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不想收敛》影月卿兰

15、御前侍奉

　　御前尚宫，虽非妃嫔封号，可对于一个从前只在祁氏身边侍候的低阶宫女来说，算是极大的恩典了。

　　这意味着，不仅在这紫宸宫，就是放眼整个宫廷，没有女官品级的宫女皆需对她尊敬有加。

　　萧云芊甚至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打赏不出银两犯愁，此刻却是摇身一变成了这些侍候身侧的小宫女的首领。

　　她干瘪的口袋填上了朝堂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所得，再以她尚宫的身份，打赏多少已不再是俗例的彩头，而是上位者的赏赐了。

　　连恩总管在她叩拜谢恩后，将盛着白银的红漆托盘交予她身边的宫女，自己则是亲手扶起萧云芊，有礼地说道：“圣上下朝以后，萧尚宫须得侍候左右，今儿个早膳是赶不上了，还请萧尚宫换好衣饰，一个时辰后，书房候着。”

　　萧云芊哪敢承他一声“请”，立刻欠身还了一礼，道：“得中贵人提点良多，感激不尽。”

　　她将托盘从宫女手上接过，礼数周全地奉到连恩面前，面色为难道：“我不曾在御前走动，恐会犯了圣上忌讳。”

　　总管太监笑了笑，也不客气就从上面拿走了一锭，提醒道：“圣上喜静，侍候笔墨切记慎言，手法寻常即可，尚宫毋需添些多余心思。”

　　妃嫔宫女想要媚上邀宠，花花心思可就多了，就萧云芊知晓的，能在墨汁中做的文章就不少，可眼下既是得了提点，也就不必费心在此处了。

　　……

　　一个时辰后，候在书房的萧云芊恭恭敬敬地迎了君王驾到。

　　她今日换下了在祁氏身边低调朴素的浅碧色衣裙，身为有品级的女官，服制是有宫规约束的——御前侍奉着靛青、黛蓝，腰束姜黄大带，佩带染金鹊羽三枚以彰身份，长发挽作乌蛮髻，簪对称四朵素银梅花。

　　这衣料配饰自是比从前华贵，可对于她十八年华着实成熟了些。

　　赵光曦从太后那问安回来，打一进门就瞧见了她在跪拜宫人之中，也不觉得这身衣着有多老气，倒是瞧她本就较旁人白些的肌肤更显得如素雪浮光，润泽清透了。

　　屏退了其他宫人，御案边唯留萧云芊和连恩侍候。

　　圣上不语，萧云芊也乐得清静，就一手捏着袖子，认真地研着墨。

　　这活计磨人，是以她早先故意在祁氏跟前装作不擅此道，可如今在御前，还是尽心尽力些好。

　　许是过了一个时辰，这位一心在朝政的君王方才搁下毛笔，回眸瞧了她一眼，道：“累吗？”

　　萧云芊将墨条放下，恭敬一礼道：“奴婢不累，能为圣上效劳，是奴婢的福气。”

　　赵光曦笑意温柔，未曾挪开目光，只吩咐身后之人道：“连恩，搬把椅子来。”

　　萧云芊愣了愣，方才会意到这是圣上给她赐座了，她也想拒绝来着，可经过这一个时辰的弯腰研墨，谁会真心想要抗拒这份好意呢。

　　连恩亲自将木凳挪到萧云芊身边，动作不显地示意她不必言谢，转身就又守着礼数立到圣上身后去了。

　　赵光曦见她不动，眉目更添了些柔情，道：“私下不必拘礼如此，既是要做朕的如意，朕允你坐着研墨，自是如意就该这般。”

　　萧云芊谢了恩，听命坐下，面上乖巧温柔，实则心里对这不守礼数的真爱更好奇了，这如意就算是名门闺秀，哪怕已是中宫皇后，从前与天子相处怎敢如此大胆。

　　可她如今沾了人家的福气，还别说，可真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午后时分，圣上有了兴致，要去御花园走一走，萧云芊也得以松快松快筋骨，一同前往。

　　早春的微风还有些凉意，入宫后从不曾走远的萧云芊也是此刻看着芳草萋萋，春花初绽，才真正意识到冬日远去，已是天地复苏，百花争艳的季节了。

　　圣上命人在园中凉亭备了糕点，恰巧也在萧云芊自觉有些乏了的时候，道了声：“朕累了，如意，陪朕前去用些糕点罢。”

　　此话语调温和，不似命令，却正是命令。

　　萧云芊跟着圣上入了临湖而建的凉亭，礼仪恭顺地在他入座之后守在身边，却见圣上略一抬手，示意她看向身边座位。

　　她不敢动，御花园人来人往，可不是圣上先前说的私下了。

　　“抗旨？”赵光曦敛了善意气息，眉宇微皱。

　　“奴婢不敢，”萧云芊盈盈下跪，告罪道，“奴婢卑贱，怎敢与天子同席。”

　　赵光曦也不勉强，就从桌上琉璃盏夹起一块芙蓉糕送到她面前，问：“喜欢吃这个吗？”

　　芙蓉糕，她少时曾极为喜爱过，记忆中最香甜的还属入宫祝祷那些时日，宫人们一日一日地往那位贵人跟前送美食，可人昏睡着，魂都没了，哪能吃上这些好东西。

　　她非是贪嘴之人，可日夜祝祷很是费体力，大巫在人床前点了一盏魂灯，而她需要做的，除了整宿吟唱，就是必须守护魂灯不灭，让她闻着香气，还不许她瞌睡，极度疲惫之时，这种困乏之感就转为了饥饿。

　　那一碟碟的吃食，唯有芙蓉糕堆得最满，有时候悄悄从底下抽出一两块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至少她就从未因此被处罚过。

　　其实那些时日，她祝祷之余，常也觉着这位贵人命大，整整七日不吃不喝，太医诊脉也未诊出病来，还道他身子康健，不然这昏迷不醒，也轮不到巫女来叫魂。

　　萧云芊双手接过芙蓉糕，即使那糕点都快贴近她唇边了，恭敬谢恩道：“奴婢喜欢，谢圣上赏赐。”

　　“如意就从不自称奴婢。”赵光曦抬手示意她吃。

　　萧云芊尝了一口，甚是美味，面上浅淡笑颜发自内心，源于那甜滋滋的口感。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那画中女子自称为何，非是宫婢称呼本就有许多，就说她曾经待过的祭祀殿，也是自认方外之人，大巫或许称臣，小巫则是自称小女和巫。

　　思及此，她心中暗笑，若不是画中人穿着仙女衣裙，非是黑白，面目意境多过写实，她还真要觉得自己就是人家的心中挚爱了。

　　“好吃吗？”赵光曦见她笑容，语气也跟着欣喜了不少。

　　萧云芊抬眸，眼前之人太过温柔，让她一时忘了尊卑，只美美地道了声：“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