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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才小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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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见到丽涛时,林珊才知道她那封情书给错了人,那个学骑车的胖子才她心仪的帅哥。看着丽涛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悠闲地念着朱子航的回信:“敬爱的丽涛小姐,小生不才,承蒙您看得起,本该欣喜若欣,无奈本人并非学院王子建成兄,是以不敢夺爱,望见谅。”
林珊手儿翻转,将一张信纸折成一只纸鹤,纯白的信纸上沾了细细的两根草叶,弯曲着象是笑眯了的眼。林珊想起这送错情书的窘事,也不禁笑了起来。一边正生闷气的丽涛伸手来挠她的痒:“叫你笑,叫你笑,你这个坏丫头。”林珊侧身躲开她尖尖的指甲,一扬手,那纸鹤已悠悠地飞出了窗口。楼下就是一个小操场,四周都有小花坛,课间都有三三两两的同爱坐在花树下谈话或是温书。丽涛伸手没捞到,飞奔着出门去,临了还回过头来冲她喊:“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丽涛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房门被大力地打开了。林珊看着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丽涛手上抓着那只纸鹤,打趣道:“我的好姐姐,难道你就没发现这小子回信的时候夹了一张空白信纸?”说毕,扬着那页写有字的信纸笑得更是花枝招展。
袁丽涛当然也不肯善罢干休,两个人在座位上你推我挤,抢信呵痒,弄得书本、文具掉得满地都是,直到所有的同学侧目,新来的语文老师走上讲台,才停了下来。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胖子是怎么成为男二班最帅的男生的,难道是你一个人评的。”林珊琢磨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在放学时问了。
“本小姐就喜欢那白胖如猪的,关你什么事?”丽涛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提着书包就走了。
今天的最后一节体育课是自由活动,所以很多同学都提前回家了。林珊想趁着这个时间去看看外婆,也加快了脚步。外婆原先住的那个养老院去年已拆毁了,院里的老人都搬到了市里,就住在她和程宇轩住过的那个孤儿院里,现在已经改名叫东市福利院了。好在离市区也不太远,林珊隔三岔五的就去看看她。
本来爷爷已经答应给她买一辆自行车的,样式她都看好了。可是那天吃饭的时候,她津津有味地吃着干煸牛肉,吴妈站在一边说了句“珊小姐跟远少爷一样,不喜欢吃鱼,无鳞鱼碰都不碰,只爱吃辣菜。”程家老爷就重重地放下筷子,害得她嘴巴都不敢咀嚼,差点被一个红尖椒辣死。老爷子半晌没动,等到她的喉咙冒出青烟的时候才冷冷地说:“自行车还是不要买了,女孩子骑着不雅观。”
就这样,数分钟前的嘘寒问暖,爷慈孙孝全都作云雾散。林珊再一次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悲哀。
等她走完了沥青路,转上通往福利院的碎石路时,更深到体会到了贫穷的痛苦与行路的难处。前两天刚下过雨,碎石下的黄泥已经泡软了,踩下去一个大窟窿,提起来连鞋带泥有几斤重,她象是新兵在部队做负重远行,愈走愈慢。
林珊丝毫也不为这蜗牛式的速度而苦恼,不紧不慢地欣赏着四周的景色。六月的乡间,是一块巨大无边的绿色织锦地毯,稻花正香,碧叶翻滚如潮,潮落处不时可见埋头吃草的水牛的背。地头边的几株石榴树枝繁叶茂,火红如炬的花儿奋力地露出笑脸。
她却笑不下去了,一不留神脚踏进路边上一个大坑里,抽出来时外踝处又酸又痛,已带了一点红色。
林珊坐在路边,伸手折了几枝蒲公英,嘟起嘴巴一吹,无数个粉白的降落伞四散飘扬。她望着远处福利院青灰的屋脊,叹了口气:“小东西们,也不能带我去看外婆。”
“叮,叮,叮”。林珊循声望去,一辆自行车蛇行着近了。她睁大了眼睛,忽然笑着叫喊道:“哎,快停下,那个什么,白胖猪先生。”
车子好象是给她叫得翻倒在地,车上的两个人倒闪得快,并没有摔着,一个忙着去扶车,另一个将手插在裤兜里晃到她面前:“喂,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是那个在树下送错情书的家伙。不过,林珊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是啊,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是女生部的,经常看你打球。”看到对方疑惑地挑了挑眉,她马上绽开笑脸。听完她的请求,这个不才小生倒并没有犹豫,转头对着那个白胖猪说:“兄弟,你先走,等我将这学妹送回去后再去接你。”
白胖猪朝他挤了挤眼,林珊也学着不才小生向白胖猪挑眉毛,把他吓得赶紧走了。
自行车在碎石路上走得还挺顺畅的,五儿不时地催促着快点,到了目的地时才发现不才小生的背后都汗湿了,不禁有些歉意,随口说道:“要不要进去喝口水?”
哪知道那不才小生接口就答应了,进去的时候还顺口随着她喊外婆,对她的白眼视而不见,任外婆将手拉得紧紧的。外婆这两年又老了许多,耳朵有些背,双眼也只有微弱的光感,她将他认作了程宇轩,细细地磨娑着他的双肩,眼泪流了下来。
林珊想到在外求学的程宇轩已有半年不曾来看过外婆,老人家一定是思之若狂,不禁泪眼婆娑,却又不忍戳穿。眼光朦胧中,他朝她点了点头,一副诸事明了的样子。
老人家颤抖着双手去解不才小生的衣领,他不明就里,只得连连躲避。林珊知道外婆每次都要检查那块黑玉的,忙按住她的双手:“外婆,哥哥刚回来,将黑玉放在家里了,下次再带来给您看。”转念间又想到她已有几年看不到东西了,话音里又带了哽咽。
“是这样的,外婆,因为那玉上的绳子有些磨损了,我怕弄丢所以才放在家里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林珊的,注意到她湿漉漉的睫毛象蝶翼一样的轻扇,眸光中却透出了赞许和感激。
外婆絮絮地说着一些陈年旧事,反反复复地叮嘱他们注意身体。本来毫不相识的两个少年人,在这垂暮的老人面前,出人意料地默契,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
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不才小生长舒了一口气,朝林珊伸出了手:“好妹妹,我们还是先认识一下吧。我叫朱子建,是学院男部三年级的。”
林珊没有动,他随着她的视线望去,院墙上爬满了豆角秧,开着紫红粉白的花朵,映得墙下的青年如玉树临风。
那才是她真正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