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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游神 ...


  •   弼马翁指着记录说:“五月十三日,寅时三刻,野仲大人巡视周天,歇脚在黑石后门,马饮水,腹泻不止。”

      “许总,你后门摆了污水缸?”

      洗涤的污水不能摆在露天过夜,这风俗可以追溯到明代,就是怕夜游神的马饮到脏水,冲撞神明。

      许江飞连连摇头:“没有啊,我开店的,哪能将污水摆店门口,这不自砸招牌吗?”

      弼马翁摊摊手,表示具体自己也不知情,他只是个养马的。

      木兰诚灵机一动,说后门应该有监控吧。调出监控一看,没有水缸,只有两棵枯死的发财树。寅时三刻大约凌晨四点,店里客人稀稀拉拉往外走,看了半天也没有人搬水缸出来。

      突然,木兰诚眼尖地说:“倒回去倒回去!看那个人!”

      许江飞倒回五分钟,放大一看,卧槽一声。只见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推门而出,捂着胸口干呕不止,最后猛一低头,哇的全吐在了发财树的树盆里。

      吐完他漱了漱口,将水也吐在里面。吐完他左右看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拧开水瓶,将一整瓶都倒了下去,稀释了污物,然后丢开瓶子若无其事地走了。

      许江飞:“……”
      其他人:“……”

      何嘉荣:“这……有点难评。”

      闻熙嫌弃地皱了皱眉,垂眸看向鞋子,像在回忆刚进楼的时候有没有踩到地上的污渍。

      弼马翁:“哎呀,我想起来了,五月十三那天,刚好野仲大人同游光大人打赌谁先跑完一周天。结果大人输了,回来将我们好一顿骂。”

      许江飞晴天霹雳:“怎会如此?我……我也不知情啊!”

      弼马翁见许江飞愁容满面,给他指了条路,说这野仲大人座下有一位新来的得力秘书,可以去通通关系。但这秘书碰巧出差去了,得等后天回来。

      何嘉荣要帮他烧东西,问了名讳,原来这弼马翁名叫林升官,是道光年间的童生。

      “还有一桩事……”

      林升官收了元宝,态度非常之好:“法师请说。”

      “你看这许多阴魂聚在此处,妨碍营业不说,万一他们将令尊之事宣扬出去……”

      林升官闻言眉头一皱,然后慢慢舒展开来,呵呵笑道:“这个好办,送他们去投胎便是了!我有位朋友在隔壁部门当差,最近正愁业绩,拿了他们正好交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漆黑的木牌,施法叫来了另一只鬼。此鬼头顶高帽,手牵铁链,竟是黑无常座下的正经阴差。众鬼心知大事不妙,抱成一团呜呜直哭。

      名叫薛韶的阴差视线一扫,阴森森地笑起来:“还未恭喜林哥升官,倒是哥哥先给我送年终奖来了。谢了,忙完请你吃酒。”

      林升官忙说哪里哪里,又介绍了何嘉荣等人给他认识。

      薛韶冷冰冰地一笑,露出鲨鱼齿,同何嘉荣互通姓名,说往后再有差事也可找他。

      他拿铁链挨个锁人,中途出了变故,那烧死鬼愤愤扑向他道:“您也是底下的官差吧,我、我要告状!这老鬼仗着自己儿子在阴司供职,作威作福,还搜刮我们的供奉!我不服!我要上诉,我要做污点证人!”

      薛韶扭头看了一眼林升官,又转回去:“你要告状?”

      “是!”

      “行啊,我便让你告状,且先跟我下去。”说着将那锁链往他头上套来。

      烧死鬼见势不妙,想躲却来不及,那铁链缠在他嘴里,竟叫他有口难言,“呜呜”说不出话来。

      薛韶笑道:“还有哪个想告状的?”

      众鬼瑟瑟,无一敢动。锁到最后一个,林石工正心疼那些元宝呢,恍惚见铁链往身上套来,猛地跳起来:“你敢锁我?我可是他亲爹!”

      薛韶扭头去看林升官。林升官摆摆手:“一起带走一起带走。”

      林石工破口大骂“不孝子”,被薛韶一铁链套住了嘴。

      “死都死了,还亲爹。”他一哂,又对林升官拱了拱手,牵着一串鬼消失了。

      林升官了却一桩心事,心情松快,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递来:“你烧了这名帖,便可见到秘书大人。”

      何嘉荣展开银箔纸的名片,里面是三个毛笔字“杜建业”,一看就是现代人写的,笔锋圆钝,工工整整,还是简体字。想必这位秘书死了没多久,短时间内能升官,肯定是个能力很强的鬼。

      众鬼逮捕归案的逮捕归案,回单位搬砖的回单位搬砖,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许江飞怔怔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猛地回过神。他拿出支票簿,签了两张三十万,千恩万谢的要塞给他们。

      闻熙看一眼,没什么兴趣地垂下眼皮。他身上诡异之气太浓,许江飞不敢搭讪,只得转头去求何嘉荣,求他收下。

      何嘉荣也不想接。这问题还没解决呢,现下看着是没鬼了,但如果搞不定夜游神的关系,往后还会有新鬼过来骚扰。

      “无妨无妨,我全仰仗何先生了。”许江飞呵呵笑道,“后天等那秘书官回来,您再帮我通通关系就好。”

      他都这样说了,何嘉荣便收了下来,这笔钱足够租个最好的市口。

      几人坐电梯下楼。

      何嘉荣将一张支票递过去。闻熙没接,转了个话题:“蛋糕很好吃。”

      “不是吧,一块蛋糕而已,你就要送我三十万?”何嘉荣笑了,“败家也有个限度吧,拿着。”

      “我不需要。”闻熙撑起伞,一步踏出大楼,站在满天星光下点了烟。

      他吸得很快,烟雾缭绕,玉石烟斗渐渐变成乳白。

      何嘉荣皱眉:“你怎么突然抽这么多?”

      闻熙轻轻咳嗽两声,摆手示意无妨。

      何嘉荣觉得不对劲,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那团戾气他只抽了几口就没再抽了,这次看起来急了很多。再看闻熙的脸,刚才光线暗没看清,他眼尾的红色更重了,连眼球都泛出淡淡的粉。

      “怎么回事?”他上前两步,摘下他手里的烟斗。

      “还我。”
      “到底怎么了?”

      闻熙无奈:“夏至前后比较难捱。别闹,还我。”

      何嘉荣回想了一下,他去闻宅那天刚好就是夏至,一年中阳气最重的一天。难怪闻熙说他不便出门,还把家里布置成那样的格局。

      “那你也不能总抽这个。戾气伤魂魄,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早点死啊?”

      闻熙垂眸看他,眼神让人很看不透:“你很关心这个?”他走前两步,黑伞盖住两人,这时何嘉荣才意识到闻熙比他高不少,不笑的时候散发出一种极为冷冽的压迫感。

      闻熙伸出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握住何嘉荣的手腕,极富侵略感地顺着手腕寸寸往上,挤进他的手指间,然后拿走了烟斗。

      “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他淡淡地说,“放心,我会活到你需要的时候。”

      何嘉荣眯着眼睛看他:“这月十五,我到闻宅找你。我说过有办法续你的命,我不会食言。”

      “随你。”闻熙漠然道。

      。

      手头有了近百万,租店面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嘉荣打算等签了租房合同,就把新地址告诉老客户。

      谁知这天摊口出了事。

      他正帮人看手相,突然来了两个民警,一个上了年纪看着挺和气,年轻的那个有点傲慢。

      那年轻警察名叫杜淼,亮了身份,道:“有人举报你这搞封建迷信,定价不合理,欺骗群众。”

      何嘉荣:“哦。”

      木兰诚这几天都在他这帮忙,一听这话就上火:“谁举报的啊?low不low啊,干不过别人就举报。何老师,你‘哦’什么啊?这明摆着有人搞你呢。”

      何嘉荣无辜道:“也没说错,确实是封建迷信嘛。”

      周围排队的不干了,纷纷说:“警察同志,我们没被骗啊,何老师算命可准了,不是什么骗子。”

      “……”
      杜淼看他们的眼神简直痛心疾首,又瞪了何嘉荣一眼,让他立刻上派出所走一趟。

      上了年纪的鹿警官劝了两句,态度很好,但也是同样的意思,有人举报,他们必须得了解情况,让何嘉荣跟他们走。

      排队的居民非常不满,叽叽咕咕地指着他们说闲话。杜淼脸都气绿了,但没法和“愚昧”群众动嘴吵架,只得忍着。

      何嘉荣摆摆手示意没事,留下木兰诚帮收摊,跟他们走了。

      说去派出所,其实只是个小治安亭,总共十平米不到的办公室,摆了几张破桌椅和蔫蔫的绿植,幸好空调还算给力,呼呼地吹着风。

      鹿警官例行公事,问何嘉荣他摊子摆了多久,挂件从哪儿进的,价格多少。何嘉荣一一作答,笑道:“算命就是个娱乐,大家找我咨询一下,求个心安罢了。”

      鹿警官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是啊,我女儿也喜欢玩什么塔罗算命,娱乐嘛,对不对?但是小何啊,你这个宣传措辞有点问题,得改一改,不然影响不好。夜市里人来人往都看着呢。”

      何嘉荣从善如流:“我回头就改,事业咨询,爱情咨询……”

      “那敢情好,”鹿警官笑呵呵地合上卷宗,“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忙吧。”

      杜淼目瞪口呆:“鹿哥你就这样放他走?他是骗子啊!”

      鹿警官看他一眼:“真像你这么抓人,整个夜市都得空一半了,你忙得过来?隔壁卖日历的算非法印刷,手工饼干无证经营,打气球的非法持有仿真武器……你想抓多少人啊?况且这些也不归我们管,归工商,但你看工商来抓吗?老百姓做小生意也不容易,往后你就懂了。”

      杜淼还是不服气,喊住何嘉荣:“哎你先别走!”他扭头跟鹿警官想辩解什么,突然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皱眉挂断。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硬着头皮接起来:“姑,我都跟你说了我今晚值班……不是,你别添乱!哎不是,我真没那意思……值班有盒饭吃,不用你给我送……什么已经到了?”

      他慌乱挂断电话,扭头往门口一瞅。何嘉荣也跟着看去。

      一个精干的女人快步走进来,浑身上下裹着名牌,柳眉倒竖:“杜淼你挂我电话?看我不告诉你爸去!”

      “还瞪,还瞪?你妈让我给你带饭来!喔唷,老鹿还没下班呢?我家侄儿多亏你关照了,他脾气冲,你该削他就削他,千万别留手。”

      她边说边从最大号的爱马士Garden Party往外掏盒饭,突然瞥见何嘉荣,蓦地一愣。

      “何先生?”

      何嘉荣低头瞥了眼那只眼熟的包,慢慢想起来,原来是那天在车库烧纸的女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夜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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