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67、黄泉道（五）

　　守株待兔的第一天，林慢钓了半篓鱼，几人烤着吃了。

　　守株待兔的第二天，林慢钓了四条鱼，勉强分了。

　　守株待兔的第三天，林慢一条鱼都没钓到，小黑出马钓了三条鱼，除了枣枣谁都没吃饱。

　　守株待兔的第四天，步凌微带着傀儡人卖艺挣钱去了……

　　“这样不行啊！”

　　林慢蹙眉沉思着，看到旁边一片竹林，忽然灵机一动，找了把柴刀招呼墨云小黑砍竹子：“我们这样行不行，把霹雳符装进木筒里，待会儿划到河中心再沉下去，然后催动符箓，噼里啪啦把河神给炸出来！”

　　墨云觉得这个方法妙极了，说不准能把那老家伙老巢给炸了，顿时拍掌赞叹：“小黑你太聪明了！”

　　他卖力地砍竹子，边砍边说：“这份聪明才智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样吧，你来当我的大军师！”

　　林慢道：“过奖了过奖，军师就算了，愧不敢当。”

　　“矮油，不要谦虚嘛，我相信你可以的！”

　　小黑问：“你有几张霹雳符？”

　　林慢拿出祁臻的荷包，翻出一大把，林林总总几百张的样子。

　　小黑一看见那荷包就酸了，拿眼睃他：“祁臻可真疼你，乾坤袋都给你了！”偏心眼哼！

　　林慢红了脸一笑，吭哧吭哧地搬竹子。小黑托腮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做什么筏子？直接扔到河心不就行了？”

　　林慢顿住了，和墨云面面相觑：好像可以哦……

　　还是墨云最先反应过来，拊掌大喜：“小黑你太聪明了！”

　　林慢问：“你能扔多远？”

　　小黑自信满满：“你想扔多远我就能扔多远！”说完就开始四面八方往水里扔霹雳符，动作非常利落潇洒，咚咚咚把一条河扔得乱七八糟，可怜的鱼虾被炸得飞起来，路过的鱼鹰呼朋引伴地来饱餐。

　　林慢站着看热闹，水里一条鱼劈头盖脸地打过来，他伸手一接，还以为是条鳝鱼，摸着却不对劲，细长细长的一条，倒像是——“哇啊！水蛇！”他惊慌失措地一丢，被墨云接住了：“好漂亮的蛇！咦，头上怎么长包了？”

　　小黑定睛一看，哪里是蛇，明明是一条小龙！

　　“不得了了，还炸条龙出来了！”

　　“谁家的小龙崽不好好在海里待着，跑到淡水河来，不嫌水里没味儿吗？”

　　林慢着急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看看还活着没有？”

　　“那哪能啊？再小也是条龙，上古妖族，从天地初生荣耀到现在，死不了的！”

　　墨云拎着龙尾颠了两下，惊喜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呐！”

　　颠了两下，小龙拼命扭着身子，墨云拿不住，啪地一声甩在石头上，小龙晕了。

　　林慢把他捡起来扔到背篓里，拎着一串鱼回到枣枣的茅草屋，枣枣蹦蹦跳跳地迎出来：“小微喊你们吃饭！”

　　吃完了饭，小龙还没醒，林慢端了个脸盆把他放进去，坐在小板凳上观察。这条龙通体雪白，只有两根筷子的长度，扒拉了两下毫无动静，翻着白肚皮好像死了一样。

　　第二天小白龙才醒，在盆里游来游去，墨云丢了两条鱼进去，它一口吞了，然后绕着圈子游泳，而且还是肚皮朝上，四爪划水的古怪姿势。林慢看着小白龙碧蓝无辜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该不是炸傻了吧？！

　　林慢赶紧招呼小黑他们，墨云端着碗就来了，几个人头挨头看了半天，一致得出结论：确实傻了！首先，游水的姿势不对；其次，眼神懵懂无知，充满欢乐；最后，它居然对着墨云喊了声娘！

　　林慢吓得一跳：“我的天，还会说人话嘞！”

　　小黑幸灾乐祸地说：“完了，好好一条龙给祸害成这样了，看你怎么办吧！”

　　林慢大叫：“怎么怪我？符是你扔的呀！”

　　“是你递给我的！”

　　“是墨云砍的竹子！”

　　墨云见火烧到自己这儿，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主意是你想的！”

　　“我……”林慢语塞了。

　　“诶，大家不要吵嘛，你看把小龙崽都吓到了！”墨云把小白龙盘到自己胳膊上，摸摸他突起来的龙角。小白龙在他手心蹭来蹭去，很依赖的样子，非常可爱。

　　墨云被激起了父爱，一天到晚和小白龙缠在一起，真正意义地缠在一起，腻腻歪歪。亲自带小白龙去河边散步，弄些鱼给他吃，他也非常挑剔，只吃鲜美的鲈鱼，还喜欢喝花心的露水。晚上睡觉的时候墨云还把脸盆搬到自己床边，扯了几条水草给他做了个枕头。

　　不过，与他们同住一屋的小黑非常不满意，说：“也不怕起夜把脸盆碰倒啰！”

　　这天晚上，由于墨云的睡姿太狂野，脸盆被踢翻了三次，林慢和小黑都跑到柴房在稻草堆上对付了一晚。天一亮就听到墨云的鬼叫声，两个人迷迷糊糊赶到的时候，屋子里站了个通身贵气的美少年。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我的龙崽崽呢！！是不是被你吃了！？”墨云一连串质问，少年只是皱着眉，好像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穿着一身银白衣袍，头戴白玉冠，中间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光鲜亮丽与这个茅草屋格格不入，人也长得唇红齿白，俊俏得不得了。

　　林慢抖着手指，吃惊地看着小黑，激动得结结巴巴：“他他他他不是敖雪么！？”这样貌，这神态，这眼角眉梢的矜骄自傲——这分明是少年版的敖雪啊！

　　这时候敖雪开口了：“你认识我？”

　　小黑急忙否认：“不认识！不知道！没听说过！”

　　敖雪拂了拂袖子，好像不习惯这么破败的环境，道：“那他怎么知道我叫敖雪？”

　　小黑瞪林慢一眼：这么沉不住气干嘛，也许他还傻着呢！

　　林慢很委屈：我太惊讶了嘛！

　　墨云好奇地看着敖雪，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叫敖雪？你从哪里来？你是什么人？”

　　敖雪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小黑撇撇嘴：“那你怎么说自己是敖雪？”

　　敖雪目光犀利，淡淡道：“不是你们这么叫我的吗？”

　　小黑一时语塞，便笑嘻嘻地说道：“矮油，认错人了嘛！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看你长得像我们的一个朋友罢了。”

　　“是吗？”敖雪笑了一下，指着林慢冷静地说：“他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林慢只好捂脸。

　　敖雪没傻，只不过失忆了，看样子得恢复一段时间。林慢蹲在一边发愁，说好要回去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小黑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

　　敖雪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慢和小黑，只跟墨云说话。墨云对谁都是那副热情得恨不得立刻拉帮结派桃园结义的态度，待敖雪也殷勤得紧，拉着大伙进城去最大的酒楼吃饭，说是为敖雪接风洗尘。

　　林慢私以为他是受不了这几天的清苦日子，老早就想祭一祭五脏庙了。

　　最兴奋的是枣枣，她高兴地说：“我们可以吃烧鸡吗？可以吃桂花糖冰莲糕吗？”

　　步凌微怜惜地看着她，道：“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我们就点什么！”

　　“太好啦！吃大餐啦！”枣枣欢呼起来，又问：“可是我们哪来的钱呀？”

　　步凌微看墨云，墨云看小黑，小黑看林慢，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慢身上，林慢只能拿出乾坤袋，说：“走吧，一次性吃个痛快吧！”

　　林慢难得大方，小黑也欢呼一声，一行人兴冲冲地进了城，挑了最大的酒楼，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点菜的时候林慢还怕点多了吃不完，结果没一会儿他就招呼小儿再上一桌，让小黑墨云敖雪一桌，自己和枣枣步凌微一桌，免得手慢抢不过他们。

　　席间墨云又以求贤若渴的热情全方面地向敖雪展示了他的愚公计划。敖雪听得云里雾里，却被他那种信心感染了，迷惑地觉得他说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林慢猜他绝对没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

　　小黑没怎么说话，总是以一种悠闲的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敖雪，这让他心生警惕，也绝不跟小黑说一句话。

　　这个敖雪脸庞还比较稚嫩，眼神也透着股天真，虽然还是端着一副“我相貌非凡气度非凡身份非凡”的架子，说起话来真心实意多了。因为尚未理清自身状况，他对一切都带着排斥，不主动问不主动说，只有偶尔墨云问得急了才嗯一声，一直维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表现出一种高傲的姿态，这一点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敖雪半点没变。

　　墨云以手托腮，歪着头看他，笑道：“这又没碗你端着干嘛？”

　　敖雪听不懂，也判断不出墨云是说他好还是不好，却不肯露怯，只冷淡的转过头，微微颔首。

　　墨云心痒痒的，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亲热道：“小龙王，你要不要哥哥带你玩儿？”

　　“放肆。”敖雪僵硬地推开他，整了整衣领。墨云不在意他的态度，笑吟吟地看着他，目光灼人得很。

　　“我的小龙王呀，你怎么生得这样古板！”他越是这番“贞洁烈女”凛然不可侵犯的态度，墨云就越来劲。

　　“来嘛来嘛，喝点酒！人间的酒也醉不到我们！”墨云招呼小黑给敖雪倒酒，小黑心领神会，悄悄放上酒虫，阴阴地笑了。

　　没一会儿敖雪就醉了，他醉倒了也安静，不撒疯不摔碗，只是认真地听人说话。

　　小黑乐开了花，推推墨云：“哈哈，我们有的玩了！”

　　墨云拍桌子：“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林慢劝不住他，枣枣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只好先带着两个小的回去，还不忘嘱咐：“你们可别欺负敖雪，特别是你！”

　　小黑笑嘻嘻地保证：“放心啦！”

　　林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小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他也没办法，忧心忡忡地抱着枣枣回家，一路感叹自己是个老妈子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