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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得逐晴风出禁墙 ...

  •   酒至酣处,众人也便有些忘了方才的不快气氛,俱都开始“原形毕露”了起来。大渊朝传至缪帝这一代,已近四百载,当年开国之初勤俭朴实的国风也随着帝国的强盛逐渐变得浮夸极奢起来。

      太明琏看着这一大帮子文武大臣酩酊大醉的憨态,心中却想起那经年褪色的往事,曾几何时,大婋的女儿们也同自己一起沉醉于清风之中,英勇的战士们高歌在战野之上。然而,那些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只剩这陌生的大地,陌生的人群,还有这陌生的自己。

      我究竟要做谁?

      是继续做那个沉湎于曾经的太明琏,还是做个全新的苏太明?

      及至宴罢回屋,太明琏将全身都懒懒靠进女宿怀中,心中依旧迷惘。

      “宿儿,你是愿意做回原先的自己还是宁可当如今的女宿?”

      少女将莫名多愁善感起来的主子轻轻拥在怀里,右手抚摸那异常柔顺的背身,撩起那丝般乌黑的长发,对自家主子这难得的乖顺模样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这是怎么了?女宿自然是愿意跟着小姐的。”

      “就算再回不到曾经,看不到记忆中的人,也没有关系么?”

      “女宿只要能够像这般伴在小姐身边,便再无所求了。”

      “若是我能让你取回本属于你姐弟俩的东西,你可愿意?”

      “小姐!小姐不要我们了么?”

      女宿心中当真骇怕了起来,语气便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此时的小姐不仅不同于往日里胡作非为到让人操碎了心的模样,更是句句话语中带着离别的暗示,莫非小姐真是要将自己舍弃了不成?

      “是么,你不要么?是这样的么?”

      “嗯嗯,是真的,女宿这一辈子只要跟着小姐就心满意足了。”

      “宿儿,你真乖。”

      “诶?”

      “哎,宿儿实在太单纯了,如此不经得试探可怎么办呀怎么办……”

      “小姐……你怎么……真是的!”

      口中虽埋怨不休,女宿心中到底是定了下来,方才的主子当真让人不安,尽管现下主子恢复了常态,但对太明琏来说日夜不分形影不离的侍女而言,她还是从中觉出了一些些耐人寻味的不同之处来了,然而主子不想说,做婢子的又如何说得。

      “好了,不逗你便是了,去把八子叫来,我有事找他。”

      “是,小姐。”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虽说是农历的七月,但流火的大伏天已然过去,盖因这闰年所致。太明琏仰躺在红木的贵妃椅上,其清爽怡然之态当真羡煞旁人,挥着小团扇,太明琏慢悠悠地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这般顺利。

      “小姐,我到处找了八少爷,但大家都说今晚没有看到过他的人哪。”

      “是么,既然他不在自个儿房中,那我们就上他房里等他回来又有何不可!走吧,把大伙儿都叫上,小姐我也正巧有事要宣布。”

      一刻钟后,除却燕赤鹄本人以外,余下的众人包括九坎在内的六骑、车夫任先生,还有二女一鸟倒是均挤入了他那不甚宽大的卧室之中。

      太明琏坐上房中主位,环视一周众人也不说话,却是点着小脑袋对大伙儿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来,竟是一开始便搞得众人一阵莫名其妙。

      “主子,你叫大伙儿都聚到这儿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任务要分配啊?”

      六骑中有个大肚子的漂亮男人,最是心直口快,肚中藏不了话的主。

      此话确是甚有歧义,但又不得不如此形容,只因这个绝色男子当真有着一张人见人爱的妖孽脸,但他生性爽直,听不得别人当面背面的称呼他美男子妖孽男,却也狠不下心划了自个儿的这张脸,几经波折倒终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好方法来:喝酒!

      此人生平两大嗜好:一是武,二便是酒。而他自从觉出这个喝酒长肚的办法来,竟是更为变本加厉地嗜酒如命起来,丝毫没有节制之势了,不过也是自这个酒肚子出现以后,倒是真没有人再拿他那祸国殃民的脸来说事儿了。

      “自然不是,今日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儿,不过大家听后也不必为我感到太过高兴,毕竟这对于主子我来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子,那……究竟何事?”

      太明琏伸手挠头,倒是也难得稍稍扭捏了起来。

      “就是,我决定要娶夫郎了。”

      本以为大伙儿听到此消息必会极尽夸张之能事的太明琏,此刻确是有些失望了,原来大家对自己的婚姻大事竟是这般冷淡态度。依旧是大肚男开了口:

      “主子,你方才说的是何意思?属下等实在有些弄不明白啊!”

      “你们听不懂我方才所言何意?”

      “嗯,属下惭愧。”

      哼……深深吸了口气,可怜我们琏帝陛下以为自己今世居然如此失败,竟得不到属下的丝毫关注,然而众人却是没有领会其中含义,如此还不简单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主子我,将来要迎娶当朝太子藜瑚为夫郎,从今而后,大家给我把罩子放亮点儿,他已是我太明的人,我自然要将他保护好,大伙儿也记着些,今后若遇到,自然也是要给予一定的方便的,明白了吧?”

      “主子你……要……迎……迎娶……太……太子?”

      女宿无意结巴,却实是被自家主子惊世骇俗的创意骇到了。这是一个正常七岁女童会有的思想吗!

      “怎么,不可以吗?主子我可是问过当事人的,他也是没有反对的。”

      “可是,主子不是要嫁太子的么?怎么转眼成了太子嫁主子了,更何况,一个女子又如何娶……娶夫?这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太明琏炯炯双眼看住兀自不敢相信的女宿,只将身边小白抓在怀中肆意疼爱一番,才道:

      “你不信我?”

      “宿儿不敢,宿儿自是相信小姐的,只是,小姐所言实在太过突然,宿儿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无妨,将来之事,自然也无需刻下便弄得清清楚楚,尔等只需记住我方才所言便是。”

      “是。”

      众人拱伏无违,却是一席话毕,久无人语,那房间的主人依旧杳无音讯,不知所踪。小白倚在太明琏腿上的小脑袋也是欲沉未沉,鹰眼半阖未阖,显然已是困极。

      然而顷刻间,小□□神一振,已是抬起了脑袋缩起了鹰喙,鹰眼灼灼,正视前方。一阵油灯闪烁,众人只闻破空之声传至窗口,眼前便已然多出了两道颀长的身影来。

      “深夜造访,小可冒昧,然未知太子妃竟正席以待嘉宾,确然使在下五内感怀,心中欣喜。”

      “诚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过,阁下当真是寻太明而来?”

      太明琏不是笨蛋,若此二人当真是寻她而来,却是不会在屋外踌躇片刻了,其他人或许并没有察觉,然而以太明琏现今的修为,要察觉这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动静,却是再易如反掌不过了。但她亦不知,为何这二人明知屋内不是原主,却仍是去而折返,看来这当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自然,太子妃小小年纪便如此才华横溢,在下心中实是佩服不已,今夜明知唐突冒昧,却仍是抵不住好奇之心前来相访了。”

      太明琏坐于实木椅中,却是需要昂着脑袋打量来人,只见说话之人在前,着一身月牙色锦袍,其上青竹数枝,兰草几枚,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处却是密麻麻一排浅碧海天云图,腰间缎带处坠着的团玉铭牌,一眼望去便知其价值不菲。

      那后头跟着的另一人,除却一件宽松土色外衫,却是再不见其他特色,分明以为一副主仆模样,然而以太明琏之老谋阅历,又如何看不出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土布衣衫之人才当真是个厉害的主。

      “哼哼,若是当真诚心结交,阁下竟连真实姓名也不肯相告,那又如何算得真心?”

      “这……不是在下不肯相告,实在是……”

      锦衣人眼角带过一周,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此事机密,切望与之密谈。太明琏眼珠儿转过一圈,心思便已澄明通透,道:

      “你们且都回去罢,看来这位兄台确是很有些诚意的,宿儿,你也带小白回去休息便是,若无重要之事,不可前来打搅。”

      众人陆续离开,却是无一人担心太明琏的安危与否,实是令甫入之二人疑惑不解,却不知众人离开之时,心中若真有片刻担心的,也仅会是担心这二人能否平安踏出房门了。

      “这般可还满意,二殿下?”

      锦衣人听得太明琏此言,倏地已是满面讶然,显然对方如此便猜得自家主人身份,却是出乎了意料之外。

      “你如何能够猜出我身份?”

      锦衣人身后,皇二子藜玦眼见太明琏盯住的竟是自己,明白身份已然暴露,便也不再伪装,终是走至另一边坐下,恢复了那皇族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仪表风范。

      太明琏一笑道:“二皇子这般人物,太明又岂有不知之理,不过素闻二皇子优处尊养之极,今日居然不吝扮作小厮前来相见,却是不知何意?”

      亏得藜玦平日里虚与委蛇惯了,此番听得太明琏如此言外之意倒也波澜不惊,只一笑带过,便顺着太明琏所言道:

      “可不是么,玉堂今日里愁思满肠,为见太子妃一面也是煞费了一番功夫,就不知太子妃今日可否给些薄面,倒是应了玉堂些许小事?”

      “二皇子这话可就严重了,堂堂天朝二皇子,难道还有人敢不卖您个面子,若是区区小事一桩,又哪里须得二皇子亲来开口。”

      “太子妃还不曾听得玉堂提起何事,可是当真毫无兴趣?”

      “若是二皇子不信,可以先将事儿同太明说说,太明听后自会给个答复,如何?”

      两人往来如锋,却是半点不肯商量,一个不能轻易答应,另一个自然也不能甘冒风险,竟是就此僵持不下了。

      “恕玉堂无状,虽说玉堂不曾真正佩服过何人,但今日一见,玉堂却是真心想要结交如娘娘这般人才,若娘娘当真也有意,咱们何不敞开了心思说话。”

      “二皇子这又是作何解呢?”

      “凭娘娘今晚在苏府致雅园的一席话,自是知道这大渊的天儿快要不太平了吧,更何况以父皇的性格,是绝对容不下像娘娘这般知晓当年之事的人的,以玉堂拙见,娘娘却是另谋出路才是真理。”

      太明琏倒也未曾料到,早些时候在书房里的那些个话,竟会教第三人听了去,却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又如何也知道这其中之事。

      “那么以你之见呢?”

      “若娘娘不弃,可否先见见我这可亲的异姓兄弟,李智海。”

      太明琏闻言转头,一冲眼,心却是突了一下,眼前哪里还是刚刚那锦衣人的相貌,却是早便换了另一张脸皮,正冲着自己温文地笑。

      太明琏心中一跳,口中已是顺了出来,用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你是南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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