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有诗无酒

9、第 9 章

　　陈铮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他回到家里吃过药倒头睡下，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他先是一惊，心想自己今天是不是睡过头迟到了，习惯性的就要撑着身体起床。

　　发觉自己浑身酸疼，连靠着床头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陈铮才记起来自己感冒了，凌晨回家的时候就给台里的领导发了微信，让他安排人替班。

　　还好没有耽误工作，只是这个月的全勤奖恐怕是泡汤了。

　　陈铮遗憾地想着，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身上冷得厉害，找到床头的体温计一量，发现自己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咳嗽着，陈铮拿过手机拨打好友顾寒的号码，想让他过来送自己去医院。

　　他头疼无比地听着顾寒吵闹的彩铃音乐循环了一遍又一遍，电话才终于被接通。

　　“喂？”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不带感情地说道：“你找顾寒吗？他在卫生间洗澡，没办法接电话，你明天再打吧。”

　　“咳咳咳”陈铮被挂了电话，气得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咳嗽。

　　他把手机仍回床头，努力想要自己起身，恨恨地骂顾寒：“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还说什么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竹马。我病的都要死了，你小子还在跟女人潇洒快活。这么多年我真是瞎了眼，误交损友，咳咳咳。”

　　他心情一激动，半撑起来的身体又跌回了床上。

　　顾寒没有接电话，陈铮窝在厚厚的被子里思考自己要不要趁着清醒拨打120求救，想着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磊离开后一直很担心陈铮的身体，睡醒起床时不时扫一眼手机，看看陈铮有没有给自己发微信。

　　等到下午交车时间，陈铮还是没有联系自己，秦磊换了班，开着出租车直奔陈铮小区楼下。

　　一开始，他像往常那样坐在车里等待。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秦磊开始焦躁，他干脆下了车，靠在车门旁边抽烟。

　　一根烟抽完，秦磊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六点。平时这个时间陈铮不出现，他就会自行离开，但是今天……

　　秦磊想起陈铮昨天虚弱的模样，怎么都放心不下他。

　　他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在云雾缭绕中，拿出手机，琢磨着要怎么给陈铮发微信。

　　“今天身体怎么样？上班了吗？”秦磊发了一条语音给陈铮。

　　然后他拿着手机，等待陈铮的回复，一边随手去翻看他的朋友圈。

　　陈铮的朋友圈设置了好友仅三天可见，最后一条是前天转发的心灵鸡汤，秦磊点开看下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不明白陈铮为什么会相信这些空泛的大道理。

　　半个小时过去，陈铮没有回信息。

　　秦磊看到陈铮的微信号是一串手机号码，他想了想，拨了过去。

　　第一次直到机械的女声响起，提醒无人接听，秦磊才挂断电话。

　　过了几分钟，秦磊不甘心地又拨了一遍。

　　电话被接通，陈铮一连串有气无力的指责透过手机传到秦磊耳中，带着几分刚醒过来时的软糯和十分的熟稔：“顾寒你个小没良心的，有异性没人性！我病得下不了床，你却忙着泡妞。现在才想起来给我回电话，我跟你说，你赶紧过来送我去医院，再晚一会你就见不到活人了，咳咳咳。”

　　听到陈铮还在骂人，秦磊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大半，他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陈铮，我是秦磊，你还好吧？”

　　对面传过来略有些惊讶的声音：“咦？秦师傅？”接着是一阵短暂的安静。

　　陈铮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灯，翻看手机确认来电号码，果然是秦磊的微信号，而不是顾寒。

　　“顾寒，关键时刻不出现，要你何用！”秦磊听到手机中远远传来陈铮虚弱又愤愤不平的声音。

　　“秦师傅，咳咳咳，你又在我家小区门口等我呢？”陈铮调整了语气，又凑近手机跟他说话。

　　秦磊：“嗯，我担心你身体。你朋友没空送你去医院？”

　　陈铮低声抱怨：“是啊，不靠谱。”

　　秦磊：“我送你去吧。你家在几单元？”

　　陈铮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纠结，几分钟后才说话：“那恐怕要麻烦你了秦师傅。我家在2栋3单元7楼。密码是0419，我在主卧。现在你把电话给门口的保安，咳咳，我让他放你进来。”

　　“好。”秦磊锁上车子，掐了手中的烟，按照陈铮说的进入了小区。

　　想着秦磊要来家里，陈铮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半靠在床头，平时他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却累得出了一身虚汗。

　　不一会，门叮的一声开了又被轻轻关上。

　　陈铮住的是大平层，7楼只有他一家住户。秦磊进到屋中，客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南面的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透出柔和昏黄的灯光。

　　秦磊走了过去。

　　“来了。”陈铮看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招牌的灿烂笑容，紧接着便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秦师傅，我身体不好，要是发烧烧成肺炎就惨了，所以只好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院，真不是我矫情。”

　　听到他的解释，秦磊的心狠狠揪紧，平时一向冷硬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变得温柔：“我知道。没关系，我不觉得麻烦。”

　　陈铮感激地笑了笑：“那太谢谢你了。”

　　因为发烧，陈铮的桃花眼眼尾更加红晕，迷离的眼神如一汪春水荡漾，点点灯光映在其中，仿佛坠落的星空，在让人看了移不开目光。

　　“我说过不用谢。”秦磊定了定心神走近到床边，问他：“现在下楼？”

　　“我还穿着睡衣，实在是没力气换衣服。”陈铮略带歉意地看着秦磊说。

　　秦磊点点头：“我帮你换吧。都是男人，没什么不能看的。”

　　陈铮红着脸低下头，尴尬地说：“而且我现在想去卫生间……”

　　“呵——”秦磊笑了，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我抱你去。”秦磊直接弯下腰，掀开被子把陈铮公主抱了起来。

　　陈铮的双手立马环住了秦磊的肩膀，不自觉地靠在他怀中忍耐体位变化带来的晕眩。

　　“抱歉，刚刚是不是起的太急了？”秦磊注意到陈铮脸上不舒服的表情，小心问他。

　　陈铮仍旧闭着的双眼，脸色苍白，微微摇头，回答道：“我没事。”

　　从卫生间出来，秦磊把陈铮抱回床上。

　　秦磊：“你要穿哪件衣服？”

　　还没从刚才谜一样的气氛中缓过来的陈铮低着头弱弱地吐槽：“秦师傅你怎么都不尴尬啊……”

　　秦磊没听清：“什么？”

　　陈铮慌忙回话，难得结巴了一句：“没，没什么。就穿昨天那身吧，省事，放在轮椅上呢。”

　　秦磊走过去，拿了陈铮的卫裤。

　　在秦磊给他穿裤子的整个过程中，陈铮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可以煮鸡蛋，他严重怀疑自己的体温是不是已经飙到了四十几度，很快就要烧成傻子了。

　　秦磊却是一直沉默没有出声。

　　陈铮的腿实在太细了，这原本应该是一双修长结实的双腿，现在却毫无生气的任由他摆弄，只偶尔微微地在他手中颤动几下。

　　秦磊快被自己的愧疚淹没。

　　他沉默着帮陈铮穿好卫衣和风衣，然后背对着陈铮坐到床边说：“上来，我背你。”

　　发烧烧得迷迷糊糊，又在胡思乱想，思维已经成了一团毛线，陈铮那一刻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直到真的趴在秦磊宽厚的背上出了门，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坐轮椅的。

　　难不成真的烧傻了！？陈铮对自己无解的行为细思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