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虚荣女子

17、第十七章

　　今天天晴，没有风，韦依拎着保温桶笑容满面地走进医院大门。
　　她今早很早就起床去菜市场买新鲜的猪骨，银杏，腐竹等材料，还特意打电话回公司请了半天假，昨晚的事她没有再去想，前后折腾了很久才把粥熬好，送到医院的时候刚刚中午，赶上午饭时间。
　　走廊的尽头，是唐立的病房，韦依清了清嗓子，敲响房门。
　　“进来。”
　　听到唐立的声音，韦依缓缓推开门。
　　唐立是背对着房门的，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脸冲着窗户，韦依只看见他的背影，沉沉寂寂，还消瘦了许多。
　　“午饭时间到了。”韦依一本正经地说着。
　　听到韦依的声音，唐立倏地扭头。
　　韦依当场顿住，唐立的脸……一脸黯然。
　　只是一秒，唐立的脸就堆起笑容：“怎么是你？”他笑，笑得很难看。
　　“我……”韦依恍惚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才是错觉，她咬了咬下唇，将手上的保温桶举高，“我给你熬了粥。”说着，走上前，放在病床上的活动架子上。
　　“我不饿。”笑容在唐立的脸上褪去，换上一张韦依从来没见过的冷漠的脸。
　　韦依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将保温桶打开，将粥倒在小碗里，“剥银杏原来这么烦人的，难为我妈以前总给我熬银杏糖水，我还特别爱吃银杏，喜欢那种入口有点甘甘的味道，还有些苦，一下子就能让人记住这种味道，昨晚我想了好久才决定熬这粥的，你尝尝，味道还不错。”说着，将一碗粥端在他面前。
　　唐立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又抬眼看韦依。
　　“喝吧，没放味精鸡精，猪骨也是早上买的，绝对健康。”
　　唐立的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垂下眼皮。
　　“后天你就动手术了，我会帮你祈祷的，一定没事的。”
　　唐立又抬起眼，“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我不想帮你看店了，你赶紧好起来，自己回去照顾那些客人。”韦依撇撇嘴，想起那些刁难她的客人。
　　“店送你了。”唐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要，好累。”
　　“对不起……”唐立的眼底晕上一抹怜惜。
　　“我说，端着好累。”韦依动动手，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你喂。”
　　韦依一愣，才问：“什么？”
　　“我说你喂。”唐立扬扬眉，一副无赖样。
　　“唐立，我一大早给你熬粥，现在都端到你嘴边了，你还要我喂？”韦依“啪”地将粥放在病床架子上，“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这些粥喝完我下辈子也不来看你了。”
　　唐立看着她生气，嘻嘻地笑了起来，拿起勺子在碗里拨了拨，然后喝了一勺，眉头皱起。
　　“怎么了？真的……”韦依弯着腰，小心奕奕地问：“真的……很难吃吗？”
　　唐立皱紧眉看住她，微微点头，突然吐出舌头：“好烫……”
　　韦依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一生气，手不禁地伸了出去，往唐立的脑袋上狠狠一敲：“讨厌死。”
　　就她这么一敲，唐立猛地一缩，一只手按住头，眉头又皱了起来。
　　“又想耍我？没门。”韦依撅撅嘴，又说：“我先回公司了，我告诉你，你赶紧把粥喝完，下午我下班再过来，就这样。”说着，她转身走出门。
　　唐立没有叫她，她“砰”一声把门关上，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心一沉，立刻转身，匆匆推开门，“唐立。”
　　她大声喊着，扑到唐立旁边，“唐立，你怎么了？”
　　病床上，唐立一动不动，像死去了一样。
　　“唐立……”韦依慌了，立刻转身冲出病房：“医生……医生……”
　　医院的走廊又暗又长，韦依慌慌张张地叫喊着，眼中满是惊慌，路过的护士见到她，紧张地问：“小姐,怎么了？”
　　“医生……我找医生，我……”她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姐，你别急，慢慢说。”护士扶着她。
　　“我朋友……快……快……救他……”她说着，眼泪也随之涌出眼眶，她拉住护士，几近乞求。
　　“在哪？哪个病房？”护士着急地问，朝着正向这边走来的护士大喊：“快，叫刘医生。”
　　护士拉着韦依冲她走过来的方向又走过去，“哪间病房？”
　　“尽头……尽头那间。”韦依慌乱地跟着护士，一颗心胡乱跳着，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她干嘛要打他的脑袋？
　　韦依和护士匆匆走进病房，没一会，几个穿白袍的医生和护士也赶到，韦依被其中一名护士拦出了病房外，她傻傻地流泪看着病房的门，又过了一阵，几名护士从病房走出来，韦依想问什么的，可护士走得很快，没一会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但很快，几名护士推着护理床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慌了，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看着唐立躺在护理床上被推出来，韦依急急冲上前：“医生……我朋友他……”
　　“小姐，麻烦让一下。”医生没空理会她，她被挤到一边，一路小跑地跟着，直到护理床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再一次被拦在门外。
　　手术室的门前，韦依愣愣地坐着，眼泪流干了，她很安静，安静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还记得上一次坐在手术室门前，那是两年前。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赶到医院的时候，韦依看见田叔叔和田阿姨已经守在手术室门前。
　　那晚，是她记忆里最漫长的夜晚。
　　她一颗心就这样悬着，看着田叔叔轻拍着田阿姨的肩，什么话也没说，那种沉默的哀痛，似是最无声的残忍。
　　她不敢哭，不敢问。
　　恐惧就这样慢慢地渗进她的肉她的骨，她咬着唇，生生地咬出一道血痕，很冷，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还有温暖，血液或许不再流动，心脏还在跳着，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让她害怕。
　　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门，有那么一刻，她希望手术室永远不要灭灯，她怕那灯意味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黑暗的梦。
　　而那晚，手术室的灯终究灭了。
　　事实，她要面对的事实，终究逃不了。
　　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一脸悲哀，“快进去吧，他想见见你们。”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韦依几乎停止了呼吸，憋了那么久的眼泪，一下子决堤。
　　幸福是什么？她还没弄懂，却急急地要接受上天给予的痛苦。
　　只是一个晚上，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在了。
　　韦依眨了眨眼，眼睛看紧手术室的门。
　　她还在害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残忍的晚上。
　　灯会灭的，可答案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害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唐芯赶到了手术室前。
　　“韦姐姐……”
　　韦依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机械地转脸看着唐芯。
　　“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赶来了……我哥他……”唐芯问着，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韦依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唐芯，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对不起……”
　　唐芯被她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接过纸巾，疑惑地看着她。
　　“我……还有事，就……不等了。”韦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唐芯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她说完，转身，缓缓走开。
　　唐立，你一定会没事的。她这样想着，这样念着。
　　她真的真的无法再在手术室前再等待。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阴了下来，还有风，寒寒凉凉的。
　　冬天，恐怕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