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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春日迟(十) ...

  •   这座宅子正门比后门有气派多了,朱红的牌匾上写着偌大的两个字——“沈宅”,字体遒劲洒脱,足见功底。两尊石狮子威严地蹲在门前,趁祁臻敲门的空档,小黑无聊地把手伸进狮子嘴里,拨弄那颗珠子。

      “啊——卡住了卡住了!”

      敖雪对他幼稚的举止报以鄙视的眼神,却不得不上去解救他,满心无语。

      小黑痛叫:“我的手我的手!”

      敖雪面无表情:“我还没用力呢!”

      小黑故作淡定:“哦,我是提醒你轻点,别伤了我的爪。”

      再厉害的爪也不能和石头硬碰硬,小黑扒出了手指,痛得眼泪飙出来,一个劲儿后悔:我为什么要这么手贱呐!?

      他一抬头,从敖雪的表情里也看出了同一个意思,于是一咬牙,把手背到身后,挤出一个微笑:“没事,一点都不痛!”才怪!

      敖雪没有半点同情,还说风凉话:“我看也是,你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总不会被一块石头弄哭吧?”

      “当然没有!我这是感动的泪水,你这么关心我,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敖雪,我记住你了!

      说话间,大门已经开了,一个小厮出来应门,问了姓名便请他们入座喝茶,不一会儿管家就来了,语言十分客气,并未因他们是不速之客而失礼。

      祁臻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养的白虎最近走失了,听说在这附近出现过,所以特地来问一问。”

      “白虎?”管家吃惊不已。

      祁臻解释道:“一只小白虎,不过猫崽那么大,一般人若见了只会以为是猫。”

      管家点点头,立刻想到后院那只虎斑白猫,便道:“最近府里确实来了一只白猫,被我们夫人收养了。您稍等片刻,我去把它抱来,看看是不是您那只。”

      祁臻点点头,管家又叫人端上来一些点心果子,匆匆出去了。

      小黑一边吃瓜子,一边道:“这里的人还挺客气的。”

      祁臻和敖雪都静静地喝茶,没人陪他闲聊,他自个儿觉得没趣儿,越发思念林慢,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想到这里,小黑又气得牙痒痒:臭崽崽,居然不跟他走!

      没过多长时间,管家一脸难色地来了,衣服上还有抓痕和灰尘:“夫人院子里的确实是只白虎,只是它不肯随我来,您看……”

      祁臻道:“是他太过顽劣,不如管家带路,我亲自带他回来。”

      管家迟疑道:“这……毕竟是内宅,夫人一向身体抱恙,怕是不太方便。”

      “我们只在院外便可,不会打扰夫人。”

      思索再三,管家终于点头,带着他们穿过花园,来到青墙院外。

      祁臻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力和阴气,这般浓烈的阴气,里边住的绝不是活人!

      隔着墙壁传来一阵嫩嫩的猫叫,管家面露异色。

      小黑面不改色道:“我们家这只什么叫声都会,厉害吧!”

      管家露出一个很有涵养的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

      祁臻拿出骨哨,放在嘴边一吹。

      小白虎耳朵一竖,奋力从门缝里钻出来,撒着欢投入祁臻怀里,吐舌头摇尾巴:“汪汪!汪!”

      祁臻摸了摸他的头,任他在颈窝间舔舔蹭蹭,轻笑道:“几天不见,你怎么连小狗的那一套都学会了?”

      管家见状,立刻拱手道歉:“还请见谅,我们确实不知它是有主的。”

      “不必如此,他比较调皮,还要多谢贵府收留才是。”

      正客套着,一个黄衣女子开了院门,拿着软垫绣球走出来,“这是小白爱用的东西,还请公子一并带走吧。”

      小黑抱着手臂,扭过头不高兴,敖雪只好去接了。

      黄衣女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顿时胸闷气短,一阵胆寒,双脚一软便倒在地上,绣球滚出老远。

      管家立刻去扶她:“采衣你怎么了?”

      采衣眼前天旋地转,只余一双黑眸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带一丝温度,如同猛兽盯准了猎物。她的尖叫压在喉头,撑不住内心的恐惧,头一歪便晕厥了。

      “采衣!采衣!”

      管家立刻叫来小厮,对祁臻道:“实在失礼,她平素身子极好,不知怎么生了这等急症!”

      祁臻道:“在下粗通歧黄之术,不如先将采衣姑娘移至院内,让我为她把脉。”

      管家心里也着急,却不愿让他们进院子。

      敖雪道:“这样平素康健偶发急症的情况,若不立刻治疗,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正在管家犹疑不决时,门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采衣?采衣?”

      管家忙道:“夫人,采衣不知发了什么急症,忽然晕过去了!”

      “那还不带进来!”女人声音里带着焦急。

      管家指挥着把采衣抬进厢房,派人去请大夫,又请祁臻先为她把脉。

      祁臻看了敖雪一眼,敖雪微微颔首,悄无声息走出门外,来到阴气最盛的地方,伸手掀开纱帘——只见一个纤细的背影趴在榻上,浑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死气,被一股纯正的妖力覆盖着。

      “你是谁!?”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怒气的质问。

      敖雪转身,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走过来,压低声音,似乎怕吵醒了室内的人:“滚出来!”

      他面色惊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敖雪心头一转便有了猜测,老实跟着他走出内室。

      管家听到声音,立刻过来跟他解释,又介绍道:“这是我家老爷。”

      他面色并未缓和,冷冷道:“既如此,还请三位到正厅来,夫人体弱不能受惊,采衣便请大夫来看,诸位请吧!”

      管家满头是汗,苦着脸走在后边,不停地向祁臻三人道歉,最后他们几乎是被赶出了沈府。

      祁臻问敖雪:“看出来了吗?是个什么东西?”

      敖雪道:“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着实古怪。”

      小黑一边戳小白虎,一边道:“那不就是人妖咯?”

      敖雪轻笑:“这就要问沈老爷了,我看那两个不古怪,他更古怪。”

      出了沈府,找了个茶馆,一个胡须修得非常飘逸的说书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

      祁臻给了他一锭银子,问起沈家旧事。

      说书人也是个有节操的,本是说故事博大伙儿一乐的,怎么能随意透露人家内宅秘闻,不过祁臻给的银锭足足的,他便暂时抛下节操,压低声音,说起沈家旧事。

      当年相爷告老还乡,仍有许多故旧,他本人也是白衣卿相,一派风流的人物,因此门前车马如龙,花城相府一时门庭若市。

      相爷膝下只有一女,闺名凝碧,生得貌美如花,又兼才情高雅,相爷爱若珍宝。一家有女百家求,到了出阁的年岁,媒人把门槛都踏碎了。可沈小姐不愿盲婚哑嫁,隔着屏风见这个清高古板,那个油嘴滑舌,便都不点头。如此拖了两三年,过了花期,媒人就少上门了,求亲的更是一个不如一个。

      有一年春分,百花盛开的佳节,沈小姐外出踏青,无意间被风吹起帏帽,露出玉容,顿时惊艳四座。当时正好在群芳宴上,沈小姐偶然路过,淡妆素裙,便胜了一众精心准备,浓妆艳抹的女子。

      此后,上门求亲的络绎不绝,沈宿昔便是一位。

      “他也姓沈?”小黑一边听故事,一边把小白虎戳得啊啊叫,气得去咬他。小黑一个没注意被他咬在手上,泪流满面地像敖雪求助:“快!我的手我的手!手!”

      祁臻挠挠小白虎的下巴,又用眼神警告小黑。小黑含着受伤的手指,恨恨地瞪小白虎。小白虎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吐着舌头跃跃欲试,祁臻便把他按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说书人道:“本朝不像以前讲究同姓不婚,当年双沈结缘,世人都说这是珠联璧合的好姻缘!”他摇摇头,笑容里有些嘲讽。

      沈宿昔对沈凝碧一见钟情,他出身寻常,父母双亡,家里有几座田庄供他吃喝,也衣食无忧,比起相府门第却是差得远。

      沈宿昔别的不显,却有两样远远将其他求亲者比下去了。其一,长相俊美,其二,文采斐然。相爷爱才,起初他冒冒失失闯上门来求亲,相爷还把他当登徒子打出去。后来他在纸鸢上写诗作画,飞入相府宅内,日日如此,足足三个月,无一重复,画作诗词皆不俗,终于打动了相爷,破例收他为弟子。

      沈小姐经常出入书房为相爷磨墨奉茶,隔着屏风沈宿昔目不斜视,相爷看在眼里,越发喜爱他的为人。

      他情知得相爷青眼还不够,重要的是打动沈小姐。于是日日从小姐院前经过,或吟诗或赋曲,没有丝毫逾越之处。终于有一天,他吹起一曲凤求凰,墙内琴音相合,二人定情……

      说书人一脸遗憾:“就这样,一年之后,二人喜结连理。因沈宿昔已无亲人,相爷一个人住在沈宅难免寂寞,夫妻二人便搬到沈宅,一住多年,共同为相爷养老送终。为此,沈宿昔赢得了好名声,起初人人都说他入赘沈家别有所图,后来便夸他情深义重……”

      祁臻问:“听你的意思,似乎看不惯沈宿昔为人?”

      说书人嘲讽地一叹:“人们听到的故事都是经过说书人精心打扮的,她原本的面貌只有说书人知道。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当真是一段人间佳话,可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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