晚班的室友点了外卖。但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和美在喊我的名字,声音焦灼。我拖着无力的身躯晃悠到客厅,在看清来人时又变得心惊胆战。
      是手冢。
      他今天穿着褐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厚重的围巾,一手拎着前些天我借给他的伞,在来时给人一股风雪气息。
      我觉得心痛。
      可好巧不巧,他在这时呼唤我的名字。
      我深深地倒吸了口凉气,顿时只感受到胸腔内的一阵胀痛。和美的眼神在我与手冢之间打量了几圈,接着从门前走开,示意让手冢进来。
      “你今天运气不错,她刚好醒着。”
      “多谢。”手冢走进玄关换鞋,熟练地将伞绳挂在门口的鞋柜上。
      我察觉这其中的异样,“今天?”
      和美转身折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碗粥。她摆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他昨天就来过了,你睡懵了,我没叫醒你,然后他就走了。”
      听到这话,我立即用眼神去询问手冢。他的神色淡漠,简洁明了地回应着我这都是真的。
      我的心顿时如飞机坠地。

      “坐吧,不用客气。”和美朝手冢站着的方向说道,“她有点烧糊涂了。”
      之后她又扫了我一眼,“你也别愣着了,我刚煮好的粥,来不及喝了,算是便宜你。”
      满心愧疚的我招呼手冢来沙发上坐,自己则习惯性地坐在了地毯上。和美把碗递给我,说不烫,用来捂手正好。
      我定睛一看,快速审视了一番她今天的妆容,那是和男生约会标准模板。
      我问她:“你要出门啊?”
      “嗯,今天难得休息,和朋友约了去看电影。”
      “男朋友吗?”
      “目前还不是。”说着她瞄了一眼我身边的手冢,“我可没你这么快。”
      我顿时沉默,埋脸喝粥。碗里的热气升腾起来,熏得我的脸红红的。
      和美得逞似的勾了勾嘴角,回房间拿上了包。
      “走了。”
      “嗯,早点回来。”
      “你盼我点好的。”

      我费解地啊了一声,回头发现手冢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关于信息的事,虽觉得他不会就此放在心上,可我仍是良心不安。
      但我刚想道歉,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他低下眼眸看我,说,“食不言。”
      我愣愣点头,不可置信地捕捉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怎么了,突然来找我。”我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像小学生炫耀成绩似的在他面前摆弄着碗,“不仅仅是还伞那么简单吧。”
      手冢淡然,“那是原因之一。”
      “奥,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未读你的消息特地上门讨伐我。”我打开电视机,继续看着上次没追完的电视剧,随心所欲道。
      他沉吟一声,“确实有些在意,昨天才知道你病着。”
      “我身体不太好,你知道的。”我莫名有些情绪。
      他这次没有回应我。

      客厅内满是聒噪的对话和我响亮的笑声。我边被逗得直不起腰,边向手冢强力推荐这部搞笑神剧《我是大哥大》。但他天生不苟言笑,对其中搞笑的情节根本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会儿,我承认自己的失言,回过视线直直地望他,态度诚恳:“对不起。”
      手冢轻轻颔首,算作是原谅了我。

      “我没想到你会留着这条围巾。”我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几包零食,又在手冢的严肃注视下“放下屠刀”。脑袋放空的时候,我瞥见手冢来时戴着的那条墨绿色围巾。
      他啊了一声,不予多言。
      那原本是我的,也是我在他去德国前送给他的。
      没有漫天的雪,天上只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抑的可怕。我从超市里出来,瞧见远远的人群里隐隐显露着一个熟悉而修长的身影。我欣喜地叫住手冢,他闻声驻足,我便想也不想地冲到马路对面。

      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正奇怪他怎么从U-17那座“监狱”里回来了。
      紧接着手冢就告诉了我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他马上要去德国,要踏上作为网球职业选手的道路。
      我怔然,却仍是颤抖着身体与他往前走。
      “好啊。”忽然,我笑了笑,偏过脑袋,朝他吐了舌头,“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就是大明星啦。”
      说着我小跳几步,跑到手冢面前,默默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摘下,踮起脚尖将它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对他说,“我想我只有一点好运,自己留一些,剩下的我把它都送给你。”
      那时我的心态不比当下,生怕手冢拒绝,我红着脸迅速逃离了现场。于是我没有留意那双桃花震惊之余的微睁,自然也不会知道立足那立于满睫苍白的少年在原地晃神了良久。

      “好久了,都旧了。”我把那围巾从衣架上拿下来。虽然看得出来这么多年它都被它的主人仔细保养,但上面免不了久经人事的痕迹。
      我朝手冢摆摆手,“换一条吧。”
      他摇头,望着我的眼睛沉静如水,“并不常戴。”
      “那你上次同学会的时候怎么不戴。”我坐回地毯上,试图补救着围巾起球的地方。
      “怕吓到你。”手冢的脸上露出微微歉意。
      “今天就不怕吓到我了?”
      “抱歉。”
      “我喜欢你。”

      我低着脑袋,语气平常的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手冢弯腰捡起围巾的另一端,我随着他的动作重新看向他。不知不觉,我的脸上已经爬满泪痕。
      原本就不通畅的鼻子变得更加闭塞,我忽然觉得好难受。
      我从来不觉得喜欢手冢国光是件这么苦涩的事情。可就像是自己不争气,他明明近在咫尺,我却因为眼泪模糊而看不清。
      可望不可及。
      我很想退缩,告诉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选择跟随他去往全国各地。他的心怀梦想,怀世界,而我的生活很小,或许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他。
      可我还是沉默了。很可笑的,这次依旧是手冢给予我的勇气。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小野见到我们,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他泛红的嘴唇轻启。
      我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像被风尘侵袭,被微光照明。

      你们果然还是在一起啊——

      我破涕为笑。手冢用纸巾擦拭着我的眼角,顿时我觉得视线清晰,再无阻隔。

      我终于扑到他怀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换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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