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忆锦粥思何年》十九笑

14、第14章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贺岐钰进来后像是没看见齐林染这个人，只淡漠着眸子注视前方软榻上的贺祖母。

　　倒是齐林染客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表弟。”

　　贺岐钰听到后只微微颔首，接着又继续保持他的高冷。

　　齐林染看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似乎也当没看见贺岐钰对自己的态度，只侧过头，微微朝李锦粥挑了下眉：“表妹。”

　　“嗯。”李锦粥冷淡的“嗯”了一声，她总觉得此刻齐林染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她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像是在……暗示什么？

　　缘何这么说，只因她无意间瞥到齐林染那微勾着的嘴角，似乎正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略带揶揄的样子。

　　四目相对，刀光血影，当然，这只是站在李锦粥的角度来说罢了，至于齐林染，他倒是没那种嘲笑她的意思，不过，昨日去而复返看到她“钻狗洞”的一幕，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那“狗洞”原本没那么大的，是他那日途径看见时突然来了兴致，专门在一个深夜里按着她的身量扩大的，然后又洒上了些灰尘做旧。

　　那日李锦粥和贺岐钰在墙那边去以后，他本想继续远远的跟着他们的，但贺祖母的贴身丫鬟温绿却突然找了过来传话，让他赶紧去帮贺祖母施针，他只好离去，不过就凭李锦粥“钻狗洞”的一幕，便更加肯定了他内心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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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岐钰发现他们对视的举动，随即也看了过来，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头。

　　随后他朝贺祖母的方向掬了掬手，问道：“祖母，我想问路姐姐她去哪儿了？我好几天都没看见她了。之前从她那里借的一件物什，也是时候该亲自还……”

　　“歧钰啊，先去送送你堂哥吧，其他的事，暂时就不要管了。”贺祖母原是靠躺在软榻上背对着他们的，这时她突然往后扬了下手，喑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是。”

　　贺岐钰凛神站了一会儿，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只垂首退了出去。

　　李锦粥见他出去了，觉得自己一个人再呆在这里更是束手束脚的，毕竟，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超级腹黑的男人和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都看不穿心思的那种，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她便也打算跟着离开了。

　　只是她才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贺祖母低声叫住了：“锦粥，你先留下来吧，姑外祖母有话要跟你说。”

　　“……嗯，好。”李锦粥不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了下来。

　　贺祖母说完便翻了个身，转过脸来，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眼角下还隐隐泛着几丝青色。

　　她眉语间尽是冷戾，不过说的话却饱含“絮暖”：“锦粥啊，自你李表哥出事以来，姑外祖母这头疼得是愈发厉害了，所以才让你林染表哥早晚帮我针灸针灸，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时间，要是不着急，你且上那儿坐坐吧，陪我说说话。”

　　“要是不着急”，她话虽这么说，可行动却并非如此，主要是因为贺祖母说话的同时指了指软榻对面不远处放着的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所以那句“要是不着急”，其实根本就是个肯定句。

　　“好。”李锦粥只好点头走了过去。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也想毫无顾忌的直接走出去，可若是自己太特立独行，恐会惹人非议，毕竟在古代，“妖邪附体”可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的，弄不好，那就是一把火的事，是要出人命的。

　　而且面前这两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之中的端倪——真正的李锦粥早就被自己魂穿了，恐怕，到时想要离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见她坐下来，贺祖母才不痛不痒的“关切”道：“锦粥啊，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成亲那会儿姑外祖母没能来参礼，实在是一大缺憾，而后，你父亲母亲又双双遭遇不幸，我也没能过来看望于你，你不会怪罪姑外祖母吧？”

　　李锦粥端着身子，故意温婉恬静道：“怎么会呢？姑外祖母。”

　　“你不怪罪就好，那……你父亲母亲去世时，尤其是你父亲，可有交代过你什么重要的事情？”贺祖母随即带着一丝兴色的问她。

　　“没……”李锦粥差点儿脱口而出“没有”，只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什么特别的，不过去荣阳寺那天，临行前，父亲确实曾交代了我一些事，也不知道父亲当时为什么会告诉我那些，或许，他曾在哪里预见过他会在那天出事吧……”

　　说完，李锦粥眼里氤氲着雾气。

　　齐林染看了她一眼，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质疑。

　　李锦粥居然觉得有点心虚，像是谎言被他一眼就看穿了，她连忙稍稍侧过头，不再和他对视。

　　当然，她会如此表现，倒是三分真，七分假，同情自己是真的，编造谎言是迫不得已，不怪乎其他，只因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记着了昨日贺岐钰的话——说不知道，恐会惹来杀身之祸。

　　谁知道在一个地方又能安身立命多久呢？所以还是珍惜眼前要紧。

　　“唉，我们这一家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老天才要这么惩罚我们？一连失去三个亲人，你父亲母亲前脚才刚走，后脚李儿就步了他们的后尘，真是始料未及啊……

　　世事难料，锦粥啊，你也不用太难过和自责了，有些东西，那是天生就注定了的，是命。”

　　贺祖母幽幽叹息着，然后她话锋一转，又说道：“你以后要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尤其是你父亲交代给你的事，就来找姑外祖母，到时候，姑外祖母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解决问题的。”

　　李锦粥哪里不知道她话里潜在的意思，这拐弯抹角的，无非就是想从她嘴里套出“舍狼玉”嘛，她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嗯，谢谢姑外祖母。”

　　“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从今以后，你不仅仅是李家和齐家的孩子，更是我们贺家的另一个孩子。记得姑外祖母的话，好好考虑考虑，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久了是会憋出病来的。”贺祖母连忙“慰”道。

　　“好。”李锦粥点头。

　　“嗯，你能明白就好，姑外祖母也就放心了。外头不怎么清净，我这隔代的祖母倒不必出露，只是苦了我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且再坐会儿，等林染施针完我便带你去一个地方。”贺祖母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倒是没再说话了。

　　李锦粥只好又耐着性子坐着等了一会儿，这才瞧见齐林染收下扎在贺祖母头间的最后一支银针，他微微抬起头来道：“堂姑祖，好了。”

　　李锦粥坐着闲来无事只能看向他们，齐林染也向她看了过来，他正低头勾唇弄着手里的东西。

　　如果她没看错，齐林染取下来的最后那支银针上面似乎侵染了一层黑色，都染黑了他用来包针的一截白布。

　　“嗯，林染费心了。”贺祖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是林染该做的，堂姑祖记得再朝里躺小半柱香的时间，否则气血突然汇集，恐会给堂姑祖带来莫大的伤害。”齐林染朝贺祖母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好。”贺祖母翻了个身，又像之前来的那样，头朝里，看不见外边的事。

　　齐林染经过李锦粥时，他微微在她面前停留了一小会儿：“表妹，你好好陪陪堂姑祖……”

　　话到这里，他突然侧头瞥了软榻上躺着的人一眼，接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最好不要去。”

　　李锦粥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只是他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声色如常道：“表妹，要是头疼的话，尽管来找表哥。”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门外，带有暗示性的道：“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说罢，他便跨步走了出去。

　　李锦粥不知道他说的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特别是“我随时都可以帮你”似乎语气还稍重，但不要去这句话听懂了。

　　不要去？

　　李锦粥觉得自己头铁，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了，不要去，那她就偏要去。

　　这一是，她想弄清楚舍狼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贺岐钰那里，似乎只能知道个大概，连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态，现在都还不清楚。

　　贺祖母看着就是个有深度的高手，她何不将计就计，先顺着她的意思，等搞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了，再找机会开溜。

　　她还不信，她一个拥有现代意识加持的——配角搞不定贺祖母这个在小说里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角色。

　　其二嘛，她是想帮贺岐钰探探贺祖母的口风，很明显贺祖母有意遮掩关于路漫漫的事，而路漫漫，自然是贺李之死事件的关键线索人物。

　　怎么说，昨日夜里才答应了和贺岐钰做朋友，那这个动动嘴皮子的忙，她还是要帮的，所谓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至于，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是真的。

　　既然决定卷进这个世界，那她便不在乎什么插手影不影响这个世界的设定了，大不了，设定崩塌，她穿回去，这似乎倒还称了她的意呢。

　　而且在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上，舍狼玉的事现在还是比较棘手的，它现在的重要程度仅次于绘云那丫头儿的生死。

　　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回不去李府，不然，她也用不着两头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