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45、昆仑山（十四）

　　小时候林慢喜欢狗，因为他觉得狗狗很可爱，而猫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后来遇到小黑，他也觉得猫挺可爱，以至于他完全忘了猫烦人的时候有多么的烦人，尤其是猫本身也很烦很暴躁的时候。

　　林慢听小黑从地上的石头到天上的云朵全方位多方面地把昆仑问候了一边，已经麻木得犯困了。他机械地给小黑倒茶润口，却发现茶壶早就干了，于是给他剥了个橘子，橘肉喂到了自己嘴里，橘皮递给了他，得到嫌弃的白眼一枚。

　　等到橘子也吃完了，殷长启过来撤了结界，告诉他们事情查清了，不过嫌疑人还没找出来，他们只能在昆仑主峰内活动，哪也不能去。

　　小黑听了冷笑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算老几呀！他拔腿就跑，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只剩一缕烟尘——

　　殷长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要追的意思。

　　祁臻冷静地问：“查出什么了？”

　　殷长启的目光深幽难辨，“偷走兵器谱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主殿有四个门，被阵法封了两个，还有一个有镇宅石兽常年镇守，这三个门是进不去的。平日里长极真人也好，其他弟子也好，统统都是走大门。

　　当天开宴前一切正常，第二天早上兵器谱就被盗了，所以被盗的时间一定是昨天晚上。而昨晚除了他们几个和殿里服侍的小童子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祁父道：“你怎么确定我们走后没有人从大门进去呢？”

　　殷长启道：“大门匾额上有一颗猫眼石，任何人进出都会留下影子。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可疑的人。”

　　林慢问：“或许是殿内的小童子呢？按理说他们对大殿最为熟悉，也最能找到长极真人藏东西的地方。”而且有句话不是说，千防夜防家贼难防吗？

　　“绝无可能。”殷长启笑了一下：“出了这种事，我当然不愿意怀疑你们。可放兵器谱的地方被师父下了禁制，只有法力高强之人才能取走。寻常昆仑弟子，只怕刚碰到就灰飞烟灭了。能解除禁止且神不知鬼不觉盗走兵器谱的人，法力绝不在我和祁臻之下。”

　　林慢急急证明：“昨天酒席结束以后我和祁臻去山崖赏月了，不可能是我们！”

　　祁父也摸摸脑袋：“昨儿我喝醉了，还是小童子送我回房的，我都记不清了。”

　　殷长启颇为遗憾道：“我们相交多日，各自的品行也多有了解，我是不愿意怀疑大家的。可昨晚都喝醉了，没有人能证明后半夜各自身在何处。师父也不想强留诸位，只不过事关重大，兵器谱没找回来之前，还请大家暂留昆仑。”

　　完了，这下走不了了。排除了外人，排除了内鬼，剩下的可不就是他们了吗！怎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呢？

　　林慢抬头看祁臻，祁臻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我们可以帮忙。”

　　殷长启的目光望过来，祁臻不闪不避，神情坦荡，殷长启点点头：“可以。”

　　祁臻跟着殷长启走了，林慢帮不上忙，焦虑地走来走去，靠在寒池边上看小玄武。

　　小玄武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慢悠悠地从睡莲底下探出来，试图往外爬，还张着没牙的嘴冲他讨吃食。

　　林慢想伸手碰他，却碰到一层结界，闷闷地收回手。昆仑的戒备前所未有的严厉，他只好捧着脸叹了口气。

　　没多久，小黑灰头土脸地跑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天杀的老贼！布置那么多陷阱！不让人活了是吧！？”

　　林慢赶紧掰开他的毛毛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小黑一副大势已去的悲壮：“这下我们真的走不了了！被他们坑害了！”

　　林慢勉强笑笑：“别这么说，抓到贼我们就能走了……”

　　小黑斜睨他一眼，眉毛上挑：“他说我们是贼！把谁交出去呀？要不你牺牲一下自己？”

　　林慢很无辜：“就算我愿意挺身而出，我也拿不出兵器谱呀！”

　　小黑没好气道：“那你还说废话！我不知道要抓贼呀！我问你，你是贼吗？”

　　“我不是。”

　　“祁臻是贼吗？”

　　“他不是。”

　　“那祁臻他爹能是贼吗？”

　　“当然不是。”

　　“难道我是贼吗？”

　　“……不是。”

　　小黑耳朵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犹豫了！？你居然犹豫了！？”

　　“好哇！你是怀疑我了！你个没良心的，咱两出生入死相依为命这么久了，你居然犹豫了！？”小黑痛心疾首，气得跳脚：“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个眉清目秀的弱不禁风的家伙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

　　林慢心虚地低下头，难为情地说：“不是的小黑，你听我解释。”

　　小黑双手往肚子下一踹，傲慢地昂头：“你解释呀！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情。我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林慢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我怀疑你，是殷长启……哎呀，他也不是怀疑你！他每个人都怀疑了，只不过你的嫌疑更大一点……”

　　小黑又急又气，说瓢了嘴：“我的咸鱼哪里大了？不要血口喷人哦！”

　　林慢往后退了退，“不是咸鱼，是嫌疑……”

　　小黑瞪着他：“这个时候你还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啊？”

　　林慢摸摸鼻子，把之前殷长启的怀疑告诉他：“昨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只有你没喝酒；而且离开以后，我和祁臻在一块儿，伏寄和小白在一块儿，祁伯父是被人扶回去的，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也没人证明……”林慢越说声音越小。

　　小黑眯着眼睛，眼神很危险：“这么说来，我的嫌疑很重啊，而且很明显嘛！”

　　“是啊是啊。”

　　小黑跳起来一爪子糊到他头上：“是个鬼哦！你们都被他骗了！”

　　林慢老老实实受他一爪：“其实我也相信不是你，可没证据。”

　　小黑反问：“按照这个说法，殷长启也是一个人，没人能证明吧！他是长极真人的真传弟子，长极真人有什么宝物放在哪里他不是更清楚？而且也有这个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偷出来还赖在我们身上！”

　　林慢摸摸下巴：“好像有点道理……”

　　小黑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我是夜行动物，昨天晚上出去玩儿了一晚上不行吗？凭什么怀疑我！小白和伏寄互相证明难到就可靠了？他还是给皇帝查案的呢！我一只猫都知道这种证词是无效的！”

　　事情又饶回到原点，大家都有嫌疑！

　　小黑越想越气，发狠道：“不行！我不能白白被冤枉，我找他去！”

　　“诶？小黑！”别冲动啊！

　　小黑不管不顾地冲到主殿，林慢跟进去一看，大家都在，依然分两边站着，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白看到林慢来了，往他那边挪了挪，局势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伏寄感觉到了，眼锋一扫，小白乖乖地挪了回去，同时对林慢露出一个很乖很无奈的表情。林慢点点头，表示理解和同情。

　　殷长启看着怒气冲冲的小黑，开口道：“大家坐吧。”

　　小黑冷笑一声跳到桌上，先发制人：“别假惺惺的了！你贼喊捉贼还赖我身上，卑鄙无耻下流下贱！”

　　“小黑！”祁臻语气严厉，禁止他爆粗口。

　　小黑还是有点怵他，愤愤地闭嘴。

　　殷长启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殿内为之一静。

　　小白见他额上青筋微微发颤，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两只耳朵往后耷拉，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事到如今，谁也别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也好尽快解决。”

　　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于是大家开诚布公地把怀疑对象说了出来。殷长启那边自然怀疑小黑，小黑针锋相对地指出殷长启，说完还偷偷看了祁臻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心里也有底气了，看来祁臻也怀疑殷长启！

　　这下小黑有了依仗，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下结论：“自古以来，丢了这种隐秘不为人知的东西，多半是内鬼干的！东城的张三哪知道西城的李四南院里埋着北街买的纯金夜壶！？”

　　听罢，祁父信服地点头：“确实值得怀疑。”

　　小黑得意地盯着对面。

　　伏寄眉头直皱，也看向自家师兄。

　　殷长启丝毫不慌：“你的推测无懈可击，只有一点，你没有证据。”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条理非常清楚：“第一，你有动机。众所周知，你最喜欢奇珍异宝，而且从来不嫌多。即使有敖雪的宝库在，你也还是孜孜不倦地寻宝，以此为乐。”

　　小黑“呵”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了，贪婪就是原罪！”

　　殷长启不在乎他的态度，不紧不慢地说：“第二，你有机会。昨天晚上小白和伏寄最先离开，祁前辈次之，祁臻和林慢最后，等他们都走了，我把师父扶回房间。你直到最后还在吃，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晚离开了大殿，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昨晚真的去外面玩了一晚上。”

　　小黑“哼”一声，继续阴阳怪气：“明白了，贪吃也是过错！”

　　“第三，你有能力。”

　　这个小黑就不服了，要是平时夸他厉害他也就谦虚地承认了，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认！

　　“我也就比林慢和小白强一点，怎么可能破得了长极真人的禁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殷长启微微一笑：“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寻宝妖猴在你手上吧？”

　　小黑顿感不妙：“是啊……”

　　“所以你完全能找到宝物的藏身之地。”殷长启继续分析：“你虽然法力一般，但是你有敖雪的宝库，里面有无数法宝，破除禁制不成问题。”

　　真不愧是吃皇粮的，术业有专攻，竟被他抓到两个把柄！

　　小黑瞪大了眼睛，一时无言以对。

　　祁父信服地点头：“确实很有可能。”

　　林慢无语：您老人家也太容易动摇了！

　　小黑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你说得天花乱坠的，难道就有证据了？”

　　殷长启反问：“谁说我没有证据？”

　　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