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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独有凤凰池上客 ...

  •   “表哥,若是父皇知道此女这般性格,可还会下旨赐婚?”

      “……”

      “我知道,他会的。”

      太明琏回到客栈,便吩咐众人一早启程。

      那个朱门大院她已离开近七载,尽管对它毫无印象,但自大婋来到此地,苏府确是拥有着不可替代的纽带作用,仿佛在这里还能记起前世昭门宫那灿金的匾牌,还能闻到清鹿池盛莲的芬芳。

      大渊历洪宝十一年七月初十,一辆马车载着晨光中还未踏碎的清梦,摇摇晃晃停在了位于京城东南方的右相府门前。

      从赶在马车前边的高头骏马上,翻下来一个头戴儒巾的青衣少年,看身量应不足十三四,但坚毅的轮廓已是棱角分明,只见一个漂亮的燕子飞身,那青衣少年已是到得朱漆大门口。

      这一座宽大深遂的侯府宅邸,巍峨的砖雕门楼庄严古朴,朱漆大门上的铜把饰在晨光中闪闪耀目;门口一对石狮子威武雄踞,石阶下造有上马石和栓马桩,令人一望便知此乃官宦人家。

      赶车人晃悠悠驾得车来,睁眼望见朱漆大门上镌刻的“苏府”二字,浑浊双眼中露出一丝确定,待青衣少年前去拍打门环,便将那辆不住哀鸣的马车稳稳停了下来,却是再度闭起了双眼。

      苏家下人自然多是些闻鸡起舞之辈,听得大早上有人敲门,倒也不觉很是诧异,只稍稍一愣便跑了出来。苏大苏二本是一双兄弟,托了十儿八远的关系才进了这右相府做了一对看门人,今日倒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早上门来的客人。

      苏大还在忙着整理自个儿的衣帽,一旁苏二倒已是跑上前去将门闩取了下来,打开一条缝眼儿,苏二从门缝里边望出去,只觉外头那隐隐显露出来的阳光暖洋洋扑在脸上,阴影中却是看不清对方长相,不禁皱了皱眉头道:

      “大清早的你找哪位?”

      那青衣少年不是他人,正是那三年前被太明琏所救的九坎,三年来小小少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过功夫不负苦心人,倒确是让他练出了一身好本事,然而最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三年里少年不知长了多少个头,竟是比长自己一岁的燕赤鹄硬是高出了几分。

      “我家主子要见你家主子,还不快快让你家主子出来相见,”少年转过头,“姐,我说的没错吧?”

      九坎快速对着苏二将话说完,回过头来时露出的那一副傻傻憨容,看的马车中的女宿一阵无力。

      哎,她这个傻弟弟哟,该怎么得了才好?

      “主子,我饿,我带小白再去吃个早点可不可以?”

      九坎回到马车边上,立时露出一副难耐的饥渴模样,倒是让人忘了他刚刚那白痴般的话语。

      然而,苏家下人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倒没被少年那绕口令似的话语唬住,“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苏府门前如此放肆,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哪里由得你们撒野!”

      “哐当!”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苏二没见有什么人动作,却看见自己脚尖处已是躺着一块金灿灿的方形牌匾,只见那赶车人依旧闭着双眼,声音却是从他处传来:

      “让你家主人看过这物什,他还会不出来!”

      话语中却是带着一股子的狂傲,分明没有将堂堂大渊右相放在眼里。

      苏大苏二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这个嚣张的马车夫!凭你也敢用如此态度来藐视相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由苏二前去将金牌递与苏亦白处,苏大则守在门口。

      相较于灵活机变的苏二,作为哥哥的苏大显然木楞呆板许多,只见他探着个硕大的脑袋杵在门边边上,盯着众人的眼神直觉要烧出一个洞来。

      不过片刻功夫,只听见从苏府内院传来一阵翻盆倒罐的噼啪之声,可以想见那会是怎样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

      苏亦白迈着大步,尽管已是极力控制,但从他微乱的发髻、束之不紧的衣袍,仍是可以看出方才的凌乱模样。

      身后,一众被唤起的侯府家眷,亦是紧赶慢赶跟随着苏亦白。

      太明琏半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激不起半丝情绪,那惫懒斜倚在芙蓉软枕上的身子也是歪歪扭扭不着边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身边女宿只好小声开口道:

      “主子,咱们到了。”

      “呜……”

      “主子你别又睡了啊……苏相来了。”

      “让他等。”

      “主子……”

      女宿很是欲哭无泪,主子若是自个儿起不来,为何还要叫大家这么早赶过来叩人家大门啊!

      西府侯的大门开了,苏亦白领着一众家人候在玄关处,等着马车上的女儿下来。

      半刻钟过去,却不见有人从里边出来,苏亦白看看周围散布着的另七骑和那赶车的车夫,俱是一副无所知觉、面无表情的模样,便也打消了上前询问的念头。

      一刻钟过去,苏亦白领着一众家人候在了府门台阶下,等着马车上的太子妃娘娘下来。

      两刻钟后,马车里的人倒终于有了动静,却是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任先生,主子说了,直接将马车开进府里,主子她乏得很,今日就不见什么人了。”

      那赶车的便是丫头口中的任先生,只见他闭着双眼的身子猛地坐直了些许,双手一抖,已是越过了苏亦白等人,径直将马车开进了中门大敞的苏府,车后,七骑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苏亦白狠狠瞪直了双眼,手中捏到快变形的二品诰命夫人印牌深深地刻进手心,却终是没有开口将行入府院的一众人拦下,深吸一口气,再开口之时,俨然风淡云清:

      “广发请帖,太子妃娘娘凤体已然恢复康泰,今夜便在府内宴请百官,以敬皇恩浩荡。”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苏府中那为了七月初七太子妃归家准备的宴席终是开了头。

      这一晚,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大渊京城南边的苏府前街,亮若白日,只见钿车罗帐,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风销绛蜡,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仿如上元重现。

      “主子,任先生说今夜皇帝会来,主子是不是想把这事儿办了?”

      太明琏眼也不抬一下,兀自把玩着桌前玉玦,只淡淡道:

      “小孩子家的就别管这么多了,今夜你只管同其他几人一起将小白看住,这家伙最近忎的胡闹,竟然敢瞒着八子独自飞了出去。”

      “是。”

      菊花,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今日的西府侯,冠盖满京华,那一片片彩云般的衣袂翩跹中,苏家主子苏亦白却仍是暗恨在心,此女,果是苏家之难,虽说已为大渊储君之正妃,却是连声父亲都没唤过自己,将来想要靠她巩固苏家势力,不仅一点不靠谱,怕是还要提防着她倒打一耙。

      客似云来中,一句“皇上驾到”终是打醒了苏亦白的自我沉思,堆上满满的谦逊喜乐,迎上御撵。

      “皇上驾临苏府,实在是让微臣受宠若惊,不过小女今日身子才见好不多时,却是需要稍整仪容才能出来面见圣上。”

      “无妨,元瑾自与众爱卿相谈,朕随处走走便可。”

      虽说皇帝是这样发话了,可谁人又敢真当着皇帝的面将他撂在一边独自聊天去,一番“不敢不敢”之后,便是百官随着皇帝在偌大一个苏府压起了马路。

      梨园里,太明琏倒也有了动作,只见她吩咐了女宿看好小白,亲自挑了件杏黄中带着梅点的裙衫,端的一派清灵俊秀。

      嗯,不知那小郎君今夜可还在老地方等着自己?

      女宿目送自家主子出得园门,于困惑中总觉一丝不正常,今日的主子究竟哪里不对劲呢?看着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冥冥中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滋扰着自己的神经。

      阿弥陀佛!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苏府深处,曲径通幽,缪帝偕同百官方才转出一个拐角,迎面便撞上也才出得梨园而来的太明琏。

      一边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那边厢太明琏已是同缪帝“对上了眼”!

      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太明琏负手站在梨园门口,不近的距离弥补了她与缪帝之间的身高差距,两个人谁也不曾先开口,却是专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一番审视后,太明琏牵起嘴角,那挑衅的痞样分明没把缪帝看在眼里,方才的欣赏也如同昙花一瞬般早作凋零不见。

      “元瑾,这便是朕的儿媳妇么?果然很是可爱,朕心中甚是欣喜,你让人收拾间房出来,朕要同小郁儿好好聊聊。”

      “微臣惶恐,小女……小女能得皇上抬爱,实是她幸中之幸,请皇上移驾微臣书房,微臣这便与小女一同前往伴驾。”

      “也好。”

      小郁儿?小女?

      太明琏冷笑,亏得这些个男子能将如此令人肉麻的言语付之于口,却是意外差些些污了自己的耳朵,不过这苏亦白倒也有些意思,这样也敢乱认女儿,若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七岁女娃,莫不是也要被这不识女儿真面的“父亲”乱认了去。

      一路无话,苏府致雅园已是近在眼前。

      致雅园不仅是苏亦白的私人书房,平时等闲人不得靠近,它更是全苏府中最宽敞舒适的地方,因为苏亦白几乎一整天都会呆在这里处理事物,府中人俱知,除了另辟的寝室,苏亦白几乎不会离开致雅园一步,府里哪个管事想找苏亦白说事儿,也只需让致雅园的门房递个信儿便成。

      然而今夜,暮色沉沉中,苏府致雅园却是被御林军层层包围了起来,主位上,皇帝捧着茶色香茗,碗盖间相互碰撞摩擦的“嗤嗤”声不绝于耳,在此刻愈见紧绷的大厅里显得更为令人心惊胆颤。

      太明琏坐在左首,却是比苏亦白更靠近了皇帝一分,脸上仍是带着方才那丝讥笑,看得坐在对面的苏亦白一阵气血攻心——这分明就是往皇帝手上送自己的把柄嘛!

      “郁儿今年满七岁了吧,太子也有十二了,朕看你二人可当真是相配的很,当初下旨赐婚果然是绝好的,今日太子也来了,现下许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郁儿便能见到了。”

      “皇帝说差了,这个婚约是皇帝下的旨,却是与我无关,今日本想晚些再找你谈谈此事,没想成倒是在这里遇上了,无妨,我这便明说了,希望皇帝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莫要同当年一样,犯下不该犯的错误啊。”

      一听此言,缪帝品茶的动作早是止住不动,心中却是激跳不已,这女娃莫不是在说那件事?
      不可能!

      当初之事早已尘埃落定,该死的不该死的早便全数投胎去了,那般天衣无缝如何会留下破绽,更何况如此一个小女娃娃,又岂有那般能耐知晓那般辛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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