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有诗无酒

10、第 10 章

　　秦磊背着陈铮出了电梯，初春的晚风夹杂着些许凉意，陈铮肺中呛入了冷空气，又开始不停咳嗽。

　　“冷？”秦磊微微侧头，轻声询问后背上的人。

　　“嗯。”陈铮歪在右边的头不自觉的向下缩，搂着秦磊的手臂也紧了，想要更贴近身下的热源。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秦磊的颈窝，一下一下，缓慢而悠长，让秦磊有种脖子的右侧正被一团火灼烧的奇异错觉。

　　从陈铮家到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秦磊加快了脚步。

　　他的步伐敏捷稳健，后背宽厚结实，陈铮忽然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秦磊把陈铮放到出租车的座位上，启动车子掉头驶向医院。

　　期间陈铮一直愣愣的望着窗子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出神。

　　“秦师傅”陈铮突然喊了秦磊一声。

　　“嗯？”秦磊开着车，随口应道。

　　“很久以前，我的腿也是能走路的，”他转过头看向秦磊：“跟你一样稳。”

　　秦磊听清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又很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铮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和回忆里不说话。

　　秦磊见他不时咳嗽几声，还是一副很冷的样子，伸手调高了车里的空调温度，脱下外套盖到了陈铮身上。

　　“谢谢。”陈铮回过神，无精打采地开口说道。

　　秦磊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纠正他：“跟你说过了，不用和我道谢。”

　　“为什么？”陈铮问道，带着几分好奇。

　　秦磊开车，没有回答他。

　　“好吧，这次我记着了，下次秦师傅你再像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拯救我，我也不说谢谢了，但是你也要记得，我在心里是感激你的。”陈铮语气淡淡的对秦磊说，并没有再次追问。

　　虽然陈铮说得严肃，但秦磊听懂了他的话，心也跟着柔软了，不自觉地放轻声回答：“嗯，我知道。”

　　说完他看了一眼陈铮，觉得今晚生病中的人难得显出些脆弱和悲观，不是他这些日子已经熟悉的那个快乐的人。

　　陈铮同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低落，呼出一口气，调整语气对秦磊说：“不说这些了，越说越难受。”

　　“嗯。”快到医院，秦磊有心逗陈铮开心，想让他精神起来，便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

　　秦磊：“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主持的午夜档节目这么的……清新脱俗？”

　　果然，提到自己热爱的播音主持工作，病中的陈铮原本无精打采垂着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

　　他看向秦磊问道：“怎么？”语气中带着不服气。

　　秦磊抿住了上翘的嘴角，解释道：“我以前听过的午夜情感节目讨论的都是很限制性的话题，比如婚姻、两性生活，就是那些男男女女的问题，很……黄暴，很吸引人。”

　　他难得斟酌着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心想自己为了哄人也是很拼了。

　　陈铮被手臂支撑的身体都坐得更直了，开口噼里啪啦反驳秦磊：“限制性的话题就能吸引人？我可不这么想。我觉得以此为噱头吸引听众的节目太低俗了，肯定不能维持长久。以前我刚做这档节目的时候，也有人给我打电话问很黄暴的问题，说些不入流的话调戏我，我忍不住就骂回去，收听率还上升了。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恶心，这跟谭笑的节目不一样，半夜和人讨论两性生活不是我的追求。所以我有意选很清新很文艺的话题，引导听众，聊些更有意义的东西，节目才渐渐步入正轨。秦师傅，我的节目主要讨论的也是男女的感情问题、人生经历，并且在同一时段的收听率是仅次于交通频道的，咳咳咳，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听过？”

　　陈铮一边咳嗽，一边幽幽抱怨：“真是的，气得我心肝肺都开始疼了。”

　　秦磊没有想到陈铮会这么在意他的节目，觉得自己真是开启了一个更差的话题。

　　眼看车子到了医院门口，一直沉默的他才开口说话：“我认真听过了。”

　　陈铮愣了一下，硬是从他简单冷酷的几个字中听出了委屈的意思，慢了半拍回答他：“哦，这还差不多。”

　　到了医院，秦磊在陈铮的强烈要求下借了一辆轮椅，推着他挂急诊看病拍片子。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医生拿着陈铮的肺部CT仔细看过，才点点头看向秦磊表扬他：“你们来得很及时，他目前只是重感冒。这场流感很严重的，他这样的瘫痪病人要是发展成肺炎就遭罪了。”

　　说完，她把单子递给秦磊：“去带他打吊瓶吧。”

　　两人出了急诊大厅，都因为女医生充满母爱的慈祥语气有些尴尬。

　　陈铮无奈地问秦磊：“秦磊，她是不是以为我是你儿子？”

　　“噗——”本来面无表情的秦磊笑了，他神色柔和了许多，低头对陈铮说：“顶多是弟弟，我哪有那么老。”

　　“咳咳，”陈铮莫名想起自己前天私下看过的耽美伪兄弟文，突然再次尴尬起来，敷衍地回答秦磊：“嗯，是我年轻。”

　　在身后推着他的秦磊挑了挑眉，停下来走到陈铮面前，弯下腰直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叫爸爸。”

　　秦磊只是一时兴起，想成功逗笑陈铮，谁知陈铮在他专注的对视下竟然脸红了。

　　陈铮偏过头，抿着嘴咽了一下口水，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秦磊也站直了身子，默默走回去推轮椅。

　　秦磊：“抱歉，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

　　陈铮：“嗯。”

　　秦磊其实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随口说了句玩笑话，陈铮就变了脸。

　　他绝对想不到，陈铮只是又想起来自己大前天私下看过的那篇耽美养父子文，脑补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护士给陈铮扎了吊瓶，他坐在轮椅上开始无聊。

　　这么多年，陈铮养成了昼伏夜出的生物钟，平时这个时间正是准备上节目的时候，他现在虽然身体很不舒服，精神却是习惯性的兴奋。

　　秦磊担心他这么熬着难受，拿过自己的外套给陈铮盖好，坐到轮椅旁边的长椅上，对他说：“争取睡一会儿，我给你看着。”

　　陈铮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试试。”

　　在他酝酿睡觉期间，女医生来了一趟，关切地询问过陈铮目前的身体状况，然后又乐呵呵地离开了。

　　陈铮突然就领悟到，这个女医生，莫不是传说中的大龄腐女。

　　他正有些激动地琢磨着，旁边的秦磊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开口说道：“别胡思乱想，快睡吧。”

　　陈铮暗自吐了下舌头，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以后，陈铮问秦磊：“秦师傅，之前我一个月没有坐你的车，你一直是像今天这样等我吗？”

　　秦磊正盯着点滴，闻言转过头看他，见陈铮睁着眼睛正同时看向自己。

　　秦磊犹豫了一下，又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回答他：“嗯，每天从五点等到六点。”

　　“哦。”陈铮没有纠结其中缘由，低下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秦磊的外套出神。

　　秦磊也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见陈铮仍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接站起来，避开吊瓶，把陈铮从轮椅上抱到了自己身旁的座位。

　　陈铮坐不住，秦磊干脆一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大半个身体都靠在自己身上。

　　“秦磊，你有喜欢的人吗？”陈铮突然问他。

　　秦磊皱了皱眉，他记得陈铮在车上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这件事他从来没考虑过，于是他依旧回答：“没有。”

　　“怎么了？”秦磊接着问道。

　　陈铮低声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被你喜欢或者保护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别瞎想了，睡觉。”秦磊低沉的声音从陈铮的头顶上方传来，带着命令的语气。

　　陈铮闭上眼睛，真的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