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琏赋（女皇的穿越）》梅里

6、大道明明为我宣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自那日生产风波过后，赵樱络便被勒令只能在自己的梨园内活动。尽管她仍然挺着足月的肚子，但众人却是对她不约而同地抱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不说那先前种种离奇事件，就是那催产药都不管用的体质已足够教人侧目，更何况还有那紫光冲天的异象，在在表明了赵樱络腹中所怀婴儿的不同凡响。

　　半个多月一眨眼又过去了，虽然赵樱络平常只是在自己园中晒晒太阳，偶尔像现在这样吟吟诗词，感伤一下那人的薄情与自己苦涩的心情，不过对外面的一些传闻倒也是略有所闻。每次春蓉从梨园外回来，总会告诉她一些外头的传言臆测，有些好的就说什么自己所怀的是知天命的神者转世或者干脆就是天上的佛祖下凡了；而那些认为定是妖魔前来投胎的则严苛得多了，不是觉得应该将这妖怪打落下来就是说必须将赵樱络母子一起用火焚化了，否则恐会有天灾人祸发生的可能。

　　然赵樱络对这些众说纷纭的传言倒也没什么计量，只是心中对苏亦白会有的反应却是感到万分的焦虑不安，毕竟孩子是他的，若是苏亦白决定不要这个孩子，那么恐怕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了它的。

　　那厢头，苏亦白却也是颇为烦恼，八月初八那天的情况实在太过无常，异象又是如此明显，百姓的动静又太大，再加上还有胡太医佐证，自己就是想将这件事压下去都是不可能。现下整个大渊朝堂的百官都在纷纷传说此事，苏亦白每天上朝时总得要应付那些个无所事事前来相询的官员们已是万分恼火，而人的好奇心又是最不能轻易满足得了的。这不，从御史中台朱闵陆那听说了此事的皇帝陛下，已是兴致勃勃地等在镜水广池边上，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那伴在皇帝身侧的，自然是同样颇为好奇的皇后蓟岚岚。

　　与帝后一同坐在凉亭中的苏亦白此时心中真是万分怨怼，你说那朱闵陆分明一副最是严肃不过的模样，配着他御史中台的身份，不论是谁，看过去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朱大人性格坚毅，为人严谨，实为大渊朝第一刑官。这倒不是说这朱闵陆是管刑部的，只是一般刑官俱是一副冰冷严肃、六亲不认的模样，与朱闵陆的形象还真是相得益彰，但谁人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专是爱向皇帝陛下打小报告。

　　莫说是他苏府这次如此大的动静，便只是谁家大人又迎娶了第几房小妾，还是哪位大人前几天又出入了青楼赌场这类小事，咱们这位外表严酷的中台大人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告之于皇帝。还真得说一句：这八卦的力量之巨，实在是无国界，无阶级，无远弗届啊！

　　“元瑾，想必你也明白今日是为了什么宣你进宫的吧，你也不用想要编造些什么来推搪我们，今天不说清楚你也休想回去了，嗯？”

　　打一棒子再给根骨头是驯服畜生的最直接理想的方法，咱们的皇帝陛下自然也是深谙此道。虽说苏亦白不愿被如此胁迫，但对方是皇帝，自己又能如何呢？抢女人输给他，论地位不及他，自己是毫无胜算，还不如将他想要知道的告知与他，自己还能早些脱身回府。

　　于是打定主意，苏亦白也很干脆的点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言道：“想必皇上定是从哪边听说了半月前微臣府上发生的事吧，其实微臣至今也并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内幕，只是那日是微臣的妾侍赵氏，也就是大学士赵或的千金临盆之日，可是微臣听闻胎儿自满七个月时起便再没有胎动迹象，满八个半月后也不再长大。那日众人等待良久赵氏终是没有一丝动静，于是便延请了好些大夫来瞧，但都没有作用，后宫中胡太医配下催产药方，服用后却是引发贱内全身泛起红光。正如皇上所知，微臣也是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又已半月有余，贱内赵氏腹中胎儿却仍是没有显出生产之兆，微臣现在也是不知该如何取舍。这胎儿若是会有半点对大渊不利，微臣绝不寻思护短，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说着，苏亦白已是起身跪了下来，为表忠心，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自是无关紧要的，更何况他已有三个娇儿，赵氏更不是自己所爱之人，这点牺牲自然是可以接受的。

　　皇帝没有动作，皇后蓟岚岚却是起身走向了跪着的苏亦白，并伸出双手亲自将苏亦白从凉亭略带凉意的地上扶了起来。

　　美人就是美人，尽管已经过了近十年，但蓟岚岚的风采却是更显亮丽迷人，原本还稍显青涩的娉婷少女如今已是散发出成熟女人才会有的妩媚风情。美人回头嗔怪地瞪了一眼那上位者，轻扶起苏亦白后倒也没有立时回到原位，却是转头对苏亦白说道：

　　“元瑾，你别怪阿繆讲话冲，他其实也就是关心你，再说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小生命，怎的可以随意抛弃。你们也知道我一向信佛，在我看来，元瑾你这孩儿必定是不同反响的，将来或许就是我大渊朝的一代栋梁也未可知啊，不如听我一言，暂且耐心等待，看看你苏亦白倒是生出怎样一个孩儿来，如何？”

　　亭中另二人都是齐齐看着她，也知道以蓟岚岚慈悲为怀的性子自是不舍得这么一条人命还未出世便逝去的，二人都明白，她就是书中所说的那种宁愿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来喂鹰吃也不愿鹰被活活饿死的活佛，像蓟岚岚这种性子，能在这人吃人的后宫完好地活至今日，也不得不说除了藜繆的全力维护，她本身的运气也实是不错，或许，冥冥中还真的有佛祖在保护着这个虔诚的信徒。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承诺，一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承诺，一个君王与下臣之间的承诺——任何将会动摇大渊国本的危险之人——杀无赦！

　　可怜我们琏帝陛下还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险险走了一趟，若是太明琏知道自己还未出生便要被活活烧死，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是气愤这些子异世的男子竟然敢不经自己同意便抹煞掉自己出生的权利，还是稍带遗憾，但更多地庆幸自己终于不会成为一个会生孩子的奇怪女人？

　　出得皇宫，苏亦白坐上自己的马车，脑中便慢慢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做出这样的决定，苏亦白明白这并非完全是因皇帝的施压，自己内心其实也是有着这般的思虑。大渊朝到了繆帝这一代，已是经历了三百五十多年，漫说燕、苏东西两府，各占东西两角已是对处在中部的大渊王族产生了压迫之势，便是那些散居一隅的皇亲国戚，藩王猛将，也慢慢成为威胁大渊朝的隐患存在。

　　在这个敏感时期，自己府上出现了这种事，且不说赵樱络腹中胎儿究竟是神明降世还是妖魔转生，只这不似凡胎的异象便已足够给苏府带来灭顶之灾了。

　　苏亦白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浑然未觉自己已是到了家门口，兀自支着自个儿的下巴想着对策，而外头请苏亦白下车进府的奴才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憨状，却又不敢随意惊动里头的主子。这一大群人杵在苏府门口自然引起了旁人的围观，俱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道莫非又是发生了上次红光胜天的奇景了，于是纷纷不明所以的聚拢而来。

　　等苏仁贵匆匆赶出府门来，相府门口已是同热闹的永商二街一般无异，众人交头接耳中却又都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而他家相爷却仍是高坐车内，心无旁骛地想自己的事情。苏仁贵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最近这一段日子的忙碌程度简直赶得上一年里所有事情加在一起的量了，自己身上那引以为傲的肥肉都是小了一圈，可不把他心疼死了。

　　“嘟嘟嘟”的敲门声响起，苏府大管家可比不得刚才那个小厮，自然是可以“打搅”一下苏亦白的，只见他肥厚的指头曲起，一边敲着马车的窗棱一边对里头的苏亦白说道：“老爷，已经到府了，请下马车。”

　　果不其然，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亦白这会子倒是清醒了过来，整了整衣衫，镇定了一下情绪便推开车厢门一步跨了出来，只是在看到周遭围着如许多的百姓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也便摆正姿态自如地下得车来。

　　苏亦白一马当先率众向自家府门口行去，却是在这当口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宣佛偈语：“阿弥陀佛...”

　　众人只觉这佛号仿如就在自己耳边响起，转头却又是什么都没见着，很是一番奇怪，苏亦白众人也是脚步一顿，纷纷转过身来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却也是毫无所获。围观的老百姓或许不知道这声普普通通的佛号中有什么玄奥之处，苏亦白却是清楚的。那人分明还在百丈之外，可声音却已是传至自己耳边，甚至那浑厚的精神力已是随着短短的四字深入了众人心中，给予众人一种莫可名状的精神压力，可见来人内力之精之纯，修为之高，远非常人能比。苏亦白瞬时凤眼一眯，精光内敛之际已是蓄势待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此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