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40、昆仑山（九）

　　伏寄是长极真人第八十一位弟子也是最小的弟子，老人家图吉利，讲究九九归一，意思是到此为止再也不收徒了（除非天资过人）。

　　按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个说法，小白算得上是长极真人的儿媳。这只兔子吐完以后快吓死了，眼泪汪汪地被长极真人诊脉，一会儿担心自己生了病要吃苦药，一会儿担心吃错了东西会腹泻菊花残，一会儿又担心今天牙没刷好啃不动胡萝卜。

　　他愁眉苦脸的，长极真人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就是一时胃气上冲，不是大问题，药都不用吃。”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小白喜极而泣。

　　“当然，起来吧，你身体好得很！”

　　“太好了！”小白欢欣雀跃，还要拉着林慢去摘栗子。

　　长极真人和蔼地说：“你把胃吐空了，蹦蹦跳跳地多难受，快去找你师叔要碗粥吃。”

　　“好，林慢你等我！”

　　待他走出去了，长极真人笑容一收，脸色十分难看。

　　林慢心里一咯噔，难道小白得了不治之症？

　　伏寄问：“师父，小白他到底如何了？”

　　长极真人震惊且气愤：“你还好意思问！为师把出来是喜脉！”

　　此话一出，伏寄呆了，林慢惊了，殷长启神情微妙，祁臻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林慢怀疑这就是他表达震惊时的专用表情。

　　林慢看了祁臻一眼，艰难道：“男子也可以怀孕？”天呐地呀，这这这要从哪里生嘛！？

　　而且——林慢的目光往伏寄身上转了一圈，小白肚子里怀的是人还是妖啊？还是半人半妖——人妖？小宝宝会长兔子耳朵吗？听说兔子一窝能生好几只呢？林慢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长耳朵光屁屁的小宝宝，好可爱！

　　祁臻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多少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地失笑。

　　殷长启先开口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伏寄：“师弟什么时候研究起生子之道了，这可真是旷古至今闻所未闻之奇事。”

　　伏寄皱眉：“师兄莫再开玩笑了。师父您是不是把错脉了？”

　　长极真人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也在担心孩子怎么生出来，是以对徒弟态度非常恶劣：“为师不可能错！你倒是错得离谱！在山上有我看着你不敢荒唐，不过叫你下一次山就你兽性大发，弄出今天的事来！”到时候岂不是要剖腹取子，啊呀这可极凶险啊！要是到时候取出一窝血淋淋的兔子那岂不是要把接生婆吓死！骇人听闻！骇人听闻！真是造孽！

　　伏寄仍心存疑虑，男子怀孕真是从未有过之事——“难道是小白不小心吃了能令男子怀孕的仙草？”

　　长极真人懒得跟他掰扯男子如何怀孕之事，事到如今如何把孩子生出来才是当务之急！长极真人立刻召集昆仑的长老们，讨论男子如何生育之事。

　　听说小白怀孕了，长老们都投来诧异的眼光，个别为老不尊的还捻着胡须笑意闪烁，仿佛在对伏寄说：厉害呀，竟能使男人怀孕！

　　伏寄脸上积云三尺，至今他仍不信小白怀孕之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讨论足足讨论了大半天，话题从男子如何生产到昆仑戒律太松散要严加管理，种种不一而足。

　　长极真人拍了拍桌子：“好了，现在讨论的是弟子如何生产，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长老们纷纷表示：不可能不相信生不出……

　　长极真人大怒：“你们不相信我的医术！？”

　　长老们又表示：信得过信得过但是不可能生不出……

　　差点又大吵一架，这时候掌管药圃的灵韵真人——也就是小白的救兔恩人及启蒙恩师，开口了：“或许脉象是喜脉，但并不是真的有孕。”

　　养兔能手灵韵真人详细地给大家普及了兔子的喂养知识以及母兔假孕现象。

　　伏寄忍不住开口：“可小白是公的。”

　　灵韵真人犀利道：“你是否常常抚摸他的脊背？”

　　伏寄脸一僵，点了点头。

　　林慢听着，偷偷缩了下手，细数他摸（玷污）过的小动物——小白，小黑，涂涂……

　　灵韵真人继续问：“你们是否经常有床笫之事？”

　　伏寄撇过头，面红耳赤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没有经常！”他其实很克制的。

　　这话别说灵韵真人不信，长极真人不信，林慢和祁臻以及殷长启也不信，其余的长老更是用“你小子不老实”的眼神看他，表示自己坚决不信。

　　“小白最近是否有拔毛做窝的举动，且食欲渐大？”灵韵真人越发“趾高气昂”，那神情活像胸有成竹的判官面对抵死不承认的罪犯，严加拷问步步紧逼。

　　“他说暑热难耐……”伏寄艰难抵挡。

　　灵韵真人抓住把柄，犀利地指出：“呵！既是暑热难耐必定食欲减退，可我刚才看他分明胖了！”

　　铁证如山，真相大白——公兔假孕。

　　罪魁祸首——丧尽天良连兔子都不放过的伏寄。

　　如何处置——分床而居，禁止抚摸兔子脊背。

　　如何善后——吃好喝好玩好，症状全消。

　　散会！

　　林慢摇头叹气，祁臻问：“怎么了？”

　　林慢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我想，小白他再也不想吃胡萝卜了。”

　　祁臻没听懂他的话外之意：“兔子在本来就不该吃萝卜，吃新鲜的草还差不多。”

　　林慢当即决定天天给小白薅青草吃，嗯，补身体。

　　小白对自己假孕之事毫无察觉，兴致勃勃地跟林慢到山上捡栗子吃。两人捡了石头垒成一圈，准备烤栗子，林慢没带火折子，问小白。

　　小白大手一挥，豪气道：“我是妖，我会法术，点个火还不简单。”说着就要露一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火还是没点起来。小白喃喃自语：“奇怪，这个我会呀！”他又试了试，沮丧道：“最近总感觉怪怪的，胃口不好，老想拔毛，连火都点不起来了。”

　　他看着林慢，可怜兮兮道：“我是不是生病了？”

　　林慢心猛地一跳，想起灵韵真人嘱咐的话：不要告诉他，他还不当回事；真告诉他了，说不定他日思夜想，症状越来越严重。

　　他急得手心冒汗，电光火石之间竟想起祁臻教他的法术，刷地点起了火，道：“法术时灵时不灵的，不用太在意，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嘛！”

　　“是哦。”

　　捡树枝回来烧的时候，林慢发现了一个树洞，他好奇地招手叫小白过来，两人合力把树洞扒开，发现好多松果，再往里扒，居然是两只黑色的小熊！

　　“哇！”林慢伸手摸了一下，小熊害怕地窝成一团，长得像小狗似的。

　　小白一手一个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小熊真可爱！”

　　林慢也觉得很可爱，不过他没有母性大发，而是理智道：“还是放回去吧，这应该是黑熊的窝，母熊出去狩猎不会走太远的。”

　　“哦。”小白恋恋不舍地放熊回窝，忽然听到一声猛兽的嚎叫：“吼——”

　　愤怒的黑熊冲他们挥起厚重的熊掌，带来一阵夹杂着野兽气味的劲风，直指擅闯熊窝的偷崽大盗！

　　小白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若他是原形，此刻定已倒地装死；可惜他不是，于是愣在当场战战兢兢地说：“快快快跑！”

　　话音未落，已被林慢拉着拔足狂奔。好歹经过大惊小险的无数次了，敏捷程度就是比深山里安然吃草的兔子高。

　　俗话（林慢）说的好，不要随便挑衅一个有崽的动物，否则后果很严重。小白拔足狂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领悟这个道理。

　　他气喘吁吁的，危急中异想天开道：“说不定它开了灵志，我可以解释的！”

　　“要是它更喜欢用爪子解释呢？”

　　“不会吧！？”

　　跑到一棵树下，林慢赶紧说：“爬上去！”

　　小白爬树是一把好手，“嗖”的一下就上去了，费力把林慢拉上来。

　　黑熊在树底下冲他们嚎叫。林慢腿软得像面条，伸手摸了把汗。

　　小白紧紧抓着树干，嘿呀嘿呀地喘气，薅下两个野果子往熊身上扔。

　　林慢问：“你干嘛？”

　　“我听说熊喜欢吃蜂蜜！”

　　“所以——？”

　　“我想蜂蜜是甜的，这果子也是——”他咬了一口，立刻吐出来，脸皱得像包子：“——呸!酸的！”

　　前两次小白都没扔中，这颗果子意外掉下去却正中红心——砸到了黑熊的鼻子。

　　很好，挑衅成功！黑熊开始扒拉树干。

　　“怎么办啊？！”小白抱住林慢：“快，放火烧它！它怕火！”

　　林慢也想到了，可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放火浇水打雷，什么咒语都想不起来了！

　　“小白……”林慢的声音有些颤抖。

　　“咋啦……”小白颤抖得比他还厉害。

　　“我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林慢吞了吞口水，看着同样惊恐的小白，两人异口同声：“熊会爬树！”

　　“啊啊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