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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琼花房(九) ...

  •   阿房姑娘很快就来了,当着林慢的面,两人也没好意思眉目传情。林慢问起琼花房的事,阿房姑娘一脸为难:“爹爹说其他事都好商量,这一点绝不更改……”

      白落琼愁眉苦脸:“那怎么办?我真的酿不出啊!姥姥在酒里放了几样东西,我实在记不得了!”其实白落琼很有几分酿酒的天赋,小时候也见过姥姥酿酒,只是记忆实在太遥远了,除了一些基本的步骤,他也记不得琼花房的配方到底是什么。

      他沮丧道:“我爹花了两年时间仿出的‘风荷并举’也只是闻着像罢了。”

      林慢问:“阿房姑娘,你知道陈掌柜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琼花房吗?”

      阿房姑娘道:“其实,我爹并不是故意为难你们……我阿公前些年人就有些糊涂,如今已经不能正常说话了。大夫说他早年走南闯北有些隐疾,又年事已高,身子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是吊着一口气,有心愿未了。”

      “阿公饮食难进,一天没几个时辰是清醒的,睡梦中也受病痛折磨……”阿房姑娘有些哽咽:“爹爹心里着急,只希望阿公能少受些罪。他常说的话便是琼花房,又频频来这附近,爹爹猜测阿公是想再喝一次琼花房。”

      “阿公以前喝过琼花房?”白落琼有些惊讶:“当初流出去的可不足百坛,听说大部分都被高官富豪收在酒窖里。”

      “琼花房确实有市无价,当年阿公也是偶然得了一坛。他喝了以后醉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大哭一场,遂举家搬到杜康城,定居于此。听爹爹说,当年阿公还想买下这座宅子,可惜被轰出去了。从那时起,阿公的精神便每况愈下……爹爹也是想满足阿公最后一个愿望,才如此要求,你不要怪他。”阿房姑娘一脸歉意。

      白落琼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怎么会?既然是阿公的愿望,我们做小辈的当然要尽力满足。阿房你放心,我一定能酿出来!为了你,为了阿公,我绝不会放弃,虽然有点难,但当年姥姥能酿出来,我也能!”

      阿房姑娘很感动,然而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羞涩地抽回了手。

      林慢沉吟着,想起昨天晚上的梦,犹豫着说:“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白落琼道:“但说无妨。”

      林慢道:“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青衣女子在花房里酿酒……”

      “那女子是不是头上带着一只白玉琼花簪?”

      “好像是的。”

      白落琼惊喜道:“那是我姥姥!你居然梦见我姥姥了!?”

      “我梦到她在酒坛里铺了一层荷叶,一层莲子,一层琼花,还有两粒红豆,然后埋在琼花树下。”

      “你说埋在琼花树下?”白落琼奇道:“姥姥的酒都埋在花房底下呀!”他走到树下,转了一圈,果断蹲下刨土:“当初我爹为了找琼花房的秘方,把整个院子都掘地三尺,唯独没有碰过这里,怕动了土坏了风水,琼花树不再四季开花。”

      “诶,你先别挖!我只是做了个梦……”林慢担心他空欢喜一场。

      祁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道:“林慢不同凡人,他做梦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受其影响。他梦到你家先人酿酒,定是曾经发生过的。”

      白落琼闻言大喜,卯足了劲挖土,黄豆溜达进来,眼睛一亮,也乐颠颠地跑来刨坑,那架势比白落琼强多了。

      不多时,黄豆汪汪两声,白落琼大叫:“挖出来啦!挖出来了!琼花房!真的琼花房!姥姥酿的琼花房!”他喜不自胜,眼里甚至泛起激动的泪花。

      他的手微微颤抖,郑重地解开封尘,一瞬间,酒香盈满了整个院子——清新的荷叶,甘甜的莲子,微凉的晚风,馥郁的琼花,都浸在酒香里,这坛绿色的美酒,仿佛尘封了一个绮丽的春夏,如今重见天日。

      白落琼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琼花房……姥姥的琼花房啊……”

      “琼花房!”门口的老人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阿房姑娘立刻上前扶着他,轻声道:“是的,阿公,是您最爱的琼花房!”

      老人面露悲伤:“我最爱的……花房姑娘……”他靠着琼花树,跪坐在地上,含着泪喝了一口酒,双手不住地颤抖。

      “阿公你怎么了!阿公……”

      老人怔怔地坐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忽然呜咽起来。

      阿房姑娘焦急万分:“阿公你别吓我!阿公!”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又哭又笑:“阿房啊,是我对不起她!我辜负了她的深情!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回来!琼花房啊,琼花房!我喝到了!你的心意我尝到了!等等我吧,我回来了!呜呜呜我回来了……”

      “这酒香?”陈掌柜也闯了进来,大惊失色:“爹你怎么了……”

      同时听到动静跑过来还有白掌柜,他激动得脸上的肉都抖起来了:“这是琼花房?琼花房!”

      白落琼后退一步:“爹,岳父大人,这是刚挖出来的,姥姥埋在这儿的!”

      陈掌柜在酒香中沉溺了一会儿,也坐到老父亲身边,道:“爹,你的心愿了了……”

      老人一口一口尝着酒,喝一口流一遍泪,时而含笑,时而悲伤,仿佛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

      陈掌柜看了看众人的神情,叹道:“你们一定想知道我父亲和琼花房的故事……当年他来杜康贩酒,结识了满城美名的花房姑娘,与她相知相恋,立下誓约。后来,陈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家业不保,父亲无奈远去南洋,再回来时已是十年之后,父亲不敢再赴当年之约。就这样,他刻意避开杜康城,不再打听这里的消息,另娶妻生子,半生奔波。直到十几年前,他偶然得到一坛琼花房,喝了以后他就回来了,可惜佳人已逝,徒留悲伤……”

      众人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人,都沉默了。一阵清风吹来,琼花纷纷而落。老人伸手接住落花,一瞬间白蕊满身,还未到初雪,琼花终于落了。那年本该经历了春夏便凋零的琼花似乎不再等待了,迟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因时而落。花落如雪,老人白发白衣,细细呢喃:“两情若是长久时,应是朝朝暮暮……朝朝暮暮啊……”

      林慢心头震动,不由抬头看了祁臻一眼,却感到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他俊美的眉眼一如往常,微抿着一双唇,神情依旧严肃凌厉,叫人猜不出心事,只是手心的滚烫一直熨帖到心底,不容忽视。

      “你父亲走后,姑姑日思夜想,把所有的情意都酿进酒里,那一年她一共酿了九十九坛——长长久久,是她的期望。她始终期待他会回来,她愿意等,也确实等了,足足等了一生。在这开着琼花的院落里,数着日夜,数着春秋,琼花不落,她的心意也不变……”白掌柜捧着白色的花瓣:“她酿出琼花房,不是为了名扬天下,更不是为了钱财,只是为了让那个人尝一尝……”

      这琼花房,原来是相思汤。

      时光悠悠——那年早春燕语成诗,花柳成行,小巷拐角初遇了白衣少年郎;那年夏夜风凉,小舟摇摇,蝉声不依不饶催得月光皎皎,风荷香里双双醉倒;那年秋至双字拆两方,巧手酿相思,尘封过往,盼君来尝——酒香醇厚,不是琼花房,是相思汤……

      “呜……”老人发出一声哀泣,仿佛被太多悲伤压倒了,一下子被抽去生机。阿房姑娘心知不好,急忙道:“我带阿公回去看大夫!阿公,我们走!”

      陈掌柜抱起那坛酒飞也似的跟上去:“这聘礼我们先收了,随时可以过来定礼了!”

      白落琼大喜过望!

      “诶!”白掌柜一拍大腿,气急败坏道:“你个姓陈的,把我家的酒还来!”他还要去追,白落琼连忙拉住,掩也掩不住笑容:“爹唉,聘礼送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再说了,姥姥这酒本来也是为阿公而酿的!”

      白掌柜掐着儿子胳膊上的肉:“你个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没了酒咱们家怎么重振家业!这琼花树如今失了仙力恢复如常,咱们家连个噱头都没了,还怎么做买卖!”

      白落琼一边哀哀叫,一边死命把他爹往家里拖:“我已经知道姥姥的秘方啦!爹您就放宽心给我和阿房办婚事吧!”

      “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白养你这么大了!”

      院很快子里只剩下林慢与祁臻双双对望,林慢深呼吸:“你……”

      祁臻道:“你不是有面镜子吗?拿出来照照。”

      林慢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没摸着,惊慌道:“诶?我镜子呢?我的回心境呢?!”

      祁臻沉默了一会儿,问:“难道……你平时都放身上?”

      当然不会,多硌人呐!林慢一拍脑袋,傻笑道:“我忘了,在屋里呢!我去拿!”

      祁臻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低头笑了:小傻瓜。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要表白了吗?
    兰因:要表白了吗?
    祁臻:要表白了。
    林慢:忽然紧张!
    小黑:又不是你表白你紧张个屁!
    林慢:楼上说脏话,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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