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虚荣女子

8、第八章

　　傍晚，夕阳西下。
　　韦依随着下班的人流走出电梯。
　　这一阵子因为铭烨的单子弄得整个公司都进入紧张状态，今天很难得的准时下班。
　　这个城市已经进入秋天，不再下雨，却时不时刮起风。
　　韦依缓缓地走出大厦的大门，迎面而来的秋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拉拉身上那件浅米色的风衣，将领子立了起来，两只手插进风衣的大兜子里。
　　又是秋风起，韦依看向前方那片低沉的天空，心里闷闷的。
　　她好讨厌秋天，尤其是起风的秋天。
　　已经是第二个秋天了，田悦离开的第二个秋天。
　　想着，韦依的眼眶不由地红了一圈。
　　她的步子沉沉慢慢，不像大多数下班的人们都赶着回家，而她，不管快还是慢，也没有人会惦记着。
　　韦依在街角转了一个弯，迎面又是一阵凉凉的秋风，她缩了缩身子，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阵急速的喇叭声，她本能地转脸望向声源，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很帅地出现在马路旁边，她不懂车，但凭这车子的回头率，她知道一定是辆好车。
　　韦依本来也没想什么，刚准备扭头的时候，从越野车里探了个脑袋出来。
　　有一个多月了吧？韦依在算着日子，唐立这家伙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一出现总是这么爱出风头。
　　“上车啊，这里不能停车，傻愣着干嘛？”唐立冲着她嚷嚷，还特有理。
　　韦依似笑非笑，一转身往他那辆帅车走过去。
　　才坐上车的韦依嗅到一阵新皮革的味道，在车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什么都是全新的。
　　“这车怎么样？我就不信这车还会被你们家小区口那点水给淹了。”唐立边开着车边说。
　　“你找我就是来显摆的吧？”
　　“我刚提的车，特意来接你的，你怎么就不觉得荣幸呢？”
　　“你爱烧钱玩别拉着我，关我们家小区口什么事。”
　　“要不是我那车抛锚了我瞎折腾什么？”
　　“抛锚了修好不就完了吗？你钱多花不完可以分我点儿，别拿我们家小区口说事。”
　　“也行，下回分你点，我就是钱多，我就愿意折腾，反正我就是为了载你，哼。”
　　韦依瞥了唐立一眼，知道这人小孩子脾气上来了，也就不跟他争了，转了个话题：“现在去哪？”
　　“去哪？”唐立眯着眼，特高兴地冲韦依一笑，“你还欠我一顿火锅。”
　　韦依笑笑，这人这辈子就跟锅干上了。
　　“不过，你得先陪我回趟家。”
　　“我就陪吃，不过夜。”
　　“色女。”唐立转脸冲韦依撇撇嘴，“我得回家洗个澡，我今天折腾一天了，这大风天的，脏死了。”
　　“你一大男人还有洁癖啊？”
　　“你愿意和一泥人吃饭？”
　　韦依白了他一眼，他总有理由。
　　“反正顺路，我很快的，现在才五点多，还早。”
　　“那你快点，我的时间很宝贵的。”韦依扬扬下巴，一本正经地说。
　　“小样儿。”唐立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韦依其实很想问唐立这一个多月去哪了？但到底也不知如何启齿，一想到那天在王府饭店那一幕，她又觉有点尴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想想也不值得为这点小事伤和气，她没道歉，唐立压根儿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唐立的家，唐立让韦依自便，他就匆匆跑去浴室，韦依一个人在屋子里瞎晃着。
　　唐立的家是复式那种，出于礼貌，韦依只在客厅呆着，东看看西望望的，屋子干净整齐，以蓝色为主调，装修硬朗也不乏现代感，一看就知道这屋子主人性别。
　　韦依晃着晃着，眼睛落在摆在沙发旁边的几个鞋盒子。
　　她走近，看看上面的LOGO，眼睛沉了沉。
　　随手翻开鞋盒，心里有点乱。
　　唐立的心意，她知道。
　　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他们之间隔了好几年，又隔着这么多事，一切都变得模糊，这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唐立对她那份情谊，凭什么持续？
　　那几双鞋子都是不同的款式不太相同的风格，其实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记忆是无法抹去的。
　　这两年，她心底那份痛已经渐渐麻木，但唐立这该死的家伙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一看到唐立她就会想起从前，想起从前她就会痛。
　　韦依咬咬唇，从其中一个鞋盒里拿出一双鞋子。
　　她一直很珍惜唐立这个朋友，因为田悦很珍惜这个朋友。
　　忽然间她觉得，爱或不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珍惜。
　　双脚穿进鞋子的时候，她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鞋子不大不小，正合适。
　　此时，唐立刚好穿戴整齐走到客厅。
　　韦依抬头，四目相对。
　　空气突然凝结住，死寂一般。
　　唐立的脸是绷住的，没有表情。
　　韦依微张着嘴，数秒才冒出一句：“就要这双。”
　　唐立还是愣住。
　　“那几双怎么办？”
　　又过了好一会，唐立回过神，一脸尴尬：“没事，送我妹好了，她和你穿一个号。”
　　“谢谢。”韦依笑着，唐立在那一侧微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你有妹妹？”韦依转个话题，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尴尬。
　　“恩，一直都在英国跟我爷爷。”唐立一语带过。
　　“哦，是吗。”韦依没有继续问，脱下鞋子，又将鞋子装进盒子里。
　　“这鞋我得放家供着。”她边装边说。
　　“为什么？”
　　“好几个月工资呢。”
　　“我送你的。”
　　“我的意思是太贵了，我舍不得穿。”
　　“你喜欢就好，钱不算什么。”
　　“你都是这样哄女人的吗？”
　　“浪漫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
　　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离开了唐立的家，直奔火锅店。
　　唐立是个锅迷，只要是火锅，不管是传统的碳火铜锅还是四川麻辣锅，又或者泰式咖喱锅，粤式粥底锅等等，他全部都不放过，但凡是吃饭，十顿有九顿半都是选择火锅。
　　韦依请客，唐立当然不会征求韦依的意见，车子一路开到一间火锅店，韦依一下车看见上面写着牛蛙两个字差点没当场晕倒，一想到那是个吃蚊子的两栖动物韦依就郁闷，不过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这间火锅店很小，桌子还不到十张，唐立一进去老板就迎面冲他打招呼，似是很数落的样子，韦依看着别桌上一盘盘还没下锅的牛蛙，心里直打颤。
　　他们在角落一个小桌子坐了下来，唐立点了五斤牛蛙还有几个涮菜，韦依没出声，眼睛直瞟着旁桌的客人，吃得那叫高兴。
　　“饿了吧？一会多吃点。”
　　“这话该我说。”韦依白他一眼，到底今天谁请谁？
　　“我肯定不会客气，你就看好你的钱包好了。”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一盘红彤彤的汤底，韦依看着那盘红汤不禁吞了吞口水，里面貌似有好多牛蛙的说。
　　那锅红汤一开始咕嘟，唐立就迫不及待地伸下筷子，也顾不得和韦依说话，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韦依拿着筷子踌躇了半天，没敢动。
　　“吃啊。”唐立吃了半天，才发觉韦依还傻愣地看着他。
　　韦依抬抬眼皮，对唐立皱起了眉。
　　“怎么了？”唐立抿抿唇，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漏勺从锅里捞了几块牛蛙，漏干汤汁，然后伸到韦依面前的小碟，倒出。
　　韦依看着眼前的小碟，又看看唐立，眼底红了，咬咬唇：“不要这样……”
　　韦依她只是害怕牛蛙，并不是在等唐立给她夹菜，唐立误会了，但唐立现在这个动作却无情地勾出她的回忆。
　　唐立看见韦依的眼圈红了，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在她的身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怎么了？”唐立有些毛躁。
　　韦依摇摇头。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见到唐立就变得如此脆弱，明明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么自己的情绪就那么不受控制。
　　“还在生我气？”唐立抬手，像从前一样习惯性地摸摸韦依的脑袋。
　　韦依不知道怎么说，刚才，她看见唐立给她递菜的那一刹那，仿佛见到田悦。
　　从前的韦依，特别特别依赖田悦，田悦是个很细心的人，方方面面都会替她想到。韦依以前最无奈的就是和唐立吃火锅，每次吃火锅的时候，她都故意罢工，就等着田悦给她夹这夹那的，久而久之，每次吃火锅甚至吃饭的时候，田悦都习惯地为她夹菜，她就乖乖地坐在桌前享受美食，那时的她并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多么不好的习惯，直到后来，直到什么事都要她自己一个人去完成的时候，才知道，这份习惯已经成了一种痛。
　　可是，都过了这么久，她明明将这个习惯淡忘掉的了，为什么那一刹那又会想起？
　　“别生气了，陪我好好吃顿饭……”唐立欲言又止。
　　韦依深吸一口气，真的真的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转过头：“给我点时间，我第一次吃牛蛙，害怕……”
　　唐立哑住，半响，笑起来：“唉，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你以为我是你吗？什么都吃……就一动物……”韦依推推他，勉强咧开嘴笑笑。
　　唐立白她一眼，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夹起一块牛蛙：“你别想这是什么不就行了吗，反正我带你吃的东西不会难吃的。”
　　韦依看看唐立，低头夹起一块牛蛙，闭上眼，直接咬了一口……肉很嫩，有点辣，还带那么一点点甜，她睁开眼，又看看唐立，真的很好吃。
　　“怎么样？不错吧？”
　　“恩……”韦依点点头，像个孩子。
　　没吃多久，唐立又加了5斤，韦依也没反对，她已经开始爱上这锅蛙了。
　　吃到中途的时候，唐立让服务员加了点汤，两人放下筷子，稍作休息。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韦依挑挑眉，“什么打算？”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在那小公司里做行政？”
　　“不然怎么办？我已经把我的专业知识还给老师了。”
　　“没想过转行？或者做点什么？”
　　“没想过。”韦依老实回答。
　　“那点工资够养活你下半辈子吗？”
　　“过一天算一天，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
　　唐立沉住脸，眼底的颜色变暗。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唐立问着，眼睛看向别处。
　　“没病没痛，算这样了吧。”
　　唐立的眉头稍皱了一秒，又舒开。
　　“一直……一个人？”
　　“恩。”韦依点点头，痛还不够吗？她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唐立紧紧地看住韦依，似有千言万语，却不道半字。
　　“怎么了？打算给我介绍一个？”韦依淡淡一笑，瞟一眼那红彤彤的锅，还没动静，又看向唐立：“还是有好工作准备给我谋一官半职？”
　　“笨蛋。”
　　唐立冒出两个字，让韦依一头雾水，气氛突然间降温，还好那口锅很争气地煮开了锅，韦依没理他，把筷子伸向锅里。
　　其实这两年，韦依一直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好好的，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这样活着，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