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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心头影事幻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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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仁贵见到自家主子脸上露出这种凝重的神情来,已然知道来人绝不普通。虽然他是自小生于苏府长于苏府的奴才,也学了一手苏家的家传武功,但修为实是并不十分高明,他能坐上苏府总管家的位子,除了是老管家的儿子,苏府世袭的奴才这一身份外,靠的便是他的这双眼睛。
从小苏仁贵便十分懂得看周围人的颜色神态和他们的举止动作,到得后来,只要谁使了什么眼色,做了什么动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就像这回,苏亦白也只是眯了眯眼睛,便教他看出来人绝非凡品了。
眼睛盯着前方,苏亦白心里也在想着这些日子可真是诸事不顺,恐怕这次还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的。
只这几个照脸的功夫,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却眼见一个穿着土布袈裟的老和尚已是穿过了人墙,在苏亦白面前站定了。莫说众人都是平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等神乎其技的功夫,便是苏亦白之流,也是被这老和尚如此诡异的步法震慑住了心神。
和尚看到众人已是被自家独门步法慑住了心神,于是便合掌在前,慢慢向苏亦白倾身施了一礼,轻轻地宣了一声佛号。在众人渐渐缓过神来之际,却是又向前跨了一步,直逼到苏亦白面前来。
“相爷,贫僧了觉,乃从郁鸣山迦叶罗寺而来,请相爷听贫僧一言。”
原来那老和尚居然是郁鸣山迦叶罗寺“了”字辈的高僧,苏亦白脸色一正,忙弯身回了一揖,道:“高僧远道而来,不如入内稍事休息,待高僧休整一番后元瑾自当洗耳恭听。”
苏亦白此时心中已是更为忐忑,来人若只是平常武僧,那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事,但这迦叶罗寺却是非同小可。郁鸣山迦叶罗寺,只是把这个名号一报出来,就是各国的当朝天子,也都需得给他三分薄面。
话说当今天下,虽然大渊最是繁华昌荣,但临近的四周却仍是有不少小国蠢蠢欲动,便是那些业已臣服于大渊的藩国小族,在表面的恭谨之下也是有着不安于现状的野心,更遑论还有北边的蛮辽、南边的暐疆,更远处还有大和、今鹚、波斯等国虎视眈眈。
而那郁鸣山,正好处于大渊与辽国之间,连绵千里的巍峨山脉,形成了两国天然的屏障,也造成了两个民族迥然不同的生活习性。而在那郁鸣山众多高峰中的佼佼者——巫澜峰的顶端,便是这片大陆上所有国家同时奉为尊者的迦叶罗寺。
要说为什么这个迦叶罗寺如此受人尊崇那就不是只言片语便能解释的清楚的,只是仿佛它在这片大陆刚刚形成之际便已存在了许久一般,更何况经过了几千年的物换星移,只有它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历久弥新,不仅没有被朝代的更替淘汰,甚至已成为了当今武林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寺。
然而迦叶罗寺受人尊崇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年代久远,僧侣繁多,也不是因为寺内的高僧武功绝伦,普渡众生,更多的却是因为它虽是有着天下第一寺的称谓,却对这滚滚红尘抱持着一种出世的姿态,不清高,不淡漠,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含笑注视,只有当世间真正动荡不堪之际才会挺身而出,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各国的朝廷才不至于对迦叶罗寺采取消灭的办法,毕竟,有这么大一股势力不受自己控制,自己又怎能安心呢。
现在,正是这么个不轻易入世的迦叶罗寺,却是找来了苏亦白府上,可想而知,他现在又会有怎么样的想法呢。
惶恐?不安?
不,堂堂大渊西府侯,当今右相苏亦白,自是没有如此不济,只是面对迦叶罗寺的高僧,若说没有一丝丝的紧张感,那也只是自欺欺人了。苏亦白不禁想到,可千万不要真是被自己给料中了,那百年苏府,岂不是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上不成?
了觉点头同意了苏亦白的邀请,一行人终于进得苏府,只是那些围在苏府门外的人却更是不减反增了。迦叶罗寺受人尊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刚才那些听到两人对话的围观者已是将这个消息立马传了开去。于是不多时,大渊朝开朝以来为数不多的奇观再次上演,几乎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纷纷向苏府涌了过来,有些人的手中甚至还捧着供奉用的小香鼎。想来都是听说了迦叶罗寺的高僧亲临大渊,上赶着来顶礼膜拜了,如此万人空巷的胜景,估计不用等到明天,“迦叶罗寺高僧造访苏相”这一消息便又将成为整个大渊皇都的头条了。
进到大厅,了觉却是并没有依言先稍事休整,想来刚刚只是为了给苏亦白一个台阶,或者有些话也的确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之相告。转过身,了觉又是行了一礼,出家人倒也不是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只是貌似都有这么个“好”习惯,说话前不作一下揖或宣个佛号估计说不顺畅。
“相爷见谅,贫僧来此,实是奉了鄙寺了空住持之命,特来将府上紫微星君迎回迦叶罗寺。”
了觉这几句话说得的确是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甚至连语调都没什么大起伏,可听在苏亦白众人耳中,却不啻为一个晴天霹雳。
紫微星君?什么东西?那紫微星不是帝星吗?莫非那赵樱络腹中胎儿还真的不是一个凡胎?那岂不是天要亡他苏家了,出了一个拥有帝王之相的人,这皇帝还能让你活吗?
就算你并没有谋反之心,但怀玉其罪,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留着这么一个主,什么时候自己的江山被夺了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啊!
仿佛连冷汗都冒了出来,苏亦白只觉十分无力,对这个深藏不露的迦叶罗寺高僧也更是一阵无奈。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能拣个只有两人的时候再说,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明了讲,这样子让他又如何隐瞒!
今日皇帝才刚刚勒令过,若是事情真的发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这孩子一人生死是小,可要因为它连累了整个苏家,却真正是因小失大啊。如今听了了觉所言,苏亦白已是暗地里动了杀机,毕竟,让皇帝抓住自己的把柄进而被连根拔起,这般得不偿失却不是一个上位者会思考的做事方法。
“相爷,请带贫僧先见过紫微星君与他谈谈,半月前,住持师兄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现迹京城方向,然当今圣上的帝星并无因紫微星现世而暗淡,因而师兄命我即刻启程入京,将紫微星君请至迦叶罗寺一行再做详谈,望相爷莫要阻挠。”
苏亦白听了了觉此言,却更是哭笑不得,原来这老和尚还道那什么“紫微星君”是个大人了,若是让他知晓他口中的紫微星君实是个还未出世的婴儿,却又是怎番模样?于是便对那了觉道:
“大师,您有所不知,不是亦白不肯坦诚相告,只是这所谓的紫微星君,府上确是没有的,只是贱内前些日子生产时发生了一些意外,结果最后也没能将那惹事的主生下来,外界也的确有所传言,但确是言过其实,像大师所说的,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一下倒是让了觉始料不及,他在下山前,住持师兄也仅是提醒了他务必将紫微星君请回迦叶罗寺,倒的确没有提到这紫微星君究竟是多大年纪。听这苏亦白之言,似乎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也没有欺骗于他的理由,看来,此行却是没有原先想的那么简单了。
稍一思索,了觉便定下了心神。无妨,若是紫微星君如今还未出世,那便将生母一同带回迦叶罗寺,使其从小在佛门生长,清心寡欲之下,或许便更能改变这帝王杀伐之相了。
打定主意,了觉于是便立身对苏亦白道:“如此也不打紧,劳烦相爷将紫微星君生母请出一见,待贫僧将此事说明,便请其一同共上郁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