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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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您当真不和我们一道吗？”
灭绝临出酒楼门口之前，仍不死心问了一句。
她峨嵋多为女流之辈，镇派之宝倚天剑又丢失多年，实力在武林中并非第一流。这也是灭绝记恨杨逍多年的原因。好不容易来了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前辈，又与本派渊源匪浅，灭绝自然是希望郭芙能随她一道，光复峨嵋。
郭芙抬眸仔细打量了一眼峨嵋派众弟子，轻轻摆手，“不了，襄儿留下的武功是她后来所学所悟，我也不能助你精进一二。你自去寻我那两件兵器。”
那白玉一般的指头又指了指杨逍，轻声道：“我与他师门有旧，先随他一起四处走走吧。”
说着也不管灭绝等人是和反应，越过杨逍直直离开了。
“你不喜灭绝那死尼姑？”
郭芙转身就用轻功遁走，她内功并非正宗桃花岛一脉，而是更为纯正精进，运气而行转眼就有十丈之远，饶是杨逍这样的一等高手也需费些时间追上。
“我没有。”
郭芙今日出门穿的和杨逍一样，都是一袭白衫，倒也不曾多加打扮，只用一根金色的发带绑住头发，比杨逍前几日见她脱俗了几分。
今日天气尚早，又被郭芙这样一通乱跑，头发倒是没散开，但几缕青丝也已不受发带拘束，悄悄散落肩头。面颊因为日头又添了几分红晕。她听到杨逍在身后问话便掉过头去看他。
郭芙转过身来便是背过日头，她肌肤胜雪，又一身白衣，被太阳一照更是灿然生光，容颜娇美不可逼视，仿佛天上最貌美的仙女下凡。
杨逍看得有些愣，郭芙脑袋不灵光，向来反应慢半拍，看到他来便自顾自往下说：“我对那些道士，尤其是女道士向来不甚欢喜，也不知襄儿怎会想到出家过了女道爷，难不成是跟了李莫愁几月的原因？”
杨逍本来觉得她换了衣服顿时仙气飘飘，可一张口自说自话依然是那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小姑娘，倒觉得几番被她美色所迷是自己龌龊了。看她之前走的方向没错，便默不作声。
“路上歇歇吧，”郭芙提议，“我有些渴了。”
杨逍点点头。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他二人都不曾随身带酒壶，郭芙也不矫情，看那河水还算清澈便打算手鞠两捧喝喝。但她看到那水中倒影，却呆呆地站住，不多时便落下泪来。
杨逍本在暗自计较之后的路程，等盘算完都未见到郭芙回来，往河处找寻，看到她直愣愣地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吓了他一跳，扬声喊她：“你发什么呆？”
郭芙惊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回头，满面泪痕。杨逍在江湖惯以随性逍遥闻名，却最是看不得女人的眼泪，更何况郭芙这等角色佳人。他走上前去，用超乎自己意料的温柔声音安抚她：“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我妈妈了。”郭芙低喃。
“我小时候，妈妈经常做这样的打扮。世人都说我不像妈妈，不如她聪慧不如她机敏，外貌也不仅似她，今日这身打扮，刚刚河水一映，我只当看到了我妈妈。”
杨逍一时不知该如何劝她，他自己来自北方富商之家，举家迁来南方避难虽然不易但好歹家人是保全住了，却没想等安顿下来前去东海游玩碰见极大的海浪，全家一口气死了个干净。
要不是碰见程英偶然间出海，他估计也免不了溺死。
但他也不甚感激。
程英或许到死也不知道，杨逍对她始终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并不是因为他的脾气古怪如杨过或是黄药师，而是他在溺水之时早就看到程英戴着人皮面具泛舟于暗处。
她既无救人之心，杨逍也不去麻烦她，他全家有次劫难皆为命数。他眼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沉下水去，自己也断了求生的希望，海水快没过头顶时，有人一把将他捞了上来。
“你为什么不求救？”
彼时她带着人皮面具，一袭青衣，雌雄莫辨。
杨逍还记得，自己当时明明咳水就快要死了，心里却不知为何涌出一阵强烈的恨意，他死死地盯着那人，声音暗哑但凶狠：“谁让你救得我？”
那人藏在人皮面具下，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瞬间添了几分喜色：她还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将她所会的武学倾囊相授，带他想去的每一处，除了她受嘱托不能登上的那座桃花岛。
每当他说想上岛看看，平时再好说话的程英都会一口拒绝，她说依照先师叮嘱，终身守护此岛，不许外人进也不许里面人出来。
逃不掉躲不开。
杨逍可怜他自己，也可怜那岛中之人。他一生未拜师，索性程英也不曾让他唤她师父。
她让他唤自己“姑姑”。
杨逍也曾这样喊过，姑姑嘛，又不是爹爹妈妈祖宗什么的，喊就喊了。但程英在听到这声“姑姑”时眼睛里所放射出的，那种异常的兴奋和诡异的光芒，放在那张水波不惊的脸上，显得尤其的
恶心。
后来他一直喊她“程姑娘”。
杨逍不知道程英透过他看到的到底是谁，但却知道，她为了这人做了一辈子的程姑娘。
程英的移情也没有几年，杨过遇到程英时她已经垂垂老矣。但就这么个深情又绝情的老妇人，杨逍对她也没有另眼看待。
尤其是她想让他学习玉女心经时达到了顶峰。
程英那时是怎么说的？
“只要你学会了这门武功，那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了。”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
“天下第一我没兴趣，那么脏的功法我也不稀罕。”
那是他与程姑娘的倒数第二次对话。
后来他就趁着夜色拿着包袱离开了。
他不担心程英会来追他，程姑娘立过重誓，一生都会守在东海之滨。
后来杨逍力挫孤鸿子名震江湖，加入明教成为光明左使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江湖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一出手武功极为潇洒，但无人能看出师门。
正如程英说过的，东邪一脉，已经绝了。
杨逍从未与人说过他的师门，他不承认这个师父。哪怕接了程英的飞鸽传书连夜从光明顶赶回，一路上跑死了几匹千里马。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程英。
程英比之前更老了，她满脸皱纹，眼睛也黯淡无光。她躺着床上，看到杨逍的身影，勉强扯出了一丝笑。
这笑容极轻极浅，还扯出一个小小酒窝。不难让人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极美的姑娘。
“我死后，你若是得空，就把我葬在绍兴，陆家庄，那里有我表妹陆无双，她陪了我一辈子，我死后只想与她做伴。”
程英咳了几声，又抬眸看向杨逍：“玉女心经，你既不想练，我就放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你学了桃花岛武功，就算你不承认，东邪武功不绝，我也算对得起先师。按理说我走以后，你应该来守这桃花岛，但这岛上百年不曾有人出来，怕也是早早死了。”
提到岛上这人，程英再平静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复杂，“她还真是好命，一生都有人为她操心。就连他……”
程英没再说了。
杨逍虽然一生未拜师，但在墓碑上依然刻上了“先师程英”。
彼时他不懂程英死前念念不忘的好命人是谁，如今看向正低头抹泪的郭芙，却是轻轻笑了。
她真的命蛮好的，没有在那孤岛上寂寞致死，郭芙认识的那些老朋友现在无一不化作一捧尘土。
只有她自己还在这边因为想妈妈想到垂泪。
还好有他这一位勉强算故人的故人，也要感谢程英对他不曾藏私，对于桃花岛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这也是杨逍对郭芙毫不怀疑的原因。
“你哭好了吗？我要去打架了你要不先在这儿哭着？”
杨逍歪头看她。
郭芙连忙拿袖子抹了抹脸：“去哪儿打架，管饭吗？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