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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鹘村(九) ...

  •   林慢觉得自己很倒霉,他做人的时候连白鹘村都没出过几次,做鬼了竟然能有这么多离奇经历,先是被系在麻袋里跟一只馋嘴猫待了一晚上,被困在酒楼里端菜洗碗,如今还被人绑架了。

      映入眼帘的是青纱幔帐,翠屏珠帘,整个房间奢华无比,兽首铜镂的香炉吐着袅袅香气。林慢后颈酸痛的厉害,忍不出嘶嘶出声。

      “卿宁少爷,您醒了。”两个丫鬟掀开帷帐,端来洗漱用具,上来就要伺候林慢洗浴。

      林慢有点懵:“等等,你们是谁?这是哪儿?”

      两个丫鬟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带出些怜悯又鄙夷的神态,将林慢扶起来,一路推到屏风后,“二少爷您就别闹了,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您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有什么用?”丫鬟苦心劝着,不由分说上来脱林慢的衣服。

      “别!到底要干什么?”

      林慢身子发软,挣扎不开,默默低着头坐在浴桶里,几乎被洗得脱了层皮,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待两个丫鬟退出房间,林慢也没得到什么消息,门也从外面锁上了。他茫然地坐在榻上,披散着头发,方才丫鬟嫌他头发上还有鱼臭味,也一并洗了,湿发贴在身上有些凉意,林慢拿了一方帕子慢慢地擦。

      坐了一会儿,有人开门,一个锦衣男子闯了进来,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随手锁上了门,坐到一边,慢悠悠地倒了杯酒,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林慢不明所以,但见他敞着衣袍,眉眼邪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再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男子道。

      林慢脑袋一扭,默不作声。

      男子以为他是认命了,不敢再反抗,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说着,将酒含在嘴里,欺身而上。

      林慢大惊,眼睛都瞪圆了,随手抓了个瓷枕拍在他脑袋上,“碰”地一下,酒水淌在锦被上,男子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林慢心跳如鼓,颤着手把凶器扔到一边,不敢再靠近床塌。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顺了钥匙就去开门,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两个小厮抓住了,很快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走进来,见男子昏迷不醒,登时大怒:“好你个祝卿宁,竟敢逞凶伤人!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剁了你喂狗不可!来人,把他给我压到衙门里去!”

      直到被关进大牢,林慢都十分忐忑:他不会真把那人给打死了吧?

      大牢里光线昏暗,方才还是锦绣玉屏,转眼就锒铛入狱,林慢靠墙坐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脑子里一团乱麻,凉气侵衣,林慢摸摸手臂,分外想念祁臻。

      小林慢对隔壁新搬来的小哥哥又害怕又好奇,害怕是因为那天祁臻捉了条毒蛇,他却以为人家要打他,一想到这事儿小林慢羞愧极了;好奇是因为小林慢觉得祁臻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和其他小孩都不同。

      这天晚上祁孟卿带着祁臻来林三郎家里吃饭,兰馨在厨房忙碌着,小林慢坐在小杌子上给小白狐顺毛,乖乖地听祁孟卿和林三郎说话。小白狐尖尖的嘴巴在小林慢脸上蹭,痒痒的,小林慢咯咯笑了一会,偷偷看祁臻。

      祁臻垂头坐着,在擦那把桃木剑,他抬起头,小林慢猛的扭头——被发现了!他小脸发红,胡乱地往地上看,抿着嘴摸摸小白狐的耳朵。过了一会,他以为祁臻应该没有注意他了,又偷偷看他,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小林慢羞怯地对祁臻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点讨好,有点可怜,少年祁臻这样想。

      吃饭的时候,小林慢坐在加高的椅子上,两条腿荡来荡去。祁孟卿把小白狐放在桌上,放了碗鸡肉给它吃。祁臻坐在林慢身边,林三郎热情地说道:“祁臻你快吃,你兰姨做的菜比镇上酒楼里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兰馨还给他夹了菜,祁臻看得直皱眉,祁孟卿见了微微一笑,说道:“行了,让他自己吃,他又不是孩子了。”

      林三郎不赞同道:“怎么不是孩子,半大小子不就还是个孩子!”

      小林慢一直为方才的事感到难为情,他觉得这样看人家是很失礼的。他想要讨好他,但是他看神情严肃,小林慢就心里惴惴的,因此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小白狐见他不动筷,便叼了自己的鸡肉放到他碗里。

      祁孟卿制止了它,“慢慢吃别的,这个你自己吃。”

      小林慢灵机一动,抻着胳膊夹了块牛肉,颤颤巍巍地放到祁臻碗里,“祁臻哥哥吃——”话还没说完,身体失衡,整个人栽到饭桌上,面前的几盘菜全撒了,还有些撒在祁臻洁白的衣服上。小林慢顶着一脸饭粒抬起头,看到狼藉的饭桌和祁臻的脏衣服“哇”地一声就哭了。

      林三郎心疼地抱着儿子哄:“不哭不哭,慢慢不哭。”

      兰馨拿着帕子擦他的花猫脸,“烫不烫啊,兰姨给你擦了药就不痛了。”

      小林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遇到天底下最委屈的事。祁臻本想去换身衣服,谁知小林慢拉着他的袖子哭得更伤心了,眼里满是泪花,祁臻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了,真难看啊,少年祁臻嫌弃地想。

      林三郎和兰馨还在手足无措地哄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伤心。小白狐舔着他的脸,在桌上团团转,嘴里发出焦急的安抚声。祁孟卿一把把它撸到怀里,捏了捏狐狸耳,看着祁臻。

      祁臻把自己的袖子轻轻抽出来,伸手僵硬地摸摸小林慢的头,迟疑地、不太熟练地哄道:“不哭不哭,慢慢不哭。”

      小林慢怔了一下,然后扑到祁臻怀里——还是哭。祁臻在林三郎和兰馨的目光下缓缓地拍拍他的背,哄着:“别怕,哥哥陪你。”这次倒自然多了。

      小小的,暖暖的,还很软,少年祁臻这样想着。

      第二天,阳光照得林慢昏昏沉沉的,整个鬼都没精神了。

      祝夫人一大早便大张旗鼓地来到县衙,要求县令祁君安处决祝卿宁。

      “启禀大人。此人乃祝府二少爷祝卿宁,昨日毒害大少爷祝业城,大少爷至今昏迷不醒。我家大少爷自小友爱兄弟,此人却狼子野心,一心想毒死兄长,谋夺祝家家产啊!”

      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听俱是哗然,祝家在临兆县可是首富,弟弟为家产毒害兄长,豪门大戏啊!人群中,小黑震惊地看着堂中的人,蹲在祝卿宁肩上拿爪子戳戳他的脸:“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见不得人了!”

      祝卿宁理了理面纱,捏小黑的爪子,笑道:“我也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说不清这位林慢小哥的情况了,原来他不是人啊!”

      小黑挣扎着大叫:“你才不是人!快放开我!”又冲祁臻喊道:“救命啊!有人调戏你的猫!”

      可惜祁臻全神贯注地盯着林慢,没有听到他的深情呼唤。

      小黑愤怒地咬在他手上,却像磕在石头上一样:“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祝卿宁竖起手指:“嘘——别叫了,小心让人听见了。”

      小黑忿忿地跳到地上。

      “堂下何人?”听祝府管家说完后,县令祁君安审问起林慢来。

      林慢懵着脸:“我不知道啊。”

      祁君安打量着他:“你是祝家二少爷,是也不是?”

      林慢转头看向管家,“我是吗?”

      祝君安咳了一声,严厉道:“禁止串供!”看向管家的目光也充满怀疑。

      管家没想到他竟然装傻,还装得这么像,当即叫出几个证人,证明了林慢的身份,又证实了祝业城是在与祝卿宁独处的时候被害,且祝卿宁畏罪逃跑,被当场抓获。

      祁君安问:“你家少爷身中何毒,毒药又是在哪买的?可有人证。”

      管家答不出来,只道:“我家少爷至今昏迷不醒,大夫至今没能查出所中之毒。”

      祁君安转问林慢,林慢听说那人没死便放了心,老老实实道:“我没下毒啊,我只是拿枕头打了他一下。瓷枕都没碎,他就晕过去了。”

      “你胡说,我家少爷至今未醒,不是你投毒还能是什么妖术不成!”

      祁君安不理管家,直接对林慢说:“你把那日发生的事从头道来。”

      “我本来在酒楼里,后来被人迷晕了,醒来就在屋子里。然后两个丫鬟进来了,她们……”当着这么多人,林慢不好意思说沐浴的事,跳过这一茬接着说:“然后那个,祝业城就来了,他没说两句话就扑过来。我太紧张了,就拿瓷枕敲了他一下,他就晕了,我走出门去就被抓过来了。”

      “你撒谎!”管家道:“县令大人,我家少爷身上并无伤痕,却昏迷不醒,分明是他投毒暗害。”

      祁君安招了两个大夫上堂,都证明刘君城身上没有受伤。

      林慢道:“可能我的力气小了些,没砸伤他。”

      祁君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大夫:“既查不出中什么毒,那他是否身体有什么隐疾导致晕倒呢?”

      “大人!祝卿宁此人性情古怪,为人狠毒,一直嫉恨我儿,此番下手毒害我儿,谋夺家产,大人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祝夫人指着林慢怒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生母来历不明,你又不足月而生,我看在老爷的面上一直没有追究,待你如同亲子!你怎可如此狠毒,你兄长这么多年照顾你,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祝夫人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得在场众人都义愤填膺,对林慢的无耻行经感到愤怒不已。

      小黑赞道:“这老女人作得一手好戏呀!”

      人群中开始有人朝堂中扔鸡蛋,祁君安沉声喊了几声“肃静”却不奏效,只得退堂来日再审。

      入夜后,雾气渐起,几个小流氓从酒馆里出来,跌跌撞撞走在巷子里。

      “祝家可真大方!起个哄就能得二两银子!”

      “嘿嘿,他们是怕官司打不赢呢!你们还不知道吧,祝家大公子对二公子可不是亲兄弟的情分,是契兄弟的情分!哈哈!指不定是纵欲过度醒不来,哪里是投毒!”

      “嘿嘿,还是大户人家会玩!”

      几个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小黑蹲在屋檐上,计算好角度,猛地出击,顿时利爪乱飞,惨叫连连。

      “哎哟!”

      “谁挠我!啊!”

      “那个敢偷袭爷爷我!”

      小黑更起劲了。

      “啊!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小黑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只把人抓得满脸开花,奄奄一息才停手,舔了舔爪子:叫你们欺负我家林慢,哼!又有些恼怒,就会让他做这种小事,简直侮辱人,他可是九尾猫妖诶,竟然用来对付小混混!

      被小黑抱怨的祁臻正在牢房里,听林慢说到祝业城企图非礼他那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慢缩缩肩膀,低声问:“祁臻,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祁臻把盘龙璧系在他身上,说:“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祝卿宁,你消失那天我们遇到了他。这个祝卿宁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体能再生,就像金蝉脱壳一样,你是被他的身体吸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林慢想着,又问:“那不就像壁虎,断了尾巴又长出来?难道,他是壁虎成精!?”林慢大惊。

      “切——”小黑跳进牢房,蹲在林慢肩头,道:“那种卵生的虫子怎么可能成精?妖怪也得有得天独厚的气运才行,不是什么虫子木头都能修炼成妖的,像我九尾猫妖一族,一生下来就是妖身,只要修齐九条尾巴就能成仙!”

      林慢听着他不屑的语气顿时困惑了,难道胎生的妖怪看不起卵生的妖怪?看来出生很重要,不然成精了也是要受歧视的。

      壁虎成精的祝卿宁正鬼鬼祟祟地跟在祁君安身后。

      “大人,今天这案子您打算怎么断?”师爷问。

      祁君安眉头紧皱:“疑点太多,首先,祝业城是怎么昏迷的,连大夫都查不出来,难道祝卿宁真是个奇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自己制出奇毒来。”

      “其二,祝夫人说祝业城对祝卿宁兄弟情深,我看未必。祝卿宁已是弱冠之年,你可曾听说他写过什么文章,管过几间铺子,有什么名声?祝家家大业大,二少爷却跟透明人一样,祝家的产业都把持在祝夫人和祝业城手里,他就算毒死了祝业城也得不到什么?再说,我听说祝卿宁是个没脾气的,一贯懦弱,怎么可能杀人?”

      “何况,你也听了双方的说辞。祝业城把祝卿宁关在房里,他身无长物,又是祝业城安排的,他哪有机会投毒?房中的茶水点心又没有问题,他怎么投的毒?”

      “难道真是什么妖术不成,听说祝业城只是昏迷不醒,呼吸体貌还如常人一般……”

      “不要说这种话!”祁君安脸色一沉。

      师爷知道自家大人最厌这些邪魔歪道,摸了摸鼻子,说:“我出去打听了一番,酒楼小二说前天祝卿宁毁坏了货物,还在他们酒楼做工抵债,被祝业城的人带走了,手段有些粗暴。”

      “我知道了。”祁君安沉吟了一番,挥挥手:“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他走到桌前挑了挑烛心,一个人对着案卷思索,忽然听到屋外传来猫叫。

      祁君安走了出来,左右一看没见着猫的影子,又转身回屋。

      “喵~喵~”不厌其烦的猫叫声,傻子都知道有人捣鬼了,祁君安甩袖而出,沉声道:“谁人跑到衙内撒野!?”

      祝卿宁面上带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潇洒落地,故作神秘道:“预知阁下有难,特来相助。”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我瞧不起蛋生的,水生的,有羽毛的,有超过四只脚的妖怪!
    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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