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92、春日迟（一）

　　“诶，敖雪，你说，老虎吃什么？”小黑趴在垫子上给小白虎取暖，“他这么小要吃奶吧？”

　　“他真的是林慢吗？林慢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他怎么变成一只小妖精了？是不是祁臻想林慢想疯了？”

　　“喂，你理我一下——啊！啊啊啊！”

　　小黑痛叫地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住口！住口！林慢！你咬哪儿呢！我又不是你娘！你娘给你找奶去了！别咬我啊啊啊！”

　　敖雪睁眼一看，小白虎咬着他不放，吊起身子也不松口，样子怪可笑的。他忍了笑，顶着小黑杀人般的眼神，欣赏够了才上去解救他。

　　小黑呜咽了一下，眼泪都沁出来了：“真是吃奶的劲！痛死我了！小坏蛋！”

　　小白虎发出嗯嗯的叫声，张开嘴四肢乱划。他眼睛还没睁开，嘴巴鼻子都是粉嫩嫩的，一身白毛，额头上那个深色的王字斑纹好像眉毛似的皱得紧紧的，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小黑顿时原谅了他认错娘的行为，试探着舔了舔他的头稍作安抚：“可怜的毛毛，饿坏了吧。别着急，祁臻给你找奶去了。”

　　舔了一会儿，小白虎似乎很舒服，挪到他腹下取暖。白白的一团，激起小黑的爱怜之心：“哦，你真小。给你取个名字吧毛团，叫坨坨怎么样？嗯，毛坨？”他看向敖雪。

　　敖雪评价：“难听至极。”

　　小黑冲他龇牙：“怎么说话呢？当着孩子的面！这一坨白毛多可爱啊，你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吗！”

　　“小毛坨，别听他的，你的名字最好听。有些人啊，原型那么长那么大，威风凛凛的，人家还取了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小雪呢！还嘲笑别人！”

　　祁臻牵着一头母獐子回来给小白虎喂奶，小白虎饿得狠了，用力嘬，母獐子疼得嚎叫，却不敢不屈服。

　　吃饱喝足了，祁臻把小白虎放到胸口，靠着山洞休息。小白虎自动拱到他衣服里，贴着脖颈的一小块皮肤睡着了。

　　已经到了冬天，深山老林里风尤其凛冽。

　　小黑叹了句：“真是父子情深！”然后用一双猫眼盯紧了敖雪：“哼，有些人，就是个木头！”

　　他哼哼唧唧，别别扭扭的，敖雪就当是在撒娇了，一手揽了他抱在怀里，还挺暖和。

　　天气越来越冷，由于小白虎十分能吃，山里的动物已经闻风丧胆，看到祁臻就躲得远远的。祁臻一路北上，路过一座村庄，有户人家养的狗生了狗崽，正好有奶水。

　　主人家见祁臻生得俊郎不凡，便十分热情，还以为小白虎是只狗或者狐狸什么的，见其他小狗挤着他，便把母狗引到别处喂奶。

　　祁臻察觉到村里有异处，问起附近的情况。主人絮絮地说了一大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可当小黑进来的时候，主人家脸色大变，把他们赶到门外：“走走走！赶紧走！我们这儿不欢迎外人！”

　　祁臻和敖雪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小黑，小黑炸毛：“看我干嘛！”

　　无论祁臻怎么敲门，主人都不再应声。天色已晚，他们敲了好几家的门，都是见了小黑就如临大敌。

　　小黑臭着张脸，不情不愿地吃了颗化形丹：“就这么几颗，吃完就没有了！”

　　这样，总算找到村长家愿意让他们借宿。他们给的银两足足的，人又气宇轩昂，一时受到热烈的欢迎，村长还嘱咐儿媳杀了只鸡，端上来香喷喷的。小黑过了两天的苦日子，这会儿早就忍不住了，谁知才吃了一口就反胃，冲出去吐了。

　　村长的老伴儿眼神不好使，看他生得小巧还以为是个姑娘家：“莫不是有了？唉，这就食不得荤腥！”

　　吐完后的小黑脸又绿了：“大娘，我是男的！”

　　“哦？是个男孩儿啊！是个有福的！”大娘乐呵呵的，耳朵也不太好使。

　　祁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摸了摸小白虎，眼里泛起一丝笑意。

　　小黑眼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警惕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你从来不会这样看我的！”祁臻性子冷淡，但为人厚道，鲜有嘲笑别人之举。

　　敖雪也用眼神询问，祁臻便道：“你先前吃了一匣子娃娃果，算算日子，也有三个月了。罗刹国女子怀孕生产也正好三个月。”

　　“啥？那果子有问题吗？”

　　小黑不知道，敖雪却一下子明白了，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

　　小黑抱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难道我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女娲大神呐，真是天妒英才！”

　　“行了！”敖雪被他吵得脑仁疼：“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接下来你会母性大发而已，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为了印证他的话，祁臻抱着小白虎远离了他。

　　饭后，祁臻有意打听村里的事，便与村长闲聊，不经意地提到：“我看村里有很多野狗，怎么不见有猫？”

　　提到猫，村长瞬间严肃起来，往院子里看了看，关上门，紧张地说：“你们外来人不知道，我们这儿闹猫鬼呢！”

　　“猫鬼？”小黑问：“什么是猫鬼？”

　　祁臻道：“猫死后鬼魂不散，形成猫鬼，猫鬼可以被人控制谋财害命。”

　　“哎呀你懂得可真多！”村长道：“我们这儿闹猫鬼已经有俩月了，刚开始是一家五口都死了，后来陆陆续续死了七八个人！我们请了好几个道士来看了，都降不住！自从闹猫鬼以后，村里的野猫家猫都不见了，听老人说都是被猫鬼迷了去害人呢！”

　　祁臻还要再问，村长却没什么可说的了。

　　夜深了各自安歇，小黑和敖雪睡一个床。小黑睡相不好，一会儿伸胳膊一会儿蹬腿的，闹得敖雪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小黑不好动弹，又睡不着，便时不时扭一下身子，或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此三番地扰人。

　　敖雪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红着双眼问：“你是欲求不满吗？不如我们做点让你能很快睡着的事！”

　　小黑吓住了：“别别别！我不闹你了！”

　　敖雪倒头就睡，到了冬天以后，他经常是这副睡眠不足的状态。

　　小黑也累了，但是不知怎么抓耳挠腮地心烦。趁敖雪睡着了，他悄咪咪地跑到隔壁房间，看到睡得一起一伏的小白虎，小黑的心都化了。

　　哦，小毛坨，我来了！

　　他垫着脚，伸手刚要碰到小白虎，祁臻警觉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

　　小黑尴尬地收回手，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祁臻却很快明白，娃娃果生效，小黑母爱泛滥，林慢又是只幼虎，小黑自然而然地把这种感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祁臻揉了揉眉心，道：“你可以在这儿睡，但是必须变回原形。”

　　“好嘞！”小黑把小白虎叼到枕头上，然后把他整个圈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祁臻看着一黑一白，想到以前小黑总是和林慢抢枕头，不由得弯了弯唇，合眼睡了。

　　第二天，小黑一大早就回到敖雪床上睡回笼觉，不让他发现自己半夜爬床。

　　祁臻去给小老虎找奶吃，让小黑和敖雪去打探猫鬼的事。

　　敖雪虽长得好，却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姿态，村里的大叔大爷们不爱搭理他，小姑娘们还未张口先羞红了半张脸，大娘大婶嘴碎归嘴碎，涉及到这种妖邪之事却绝口不提，生怕惹祸上身。走了一圈，除了被几个色胆包天的大娘调戏，敖雪什么也没问到。

　　小黑全程憋笑，看了一路热闹，还揶揄了几句。敖雪淡淡看他一眼，道：“你又能问出什么来？”

　　“你看不起谁呢？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混了两年，看我的！”

　　走到村口，正见一群小孩儿围在那儿打架，小黑又过去一看，不是打架，是一群小孩欺负一个小孩。那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脸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怯生生的不敢反抗。

　　小黑捏着拳头走过去：小崽子不干人事，我这个暴脾气！

　　“小孩儿！”他喊一声，然后瞬间变脸，笑眯眯地展开拳头，露出糖块：“谁要吃糖？”

　　几个小孩儿争先恐后地围上来：“我要我要！”

　　小黑手一收：“想吃可以，哥哥问你们几个问题！”

　　小孩子不懂事，但记性好，大人说话的时候听一耳朵就记住了，他们也没有大人的那些忌讳，七嘴八舌地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

　　原来最开始闹猫鬼是村里一户姓王的人家，他家养了一只黑猫，生了几只猫崽，后来猫崽都不见了，这只猫就发了狂，变成了猫鬼，还把主人给害了，后来又陆续害了其他人。村里请的和尚术士都治不了它。

　　小黑仔细问了遇害者的姓名，又问王家在哪。

　　小孩拿了糖一哄而散，其中一个指着那个被打的小孩：“他就是王家的，他家人都死了！我娘说他不吉利，迟早要害人的！”说着便跑了。

　　小孩子不知好坏，大人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天真的恶意，也是很可怕呢。

　　小黑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另一只手变出一把糖。小孩看着他不动，眼里却透着渴望。

　　小黑叹口气，轻声说：“吃吧，别怕。”

　　小孩狼吞虎咽地吃了，像是饿了很久。

　　小黑问：“你知道猫鬼吗？”

　　小孩猛地抬头，推开小黑跑了。

　　小黑冲敖雪扬扬下巴：“看吧，找到线索了。”

　　这天晚上，欺负人的小孩都做了一晚上噩梦，梦到自己变成被欺负的人。梦境非常真实，小孩们醒了都哆哆嗦嗦的，乖巧了不少。

　　小黑：欺人者，人恒欺之！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只要有力气挥舞拳头的人就应该知道，随意欺负人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