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52、052

　　检查组根据工作进度和安排，再次就盛隆系的贷款，对公司部王永绍和当时经办的客户经理进行了谈话。

　　王永绍的态度和之前保持一致，他坚持在贷款进行贷前调查和审批的环节里，自己是认真履职了，而对于贷款发放之后的情况，他依然表示他们公司部在管理上是严格遵守监管规定和行内制度的。

　　方惗直接把贷款资金的流向问题向他提出，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仅与谭波之前的解释保持一个口径，同时，还向检查组出示了谭波送来的税务发--票，想以此证实贷款资金是用来进行贸易的，而非转给别的子公司用来归还贷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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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完话，王永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发起火来。

　　他先是自言自语地把检查组骂了一通，刚好部门有个男员工拿着一份签报过来让他签字，这名员工看到王永绍两手叉着腰，在办公室里踱步，还骂咧咧的，就心生害怕，签完字直接就走掉了。

　　刚出门，他看到林安拿着一份材料，也要来找王永绍，于是善意地提醒道：“王总心情不怎么好，你要不，换个时间再进去吧……我觉得他嘴里能喷出火来……”

　　林安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眼手里写好的贷后调查报告，咬了咬牙：“算了，我还是进去吧，事不宜迟。”

　　在同事送别烈士的目光下，林安推开了王永绍的办公室门。

　　“什么事？！”王永绍大嗓门一吼，林安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王，王总，我把盛隆系贷款的贷后管理报告写好了，”林安定了定神，将报告小心翼翼地放在王永绍的办公桌上，然后转身要走。

　　王永绍大步走到办公桌旁，扫了眼林安写的报告，一看到“借款人经营异常”、“有潜在风险”、“财务状况堪忧”等字样时，心中的怒火立刻窜到了脑门上。

　　他抓起报告，直接往林安的背上甩：“拿出去！”

　　林安一愣，再转身：“王总，这、这是我在现场看到的情况啊……”

　　“重新写！”王永绍又骂了一声，他看到林安还愣着不动，大声出气，“算了！不用你来写了！你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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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垂头丧气地走到了男厕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他抬起头，正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时，便听到陌江的声音：“怎么了？”

　　林安睁开眼，拧着眉心，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小声说：“我把检查到的情况写好交给王总了，他火气挺大。一开始让我重写，后来又不用我写了。”

　　陌江轻吐一声气：“你保留好工作痕迹吧。”

　　陌江也不能多说什么，他不是林安的上司，更不是王永绍的上级，他无权干涉林安他们部门的事情，他只能给林安提一些建议。

　　陌江对于王永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如果说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急，那必须是自己的软肋和痛处被人碰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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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气撒在林安身上后，王永绍越想越郁闷，于是他直接跑去找陈华标。

　　这时陈华标正在办公室里跟戴力行密谈。

　　“陈董，谭波拿来的发--票要是不足以让检查组认可，那这几笔贷款……”

　　陈华标笑道：“那就是贷后管理不到位了，而且你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吧，不都是下面的人在做么？”

　　戴力行蹙眉：“这么一来的话，主要责任不就得落在公司部……”

　　说到这里，戴力行立刻明白了一些事，眉峰立刻舒展开来。

　　“懂怎么做了吧？”陈华标看到戴力行的反应后，问道。

　　“我知道了，”戴力行悄悄地笑了一声。

　　办公室被敲响。

　　“进来吧。”

　　王永绍推门而入，他是疾步走上来的，加上他身体有些微胖，缺乏锻炼，这会儿不仅喘，还出了一头汗。

　　“陈董，检查组找我谈话了，我把发--票给了他们，也不知道检查组还会不会继续纠结这几笔贷款的事！”

　　陈华标和戴力行对视了一眼，又说：“你就别整天自己琢磨这琢磨那的了，不就是贷后出了点问题吗？多大点事？”

　　“那……要是被央行处罚了……我……”

　　“你又不是直接经办人，”陈华标说。

　　“陈董说的对，”戴力行补充一句，“就算往上追责任，我作为审批人，不帮你们顶着吗？罚点款而已，问题不大。”

　　“话是这么说……”王永绍喘着气，“要是背了个行政处罚……我怕……”

　　“你怕什么？”陈华标又问。

　　他怕会影响到自己提拔做总行的副行长。

　　要任总行的副行长，需要央行审批任职资格，如果行政处罚，一切都是未知数了。

　　王永绍又不好说得那么直接，只能支支吾吾道：“怕，怕影响我以后的职业规划。”

　　“这还不是陈董的一句话么？”戴力行在一边帮腔，“行了，你老是这么来问陈董，陈董不烦，我听着都烦了，你也少让陈董替你操心了。”

　　“是是是，”王永绍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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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王永绍担心自己的前途不同，方远博关心的是方惗是不是因为自己一时失言，受到了牵连。

　　在方惗去东城商行检查的时候，方远博自己来到了央行东城分行，并单独去找方惗她们处室的负责人赵韬处长。

　　赵韬见到是方惗的父亲，很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方远博谢过赵韬后，先感谢道：“小惗到赵处长的手下做事后，工作一直很顺利，我替小惗谢谢赵处长的关照了。”

　　“哪里，”赵韬坐在方远博的旁边，喝了一口茶，“方惗她自己很上进，取得进步，她个人的努力很重要。”

　　方远博又客气了几句后，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赵处长，今天我来打扰您，其实是想说说小惗检查的事情的。”

　　“哦？”赵韬有些意外。

　　“嗯，小惗没跟我说过检查的事情，她对工作保密的要求，履行得很到位，就是，我可能不小心说漏了嘴，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的工作带来什么不便……”

　　方远博把昨晚跟方惗说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赵韬听完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安慰道：“老方同志您别多心，据您说的，方惗没做错什么，您也没有错。”

　　赵韬笑了笑：“可能是那位雷监事长比较聪明，自己猜对了。这也不足为奇，他们跟我们有很多工作上的往来，凭借经验，也能推测出一些事情。这些都不关系的，对我们的工作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您不必担心。”

　　一听赵韬这么一说，方远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两人围绕方惗又谈了一会儿，方远博才把话题带到了陌江的身上。

　　“赵处长，这次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关于陌江的事情，”方远博顿了一下，“三年前，方惗和陌江离婚，当时是爆出了两人涉及银行那边的一个什么案子，是吗？”

　　“东城商行员工涉及民间借贷？”赵韬说，“当时这案子被当成典型用来警示同行了，也对社会公开过。”

　　“陌江那孩子是那段时间离职的，我也挺方惗说起这案子，他两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没有参与过那件事。”

　　“老方同志，我也信他们，”赵韬笑道，“而且行内也没有对他们做任何处分，这点您不用担心。”

　　“最近陌江家里出的事，赵处长您也听说了吧？”

　　“是，”赵韬叹气，“挺可惜的，陌江那小伙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啊，他没辞职之前，我是很看好他的，很看好他能在监管工作上做出一番成绩。”

　　方远博低下头，也轻轻地笑了，与罗颖不同，方远博并不在乎陌江的家境，他更看重的是陌江的为人。他一直对陌江很认可，在得知陌山病重后，他也立刻提出给予陌江一定的经济帮助，对于陌江和方惗离婚，他其实感到很可惜。

　　方惗是他的女儿，而陌江已经跟一个儿子差不多了，两人过得怎么样，他都看在眼里。

　　他自己也是父亲，他能体会到陌江的难处，只是因为罗颖比较固执，对于一些事情，他只能作罢。多年来的科研工作，造就了他比较淡泊的心境，对于工作，他十分上心，而家里的事，主要都是罗颖去操心。

　　现在回想起来，他感到有些后悔，如果当时自己做点什么，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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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江跟林安分开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方惗的电话。

　　“陌经理，我有一份调阅清单，麻烦你过来检查组一趟。”

　　“好。”

　　这是两人出差归来后，第一次见面。

　　方惗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海滩上，陌江吻了她的额头，她此时此刻，还觉得那儿在发烫。

　　尤其是西装革履的陌江站在她身边，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了，耳蜗开始微微发红。

　　于是，她不敢正视陌江，只能盯着电脑看。

　　“这是新的调阅清单。”

　　陌江接过打印出来的清单：“监事会成员的履职情况，一部分个人贷款户的贷款档案和个人账户流水，嗯，我知道了。”

　　“个人账户流水的要求跟之前一样，需要详细的版本，要有交易对手的信息。”

　　“好的。”

　　在柜面打印的账户流水，一般是没有对方账户的户名等信息的，只有通过后台，才有可能打印出详细的版本。

　　“履职情况的话，具体需要的是履职报告，还包括其他什么呢？”

　　两人在沟通调阅清单的事宜，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方惗就会把别的杂念抛至脑后，她拿起笔，在纸上一一写到：“除了履职报告外，我还需要这几年的会议记录，以及各位监事的参会情况，还有提出过哪些意见……”

　　方惗仔细地写着，陌江就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看着方惗在写字。

　　写完后，方惗起身，她发觉，弯着腰的陌江，脸离得与自己有点近，她听到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

　　“暂时要这么多吧，”她说。

　　“好，”陌江看了看手机时间，“我争取今天下午下班前先提交一部分，会议记录之类的有现成的，比较快，其他一些需要整理的，可能稍微晚一些，明天会全部送过来。”

　　“嗯，”方惗点头。

　　下班的时间到了，陌江嘴角微微翘起，小声问：“现在方便谈一些别的事情了么？”

　　方惗一愣：“什么？”

　　陌江直接笑了，他看出了她的小慌乱，于是开口：“关于响响的，上次去开家长会，我答应过他，有时间带他去森林公园骑车，这周末天气不错，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方惗没多想，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