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姜 无心鬼》楠瘿

3、第 3 章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断断续续十几天张文祥才算略有起色，马新贻肩伤渐好几次三番叮嘱张文祥自己不需服侍只要他安心养病。自那日兄弟二人卧房叙话后马新贻脑海里时时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张文祥的面容来，或怒或笑或嗔或痴，扰得马新贻心烦气躁却又无处排解。这一日酷暑依旧天气炎热，马新贻索性离了书房独自跑到后山溪涧处读书，一为乘凉二为静心。清流激荡溪溅生浪，马新贻好容易沉下心来埋头苦读耳边厢忽听得一声娇呼“大哥原来在这儿，让人好找。”马新贻回头望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纵的妻子—米兰。“老三让老二缠得没法，怕耽误大哥换药我便过来了。”马新贻微微点头淡然有礼“如此，麻烦二妹了。”
　　米兰心中爱慕马新贻人品样貌已是许久，如今空谷幽幽花逐水流孤男寡女独身相对已是有些手足无措，再见马新贻面如冠玉猿背蜂腰赤胸露怀光着一身黝黑筋肉更添男子气概，当下意乱情迷难以自持。马新贻察觉米兰气息紊乱再见她面色潮红浑身发抖只道米兰突发魇症，迈步向前欲瞧个真切。米兰又羞又急只顾后退，脚下不防登时落入水中。马新贻大惊之下哪里顾得许多翻身入水，一把拉住米兰搂紧。溪水之中米兰与马新贻抱在一起再难自持，粉脸含春眉目传情只呆呆凝望着马新贻。马新贻此时明白米兰心思却为时已晚，一时之间也是动作不得困住了手脚，半晌只嗫嚅出一句“二妹。”米兰闻言如遭雷劈，脑海里愧疚羞恼混成浆糊，一把推开马新贻湿着身子就往山上跑去。
　　马新贻拧眉上岸，心绪倍加烦闷，他向来将黄纵夫妻视为乡野愚民不曾在意，黄纵行为鲁莽倒也罢了，如今若是惹上这笔无端孽债于情于理都难免一身污泥。况且张文祥又会如何看我，还会守在身旁亲亲热热地叫我大哥吗？哪里还有人与我赌书泼茶，杯酒黄昏。马新贻手上端着书，眼睛里却闪着张文祥愤恨失望的委屈模样，盛夏的天气只觉得彻骨的凄凉。
　　“大哥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书都能倒着读了！”马新贻抬头方才的心上人正是现下的眼前人，心头的烦乱当时就解开一半儿，两人相视而笑。马新贻把书正回还没说话，只听得扑通落水之声，原来是黄纵一个猛子扎进溪流。张文祥眼神瞟见落在岸边的药篮心中纳闷嫂子如何丢了东西在这里自己去了？再看马新贻浑身淌水伤口药包也浸得湿湿的哪里有换药的迹象？张文祥正想询问冷不防水里窜出只胳膊一把薅住他拖进水里“老三来不下来吗！”自是黄纵无疑了。张文祥毕竟少年心性，入了水也就想不起别的只和黄纵耍在一处。
　　马新贻这下倒着了慌，扔下书本冲闹成一团的两人大喊“病才好了几天就这么闹？不怕激出病来？还不快上岸！”那两人玩得正酣哪里听得见什么，马新贻确是更气也跳下水来捉张文祥。马新贻气冲冲下来一掌隔开正斗水的黄纵、张文祥两人，回过身将张文祥揽在怀里就往岸上走。黄、张二人只道马新贻下水来和他们玩耍，黄纵连泼几下洒得马、张二人睁不开眼睛，大笑道“老三，别以为大哥助着你就胜得了我！”张文祥睁不开眼个子又小只得死死攀住马新贻臂膀贴住他胸口，马新贻胸如鼓捶头晕目眩，整个人不像是在清凉溪水倒像是在烹油烈火中。
　　张文祥甩开眼前水珠，扬脸笑问“二哥欺负咱们，还好有大哥护着我。”马新贻只觉得如同面雕泥人般登时就要化在这水里。张文祥一心惦记着找黄纵玩乐，哪里看出来他怪模怪样，马新贻最终只说出口句“仔细病情反复”就上岸离开了。水里黄纵、张文祥嬉戏游水恣意快活，岸上米兰、马新贻却如同热锅蚂蚁心如油烹愁肠百结。
　　米兰恨自己生出这等背理乱法的心意来，可究竟情不自禁难以割舍；马新贻却是醍醐灌顶乱了章法，自己对张文祥向来暧昧难言的情思此刻才算是真心实意地明白。张文祥心如日月朗朗可见，自己却对三弟生出这等龌龊下流的欲念当真是自惭形秽，更为甚者三弟若知晓此情怕是这段缘分今生便是断了，又叫自己如何舍得？翻来覆去左思右想，马新贻在当晚便向张文祥等人辞别，三人皆是大为吃惊，几次三番留不住只得随他去了。
　　张文祥冰雪聪明，知道马新贻忽然辞别必有缘故，联想到溪水旁的药篮，大哥的魂不守舍，嫂嫂的欲语还休，脑海里劈过一声响雷震得他几乎站立不住。黄纵一片赤诚，待马新贻、米兰皆是至亲至爱之人，若是两人真有如此天理不容的首尾，那黄纵何其可怜可悲？自己呢，又当如何自处？张文祥心中胡思乱想着最终也没个头绪，只愿情随境迁两人都自此放下，又回忆起自己病中伏在榻上马新贻贴身侍药的情景，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几乎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