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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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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说颜歆是故意嫁祸花醉楼那也冤枉,两段人生一冲击,她作为一个正常了两辈子又没在精神上点亮金手指的正常人实在抵挡不住,又加上阮文居那段情史的影响,如今正处于一个分裂的状态,通俗点说,她犯病了,物理意义上的。
精分其实是个很奇妙的状态,通常出现在主人格不能干某件事但又强烈想干的时候,副人格跳出来握住了主人格的刀,就比如颜歆现在,拔剑四顾心茫然,空有一颗想砍人的心,却无人可砍。
寒霜剑的名头风卷残云一般传遍江湖的时候,正主才刚理清自己的情况,换下自己一身行动不便,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红色装束,换上一身白衣,用同色发带扎起一个高马尾,只留下了脸上的面纱和额头一朵桃花钿。
面纱源于她那张不太适合行走江湖的脸,桃花钿纯属寒霜偏爱的私心。
“客官往里进,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
“好嘞,”小二往里头喊了一声,接过银子,将人往里迎。
“哎呦客官来我们店里算是来对了,这几日平州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其他几家客栈都要住满了,嘿嘿,据说都是想来看看神出鬼没的花醉楼的人,就是那个红衣女侠。”
“……你说谁?”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寒霜剑呗,那一手崖上刻字的本事真是绝了,您是没看到,青衣侯李文博花了五年时间打造的好剑被夺,自己还被打了个重伤。”
“你们叫她寒霜剑,她原来叫这个名吗?”
“一剑霜寒十四州嘛,听说就叫这个名儿。也有猜她是花醉楼的,也有猜她那一身上等料子做的衣服和首饰,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富小姐,这谁知道呢……哎,客官?”
寒霜停下来,琢磨了一会儿,“你说的那个花醉楼是个什么去处?”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虽听过一两句,来来往往的客官们都不大爱多提,您看下边儿这挤挤攘攘的,怕得是个……”小二缩缩脖子,一手往上指。
寒霜抬起眼,美眸盈盈看向他。
小二登时酥了半边身,不好意思地搓手,“小的真不知道了,这也没个几天,没听到多少,客官你是下来吃还是送到房间里?”
“嗯……下去吧。”寒霜抱胸而立,一手绕了绕自己的发丝,“帮我找个清净的桌子。”
此时正值饭点,店里忙得脚不沾地,寒霜坐在门侧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抓一把桌子上的瓜子,一边磕一边等菜上桌。大厅里吵得多,多半是寒霜不认识的名字,听了一耳朵没一耳朵。
前不记得名字来历,后没有谋划打算,身上银两似乎还不少,遇到了该有的常识都还有。
恩人朋友不清楚,仇家已有两个。看失忆和大夫看诊情况来说,想必仇人不止这小猫两三只。
武功高强,必有师门,也可能已经被灭门了。
名字虽没有,江湖人赠一个,不知真假还可用。
将来打算——
寒霜拿瓜子在桌子上摆了个一二三四,卡在最后一点上半晌,屈指弹了下身边的剑,坚定地做好了打算。
换剑。
这下遭了难了,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的人,如何才能知道哪儿有好剑?
正想着,大厅里忽然猛然静了下来。
寒霜侧头看去。
几个统一装束的士兵小跑进来,分列两侧站好,持枪而立,杀伐果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侍女扶着头带帷帽的夫人缓步走进大厅,打量了一下往寒霜一桌走来。另有一装束好些的侍女往柜台走去,想是去跟店家点菜的。
寒霜思及此,忽然想起自己的菜还没上,腹中的饿意顿时有些撑不住。
“姑娘见谅,主家建康郡主,自京城而来,路途遥远,可否让我家郡主在此歇息一阵。”美貌侍女轻声柔语道。
寒霜点头,手下微微用劲,震乱桌上的瓜子。
郡主在寒霜对面坐下,取下帷帽,是个极美貌亲善的妇人,行动之间,头上的钗环玉饰,竟也不曾作响。
“浣纱,取些我们的点心来。”建康郡主看了眼桌上凌乱的瓜子壳,微侧头,吩咐道。
“是。”
郡主柔柔一笑,“姑娘莫怪,一路奔波,本宫有些撑不住。”
寒霜点头,“理解理解,郡主自便。”
“时辰已晚,姑娘也和本宫一起用一些如何?”说着建康郡主叹了口气,“本宫的不孝女极喜欢那些点心,看到姑娘,令本宫想起她来。”
“好,多谢郡主。”
“姑娘何名?”
“江湖人称我寒霜剑。”
“原来是寒霜姑娘。”建康郡主举起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寒霜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即使声音嘈杂,周边的几桌子江湖人仍然听到了她的回答,今日里阳光甚好,寒霜丝毫不动,就能感受到身上划过几道刀刃反射过来的闪光,门外浣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寒霜屈指在长凳上一敲,待在不怎么合适的剑鞘里的剑应声而出,在空中一旋扎在桌边地面上,内劲一荡,方出鞘的刀剑齐齐回鞘。
浣纱从盒子里取出一碟又一碟色香味俱全的点心。
建康郡主脸上笑意未变,“姑娘的旅途不太平。”
“夫人的旅途亦是。”
“结伴同行可好?”
寒霜一手抚上桌子,震出筷盒里几只筷子,打上几个手摸上刀剑的浪子手,一手举着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我付了银子,总要住上一晚才好。”
“睡得不好更不如意。”
“扰我睡不太平,我让他这辈子不太平。”
建康郡主抚案而笑,“姑娘眉眼与我儿相似,性格比她爽快许多,若是我儿有这等心性,我定点齐兵士,同她杀上门去,可惜可惜。”
寒霜对这些名头没什么感觉,也不认识建康郡主口中的女儿,单纯针对杀上门去四个字作出评价,“人生在世,求个快意多好,夫人家中权势应当不小,夫人本人如此开明,令嫒何必想太多。”
建康郡主赞同,“我儿就是想太多,想这想那,前瞻后顾,才被小人所害。”
寒霜一愣,“令嫒……”
“一年前失踪,至今尚无音讯,本宫为此病了许久图惹家人伤心。”建康郡主目光放到寒霜那把剑刃上有些缺口的残剑上。
“寒霜姑娘需要换剑了。”
“郡主也懂剑?”
“我儿有个发小,天赋不佳却自幼爱剑,两家大人寻来过不少剑供他们玩耍,本宫因此有所了解。”
寒霜眼中一亮,“不知郡主可知何处有宝剑?”
“本宫府上原有一柄好剑,因女儿出嫁,夫婿擅武,陪嫁去了江南阮府,寒霜去寻,就去阮府寻无光剑。”郡主抿了口茶,“天色不早,本宫先行了,寒霜一路小心。”
“多谢郡主提点。”寒霜起身道谢。
渺无边际的茫然生涯终于有了一个努力的目标,去江南阮府取无光剑。
不用说什么别人的东西强拿不好,阮府的主人阮文居现在的妻子是姜心见,两个人还有了个刚满月的儿子,寒霜这几天走过来听到的都是江湖人士纷纷前去阮府准备参加阮府小公子的满月宴。
这么算来,这对新成佳偶,最迟也在建康郡主家姑娘失踪一个月的时候定情了。
阮文居那个无缘妻子的嫁妆,按理也是要送还国公府的。
寒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建康郡主女儿的嫁妆至今还在夫家,但总算得到了主人家的认可,取剑实在心安理得。
更不用说和建康郡主一番话下来,寒霜对建康郡主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亲近,很有一种悲她所悲,喜她所喜的忘年知音感。对于欺负她女儿的阮文居夫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挑个好日子闹一番,对不起这番赠剑之情。
寒霜盘算了一下,收剑回鞘,找小二打包了桌上点心,拎着油纸包,大摇大摆离开店家。
“女……女侠。”小二哆哆嗦嗦,“小的不知道女侠就是寒霜剑女侠,冒犯了,冒犯了。”
“无碍,我至今只劈过一座山,还没劈过人,不必怕我。”寒霜好心安慰。
小二抖得更厉害了。
“…………”
寒霜放弃了,拎剑离开。
“哎,女侠,女侠。”小二追上来,边哆嗦边说,“你,你和郡主,都要小心行事啊。”
说完红着一张脸跑了。
看着这一颗无处安放的少男心。
寒霜摸了摸自己被面纱遮了大半的脸,深觉自己十分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