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24、百鬼图（七）

　　徐锦章忽然从祁臻的小葫芦里跳了出来，中邪了一样往前走，祁臻甩出鞭子缠住他，两股力量对峙，周围的景象忽然变了。树木渐渐化成黑雾凝成一团，阴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随即一阵呼啸，黑雾将他们都吸了进去，很快又化为一片树林，日落成影，悄无声息，仿佛什么也没有来过。

　　“这是什么！？”小黑大叫：“煞气成阵啦！该死的乱葬岗！”

　　风力渐小，林慢落在地上，环顾四周，竟然是他们初到江城的码头。夕阳西下，渔夫满载而归，载满莲藕的船悠悠地划行，清悠的渔歌越过岸上人家。林慢站在桥上茫然四顾，小黑比较惨，直接掉进了水里。

　　“老人家，有新鲜的莲子吗？”

　　一模一样的话！林慢转头一看，白衣少年，正是被桥姬害死的书生啊！

　　老渔夫笑道：“少年人，我特意给你留着咧！”

　　“谢谢您了！”少年接过荷叶，微微一笑，脚步轻快地走进长街。

　　林慢和小黑赶紧跟上去，他们一动，长街上就有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啊！祁臻！臻哥救我！”

　　林慢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小黑，小黑差点没给勒死！

　　那些人一击不中，改变方向向白衣少年袭去，千钧一发之际，祁臻出现，一鞭子把人抽飞，那些人立刻化为黑雾消散在空中，长街又恢复了宁静。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善人堤还在，尚书阁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原本城郊乱葬岗竟是一座白塔。长街以不复白日的热闹，人群还未散去，店家的叫卖声越发婉转动听。炊烟袅袅，远处的房屋树林好似一片虚影，林慢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白衣少年死里逃生，还不忘小心护着那包莲子。他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吧？不如去我家里，我好答谢两位救命之恩。”

　　“好。”祁臻点点头，跟着在他身后。

　　“徐锦章呢？”

　　“不知道，消失了。”

　　“哦。”

　　林慢观察着白衣少年：“你说他是傅连笙吗？”

　　“两位尊姓大名？我姓柳，单名一个真字。家住杜府，杜员外是我姨夫。”

　　杜员外？柳真？

　　“他就是官拜一品的柳尚书！我们真的回到五百年前了！”

　　“这是幻境，煞气成阵，保留着五百年前的样子。”祁臻沉吟一番，道：“我猜，柳真是傅连笙的前世。”

　　“不是吧！”小□□：“柳真好歹是文曲星的弟子，官拜尚书，一生功德无量，怎么投胎以后混得这么惨！家境贫寒不说，爱上青楼女子，蹉跎时光，还被错杀，简直衰得不能再衰！地府是不是搞错了！”

　　“五百年前肯定发生了别的事。”祁臻道：“我们跟着柳真便是，我怀疑父亲也在幻境中。万事小心，不要受伤。”

　　柳真为人热情，不停地介绍了江城的名观胜景，一直走到长街尽头。一面粉墙隔绝了黄昏的喧闹，墙那头，亭台楼阁间一座精致的绣楼亭亭伫立，一个女子支开窗格，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遥遥招手。

　　柳真眼中溢出温柔的笑意，加快了脚步。他笑中带着腼腆：“到家了，请进。”

　　林慢看着那扇窗：“那不会就是杜员外的女儿吧？”

　　那女子对着他们弯眉一笑，祁臻道：“非礼勿视。”

　　江城依山傍水，杨柳常绿，四季长春。杜府里奇花异草，装潢雅致，很有书香门第的意味。柳真先让他们稍等，自己进去见杜员外。没一会杜员外亲自出门迎接，答谢他们救命之恩。

　　祁臻虽然冷淡，但礼数不差。林慢倒是有些拘谨，听柳真把祁臻夸得如神仙降世，便低头暗笑。

　　客套了一会儿，门外一个丫鬟探头探脑。林慢定睛一看，那女子一双大大的杏眼，居然是小茵！

　　柳真也看到了，他使了个眼色，盯着莲子发愁。杜员外注意到了便笑骂：“这丫头，尽会麻烦人！偏你事事依着她，倒把她惯得越发大胆了，明知你读书辛苦还要劳累你！”

　　柳真忙替表妹开脱：“皎皎最近胃口不好，我想她爱吃莲子，这才……”

　　杜老爷捋捋胡子，笑道：“罢了，你也不必替她说话，我还不知道她呀，去吧去吧，去晚了，她可要怨我了！”

　　柳真面上一红，急忙离开，还不忘向祁臻和林慢赔礼。

　　杜老爷道：“两位见笑了，我这女儿自小娇惯，谁也拿她没办法！”他面上无奈，却掩饰不住对女儿的疼爱。

　　“两位也累了吧？不如稍作休息，一会儿我备下晚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柳真来到绣楼前，杜云月在门前昂首张望，一见他立刻小跑过来：“表哥，莲子呢？”

　　“在这，还带着露水呢！”柳真小心翼翼地掀开荷叶，莲子带着露水的清香。

　　杜云月展颜一笑，拉着他的袖子说道：“表哥对我最好了！”她拉着柳真进屋，笑嘻嘻地问：“表哥何时去京城？”

　　柳真细细掐去莲心，答道：“三日后就要动身了，姨夫嘱咐我先去拜见翰林大人，王大人与姨夫是旧友，能提点我一番。”他将莲子递给她，见她吃得香甜，也笑起来：“我须在京里待上半年，春闱过后才能回来。”

　　闻言，杜云月食不知味，嘟囔道：“那我不是有大半年见不着表哥了……”

　　柳真握着她的手温柔道：“皎皎，等我金榜题名便回来娶你，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杜云月还是高兴不起来，她闷闷地说：“京城那么大，万一你喜欢上别的小姐怎么办？万一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柳真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额头相抵，亲昵万分，他看着她的眼睛，呢喃道：“傻姑娘，我只喜欢你。”这世间风情万种，便是春风相送，也不若你举手抬眸中笑意朦胧。

　　杜云月心中甜蜜，咬唇痴笑，脸颊微红，宛若云霞。

　　温存了一会，杜云月推开他动手剥起莲子来，碧绿的莲子衬着纤纤玉指，煞是好看。她将莲子喂到柳真嘴边，说道：“要是表哥喜欢上别的姑娘，我就去京城把你抓回来，再也不放你走了。”

　　柳真逗她：“京城那么大，那么远，你不怕？”

　　杜云月笑道：“我不怕！人海茫茫也不怕，山水重重也不怕！”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