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68、黄泉道（六）

　　包厢里只剩下醉醺醺的墨云和一脸乖巧的敖雪，小黑简直要仰天大笑三声，虽然墨云的不靠谱让他颇有微词：这家伙第一轮就喝趴下了，连敖雪都不如！

　　哼哼，现在该怎么玩儿呢？小黑想了想，决定先报一摸之仇，嘿嘿笑着向敖雪靠近，动手动脚，摸上摸下。

　　“哈哈，落我手里了吧！”

　　“硬邦邦的，连个毛都没有！”

　　“一点都不好摸，我吃亏了！”小黑一脸嫌弃，这家伙，哪像人家软绵绵毛茸茸的大家都爱！

　　敖雪也没有反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墨蓝色的瞳仁，好像夜色下的大海，落满细碎星光，被海浪一阵堆起，又一阵放下。小黑忽然缩回手，心虚不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于是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敖雪，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慢。”敖雪答。

　　“那我刚刚对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你冒犯我。”敖雪还是呆呆的，脸上却浮起怒气：“放肆。”

　　小黑不满，喝傻了还这么嚣张！不过，他很快露出笑容：“那是谁冒犯了你？”

　　“林慢。”

　　小黑拍腿大笑：“对对对，是林慢摸的你，可记住了！”

　　夜色深沉，星子闪烁。酒楼对面的一条街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娇笑吟哦传得老远，小黑一个人吃着烤鱼，闻着那股脂粉香，学着穷酸书生的模样吟了一句诗，摇头晃脑地道一声：“好一个，温柔乡！”

　　他看着木呆呆的敖雪，想起林慢被打扮成新娘的造型，忽然大大地笑开了：“小二，给我来一身裙子！”

　　如果林慢在这里，他一定会拼命阻止小黑的行为，大喊：“小黑住手哇，敖雪醒了一定会打死你的！！”

　　但是小黑这会儿也微醺了，给敖雪披上一层艳丽的披肩，腰上围了一片纱裙，不伦不类的，待他吃吃笑着把胭脂往他脸上抹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敖雪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小黑缩回手，怂了一下，悻悻地放下了，转头一看，墨云把头从碗里拔出来，乐颠颠地看着敖雪：“龙崽崽，好漂亮！”

　　小黑眼睛一亮，板着他的脸往他脸上抹胭脂。墨云乖乖的闭着眼睛不动，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和龙崽崽一样漂亮啦！”

　　小黑笑得前仰后合：“是啊，你俩这样子，去花楼一定能当台柱啦！”

　　墨云喝醉后活像个傻子，抱着敖雪就不撒手，还摸他的脸，来来回回，一边摸一边把满是酒气地嘴凑上去说悄悄话。

　　失去清明但仍坚守着脸这块禁地不让任何人触碰的敖雪此时却任由墨云调戏，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绯色，几乎可以与墨云的两坨胭脂媲美了。

　　小黑顿时就不高兴，这区别对待也太过份了吧，凭什么只有墨云可以摸！他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哼了一句：“不让我摸我也不让你摸！”

　　过了一会儿小黑有点困了，打着哈欠去隔壁房间睡觉，留他们两个在这好好撒撒酒疯。这一夜宅门闭户，酒家燃灯，一街之隔泾渭分明，酣睡的自然好眠，享乐的也十分尽兴。

　　第二天，小黑睡足了觉叫敖雪和墨云起床，推开门的那一霎那，他脑子里只有五个字：我眼睛瞎了。

　　纱裙披肩被粗暴地撕碎扔在地上，胭脂撒了一地，桌上杯盘狼藉，酒瓶倒在地上，酒香一夜未散，任谁看都是一场酒为色媒的暧昧景象。

　　敖雪端端正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香甜，脸颊粉红，胡乱印着些唇印，活脱脱一副被蹂躏得很满足的样子。

　　墨云则衣衫不整好像跟人打了一架，衣襟松松垮垮的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脸上胭脂糊成一片，十分滑稽。他紧贴着敖雪，手脚都横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扭曲着贴着脖子，一条腿大剌剌地张开，张着嘴均匀地呼吸，看来一晚上累坏了。

　　小黑发誓他从未见人睡姿如此狂野，而且这样睡不会很累吗？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小黑大吼一声，敖雪醒了，直直坐起来，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又放松下来，就这一息之间，他还迅速地整理了衣服头发，恢复了端端正正地模样。

　　墨云眯着眼睛，顶着一头稻草般的头发攀着敖雪爬起来，脸难受地皱成一团，好像被艳鬼吸干了精气，马上就要精尽人亡了一样。

　　“咦，我怎么成这幅样子了？”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小黑紧张看着敖雪，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喝醉了撒酒疯，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也被你祸害了！”

　　“哦？真的吗？”墨云也没有纠结这个，反而笑眯眯地凑上去捏敖雪的脸，又地对小黑眨眨眼：“那你可亏了。”

　　小黑无言以对，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林慢的心情。

　　敖雪静静地看着墨云，一动不动任他施为，清澈的眸子越发温润，好像墨云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就只能乖乖地低下头颅。

　　敖雪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好像不记得小黑昨天调戏他的事了。小黑担心了一会儿也就放松了，和墨云满街乱窜，逛到午后吃饱喝足便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回去。

　　刚到村口就发现不对劲，明明没有下雨，地上却湿漉漉的都是水洼，草木也好像被狂风暴雨摧残了只剩残枝断叶。

　　小黑一看就知道河神又出来作妖了，大叫一声：“不好！”飞也似的冲到小茅屋里，墨云和敖雪紧跟其后。

　　茅屋里林慢和枣枣两个正挽着裤腿收拾被水淹了东西，小黑大大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河神掳回去劫色了呢！”

　　林慢赶紧用湿淋淋的手捂住枣枣的耳朵，瞪他一眼：“不要在枣枣面前说这些话！”

　　枣枣仰头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大哥哥，怎么了？”

　　林慢摸摸她的头：“没什么，有些话小孩子不能听哦。”

　　枣枣哦了一声，步凌微殷勤地拿一块布巾给她擦脸。

　　小黑不以为意：“河神是不是找死来了？还有符没有，我再来炸死他！”

　　林慢道：“有敖雪在，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大家都殷殷地看向敖雪，敖雪了解了情况，蹙眉沉思。

　　“他行吗？”小黑用怀疑的眼神瞟他一眼，示意他可是被炸傻了，不知道恢复回来没有。

　　林慢和墨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始作俑者，也是心虚得紧。

　　墨云紧张地问他：“你行不行啊？身体恢复了没有？”

　　敖雪听他这么说，顿时把袖一甩，踏出门去：“区区河妖，我还不放在眼里。”

　　墨云顿时信心大涨，殷勤地跟上去。

　　小黑摸摸下巴，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林慢还以为他吃醋了，斟酌着准备说些安慰的话，谁知他即刻露出个阴险的笑容：“啧啧，还是太嫩了，一激就上当了……嘿嘿嘿！”

　　林慢：“……”

　　敖雪不愧是上古妖族后裔，只见他化身为龙，潜入河中，激起一阵水花，顷刻间将一条清水河搅得天翻地覆，鱼虾都飞到岸上，步凌微赶紧招呼大家端盆拿篓收了河鲜好拿去卖。

　　不一会儿，河里传来一声低吼，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浮了上来。林慢这才看清河神原来是一只龟壳上长满绿毛的乌龟！小黑则道：“原来是只王八！”

　　墨云大叫一声：“河神出来啦！”持着两个锤子就冲了上去，其中一个还是瘪的。

　　那绿毛龟龟甲比金刚石还硬，雷云锤打到它身上发出沉闷剧烈的响声，震得岸上的人都捂起了耳朵。它被打了也不反击，只把头和四肢缩在壳里，岿然不动。

　　墨云气得大骂：“好个缩头乌龟！”

　　小黑看得着急，冲敖雪大喊：“伤不了它那就一口吞啰噻！”

　　敖雪立起身子，喷了个鼻息，龙头一扭，蓝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嫌弃。

　　小黑就猜到他不肯，换他自己也是不肯的，不过他还是嘟嘟囔囔说：“臭讲究！那倒是拿点真本事嘛！”

　　敖雪仰头一声龙啸，水柱冲天而起，在绿毛龟周身炸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这一招阵势极大，林慢激动得跳起来叫好，枣枣和步凌微也大叫欢呼，谁知水柱散落以后，居然只在龟壳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并未伤它分毫。

　　绿毛龟顿时发怒了，扬起头颅吐出一粒硕大的明珠，明珠陡然发出炫目的光芒，顿时河水翻搅，凝成锁链，齐齐向敖雪袭去！

　　敖雪生为水中霸主，居然被水流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墨云也被拍到岸上，另一只锤子英勇牺牲，被搅成了碎片。

　　林慢赶紧去扶墨云，墨云扶着后腰哀哀叫着：“那是什么东西！？”

　　小黑见势不好，也不看热闹，挽起裤脚，凭空变出一柄五爪长矛，赤金的矛身刻满符纹，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银色的矛头锋利无比，带着弯钩倒刺，反射着冷光，极具杀伤力。

　　他凶狠地喵嗷一声，脸上浮现出墨色的兽纹，指甲变得锋利，头上长出两个尖尖的耳朵，尾巴也冒了出来，像鞭子一样甩在地上，带起呼呼风声。

　　林慢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惊艳不已，虽然他觉得他的武器有点像一个巨大的痒痒挠，但仍激动得大喊：“小黑！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