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53、053

　　晚上回到家，方惗把周末要去森林公园骑车的安排告诉方响，小男孩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

　　“响响好像又长个了，”洗碗的时候，罗颖笑眯眯的，“我看啊，用不了多久，他都要有你高了。”

　　“妈，我又不算高，”方惗说，“等赶上了他爸再说吧。”

　　“他这才小学几年级啊？在同龄人中长得算很快了，”罗颖越说越高兴，“男孩子嘛，长得高大点好！”

　　洗好碗，方惗从厨房里出来，方远博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见着她的时候，本来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一下，不出声。

　　方惗看到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好直接问，就坐到了他旁边，跟他一起看新闻。

　　又过了一会儿，方远博才开口：“今天我去了趟你们分行。”

　　“爸，您去我们分行有什么事么？”

　　“了解一些情况，”方远博思考片刻，没把有关检查的话题告诉方惗，而是说，“关于陌江的。”

　　方惗有些诧异：“陌江他怎么了？”

　　“三年前那件事，想问看看行内对他的态度，”方远博顿了顿，“毕竟那时候，他是我的女婿，现在也还是响响的父亲。”

　　方惗沉默片刻，才说：“那事他没有责任，爸您放心。”

　　“嗯，”方远博一直盯着电视机看，一会儿后说，“这三年他不容易，人也消沉了许多。”

　　方惗抿了抿嘴。

　　回到自己的房间，方惗打开之前注册过的音乐爱好者交流论坛，这阵子比较忙，她都忘记登录上去看吕伟是否回了私信。

　　今晚方远博跟她提起这事，她便有些期待，吕伟能够回复她，因为吕伟是关键人物，只有他出面，才能替陌江和她完全澄清当年的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方惗登录了论坛，网页界面的右上角，邮箱的标志处，显示有新邮件，她的心在那一刻立刻加速跳动。

　　会不会是系统提醒？又会不会是发出的邮件被退回了？

　　方惗的心七上八下，直到他点开那个标志，看到邮件是吕伟的ID回复的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方惗，你和陌江还好吗？对于那件事，我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看到吕伟的留言后，方惗的眼泪抑制不住，流下来了。

　　**

　　陌江把检查组需要调阅的材料准备好后，拿去给陈华标看。

　　王永绍正在跟陈华标汇报点行内的事情，他看到检查组调阅监事会的材料，有些意外。

　　陈华标翻了翻材料，没多说什么，就让陌江拿去给检查组，陌江一走，王永绍立刻问：“陈董，检查组怎么想着要查监事会了？”

　　陈华标微微皱起眉，很快又展开：“估计是想看监事会履职到不到位吧。”

　　陌江从陈华标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将陈华标审核过的材料进行登记，当他登记到个人账户流水那一堆材料时，发现里面有雷湘的个人账户流水。

　　方惗在调阅这份材料时，很用心，她并没有单独调阅雷湘一个人的，而是连同其他一些个人贷款户的材料一起调阅，使得雷湘的材料没有很显眼。

　　刚才陈华标在看的时候，也是翻看到几户是个贷的材料后，就没有再细看了，陌江是因为要一笔一笔地进行登记，所以才会注意到。

　　他将雷湘的个人账户流水看了一遍，很快，他就发现了账户中有一个叫“陈年”的个人账户，时不时地会把钱转给雷湘，而雷湘并没有把钱转回给陈年的记录，而是分别以取现、刷卡等各种方式进行使用，看着像是正常的日常资金使用。

　　陌江把材料全部拿到了检查组，进行交接完后，陌江问了句：“周末的计划正常进行么？”

　　方惗把目光从档案中移出来，看向他：“嗯，跟响响说了，周六早上九点，公园门口见。”

　　“好，”陌江笑了笑，他的微笑如果没有阴霾，就是晴天。

　　**

　　这一批材料一到，方惗立刻把任务分解到个人。

　　张畅负责追踪雷湘的个人账户资金流水流向情况，邓欢负责统计监事会中各位监事的履职情况，李年丰继续梳理盛隆系各笔贷款的相关材料，方惗则把注意力暂时放在雷湘的材料之上。

　　她之前看过一部分雷湘提供的档案，能看出她在带领监事会履职的时候，对于钟鸿和戴力行审批的这些贷款，都有提出过一些风险建议，这跟她的个人履职报告中的表述是一致的，方惗核对过一遍后，发现这位雷监事长的履职是做得挺面面俱到的，从表面材料上来看，不好发现什么问题。

　　于是她再约了雷湘进行一次谈话。

　　雷湘过来时，脸上依旧挂着迷人的微笑，见着方惗也不忘套一套近乎。

　　方惗的问题先是问及钟鸿和戴力行审批的那几笔贷款的事，并重点问到了盛隆系贷后的事情，雷湘的回答如上次一样，她认为贷后在管理上的确出现了问题。

　　而当方惗问起，她对陈华标董事长的履职都做过什么工作时，雷湘的态度有点让她出乎意料。

　　雷湘的语气和神色，都显露出她对陈华标有一丝不满：“陈董算是我们行的大家长了，对行内的所有事情，都需要有个准确的方向性的把控。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我总觉得他做得不够。”

　　“比如说，我们监事会在履职自己的职能时，总会遇到一些阻碍。”

　　方惗补充：“具体是什么呢？你们监事会不能依规履职？”

　　雷湘淡淡一笑：“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并不算很顺畅吧。我们行里规定，他们董事会在开会之前，是需要通知我们监事会列席的，然而在执行的时候，他们的通知经常都很晚到，很不利于我们进行工作安排。”

　　方惗又问：“那监事会采取过什么措施么？”

　　雷湘有些得意：“为此我亲自跑到陈董办公室里抗议过，是显得有些鲁莽了，可万一我们未能列席，或者是对他们董事会监督得不够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雷湘又继续说：“不仅如此，我们监事会给他们董事会发了风险提示书之后，好多次他们都不能及时把应对的措施报给我们，还得我去催，我们监事会在行内履职并不容易，因为出发点跟他们董事会和行长层多少有一些不同，但是我们为了尽职，甚至会把相关的情况报给股东大会……”

　　雷湘吐槽了一通。

　　谈话结束后，邓欢整理完谈话笔录：“这位雷监事长在工作上挺敢跟董事长较劲啊。”

　　方惗点了点头，然后她再翻了翻监事会发出的文书，雷湘所提及的事情都有工作记录，她还看到了针对董事会配合度不高的问题，监事会曾向股东大会发过文。

　　张畅回分行把雷湘的个人账户流水用行内系统追查过后，并没有发现她跟客户之间存在什么直接的资金往来，这边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李年丰那边却有大的发现。

　　李年丰一手拿着王永绍提供过来的发--票，一边敲着键盘：“核对过了，这几张新提供过来的发--票，在税务局的系统中时查验不到的。”

　　方惗和邓欢围了过来，李年丰接着说：“开票日期就是前两个月的事，现在系统中还没录入，可能性非常小。”

　　方惗注视着电脑上网页界面的显示结果：“发--票可能是开票后又被注销了。”

　　“嗯，”李年丰说，“需要向税务部门核实。”

　　方惗知悉后，就汇总了一下当前手上的材料，下午的时候，她要回一趟分行。

　　**

　　方惗要把当前的检查情况向赵韬汇报。

　　赵韬看到方惗，先打趣道：“小惗你很幸福啊。”

　　“赵处为何突然这么说？”

　　“昨天你爸爸来行里，关心你的事情，你知道么？”

　　“嗯，”方惗颔首，“昨晚我爸爸跟我说过。”

　　“有个特别关心你的男人，不错啊，”赵韬笑笑，“我女儿可不愿意我去过问她的事，每次想多问点什么，她就跟我急。”

　　赵韬虽这么说，可脸上还是藏不住对自己女儿的溺爱。

　　“您女儿那是独立，”方惗笑笑，心想，她其实是有三个特别关心自己的男人，陌江，还有方响，小男孩已经懂得安慰自己，让她不要太难过了，想到这里，方惗心里的苦闷能一扫而光。

　　简单话了点家常后，方惗进入正题：“赵处，根据之前的外调和当前的检查情况来看，盛隆系的这几笔贷款存在‘以贷还贷’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行内的系统追踪出，他们新贷款发放后，就转到了别的公司进行还贷。”

　　“我们去外调的时候，他们提供了相应的贸易合同证明资金的用途，可提供的发--票存在虚假的嫌疑，等下我就通过行内向税务发函核对一下发--票的信息。”

　　“好，”赵韬点头。

　　方惗接着说：“赵处，我还打算继续深挖下去，如果贷款资金只是客户自己转移用来归还别家公司快到期的贷款的话，问题的性质相对简单些，就是东城商行资金监控不到位，贷后检查也未能及时发现问题。而如果，他们行内有人指导了公司这么做的话，那就是人为压降不良贷款率来规避监管了。这些贷款都是新旧贷款挨得很近，而且资金的转移也经过了多手，我怀疑是他们行内教他们这么做的。”

　　方惗认真地分析道：“从一开始检查到现在，不管是公司转账的操作手段，还是部分员工在谈话时的表现，都让我怀疑背后还有一些情况我们目前没有掌握。”

　　“嗯，”赵韬思考了一片，“你的考虑点是正确的，如果借款人他自己想挪用贷款，转账会比较直接，在多个银行之间操作，一来麻烦，二来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做，他们不是我们的直接监管主体，对监管政策必然是不熟悉的。”

　　“赵处，我有一件事还想问一下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说？”

　　赵韬抬了抬眸：“你尽管问。”

　　“我们检查组在进点前，东城商行就收到了消息，那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华标在进点前的前一天晚上给杨行打了电话，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去他们那里检查，杨行没松口，不过这事，我们当时猜测他们估计是猜到了。”赵韬告诉方惗。

　　方惗一愣，陈华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