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2、死神契约

　　法兰蒂尔曾经见过死神把亡灵引向另一个国度，那是一个老仆人在家中弥留，他的灵魂被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骷髅人牵引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跟着它走。
　　法兰蒂尔大声叫他“站住！”，但是死神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为他这种奇怪的举动感到害怕。后来法兰蒂尔才知道，只有他拥有一双透视灵异的眼睛，仆人们从此不敢靠近他，而他也不再在人前显露出这种力量。
　　只不过先前见过的死神都是一些骷髅，今天这一个竟然有人形，而且从他身上所散发的令人窒息的威严和尊贵的气质，也不是那些骷髅所能比拟的。
　　法兰蒂尔拼命地抑制内心的恐惧，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努力地让自己思考：死神来这里干什么？
　　顺着死神的视线，法兰蒂尔回头一看，罗丝玛丽洁白的灵魂正从她那娇小的躯体中脱离出来，缓缓地飘向了半空。
　　“不——！”法兰蒂尔失声大叫，扑过去想抓住那个飘荡的灵魂。
　　但是没有用的，对于他来说，罗斯玛丽现在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过来。”一把冰冷的声音。
　　罗丝玛丽幼小的灵魂似乎听到了死神的召唤，顿时缩成了一个小球体，穿过了法兰蒂尔，朝死神飘去。
　　死神伸出手，接住了她的灵魂。
　　法兰蒂尔流泪了，她还那么小，鲜活的生命刚刚开始，怎么就走向终点了呢？
　　肯达回来要是看到自己的妹妹已不在人世，他该有多么伤心！
　　“不！”法兰蒂尔跪倒在死神面前，苦苦地哀求他，“求求你，放了她吧……”
　　死神低头望着他，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法兰蒂尔明白他们是不含感情的，死亡是生命的定律，以前他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把亡灵带走……但是这次不行！
　　法兰蒂尔抓着他的披风，哭求她放过罗丝玛丽，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眼泪……”死神的指腹接住法兰蒂尔滑落的一滴泪水，眼底竟闪过一种忧伤的光，“你以前从不流泪……”
　　法兰蒂尔抬着头，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种遥远的熟悉感，但是又确认从未见过。
　　“我可以放了她。”他的语气依然冰冷，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法兰蒂尔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法兰蒂尔满脸疑惑。
　　“让我占据你的梦境。”
　　“梦境？你要我的梦境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死神抬起法兰蒂尔的脸，注视着他的双眼，“记住，这是我们的约定。如果你对谁提起这件事，那个人就得死。”
　　法兰蒂尔惊恐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像寒风一样刺骨。
　　“还有，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哈帝斯，冥界的王。”
　　说完这一句，死神的声音和他的身影同时消失。
　　随着死神的离去，房间里的蜡烛又亮了起来，那种压抑的恐惧和诡异的气氛也一扫而空，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法兰蒂尔回头看罗丝玛丽，洁白的灵魂又缓缓地回到了那副娇小的躯体，小脸蛋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粉红。
　　法兰蒂尔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才发现衬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少爷，少爷，快醒醒！”
　　法兰蒂尔的头像注了铅一样地重，听到肯达唤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罗丝玛丽的床沿，就这样睡着了？
　　肯达吃惊地看着他满头大汗，连忙掏出手绢帮他擦擦。
　　“你没事吧？怎么满身的汗？”
　　“我……”法兰蒂尔的脑海一片空白，隔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的事情。
　　如果你对谁提起这件事，那个人就得死。
　　那把冰冷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不能告诉肯达，不论梦境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没事，可能是刚刚着凉了。”法兰蒂尔努力恢复镇静，“你快看看罗丝玛丽吧。”
　　肯达见法兰蒂尔没什么事，转身给妹妹喂水。
　　小东西一口一口地慢慢咽下去，看来已经脱险了。
　　法兰蒂尔呆呆地望着她，刚才真的是梦吗？但是那股彻骨的恐惧，依然在他的血液里流淌。

　　终于熬到了早上，罗丝玛丽缓缓地睁开眼，神志也清醒了，虽然还很虚弱，总算没有生命危险。
　　“罗丝玛丽。”肯达的脸上有了笑颜，温柔的手抚摩着妹妹的头。
　　罗丝玛丽的眼睛慢慢地挪开，望向法兰蒂尔这边，给了他一个微笑，像是风雪过后的小花在阳光下初绽：“小哥哥……”
　　法兰蒂尔俯下身，捕捉到这微弱的一句：“小妹妹，你是在叫我吗？”
　　“罗丝玛丽，他是……”
　　法兰蒂尔连忙捂住肯达的嘴：“对，就这么叫。以后你就是我妹妹。”
　　法兰蒂尔可不想多一个人来叫他“少爷”，平时一大帮仆人已经叫得他够烦的了，此时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叫自己一声“哥哥”，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小姑娘看到法兰蒂尔惊喜的表情，笑得更开了，蓦地又停住，弱弱地对他说：“小哥哥，谢谢你……”
　　这句“谢谢”意味深远，证明法兰蒂尔昨晚经历的一切是真的。但是他不后悔，就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人儿……
　　法兰蒂尔凑近小姑娘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罗丝玛丽，这可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对其他人说哦。”
　　小女孩眨眨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什么呢？”肯达凑过来。
　　“不告诉你。”法兰蒂尔笑着把他推开。
　　三人在病房里笑逐颜开，肯达的母亲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事，高兴得泪光盈盈，抱着女儿亲了又亲。
　　“我的小玛丽，你可醒过来了！”
　　有母亲真好，法兰蒂尔站在一旁，又是羡慕又是心酸。
　　肯达走到他身旁，悄悄地提醒了句：“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这么快？你妹妹的病刚刚好转……”
　　“可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还在外面过了一夜，想必现在府上的人都在到处找了。这事要让大人知道了，我们都要受罚的，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法兰蒂尔叹了口气：“好吧。”
　　肯达知道他心里不满，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失落，虽然是要回去，不过回去之前，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也算是开开眼界。”
　　“真的？”法兰蒂尔又活了过来。
　　“嗯，不过要紧跟在我身边哦。”
　　“知道了，快走吧。”
　　肯达匆匆地向母亲和妹妹告别，带上像小鸟一样兴高采烈的法兰蒂尔，向人潮涌涌的艾敏斯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