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非空空》行云里

2、轻而易举就登堂入室

　　从饶州到九真说不上远，只是向何处要杨时雨两月内就要将九曲羽觞浮玉杯盗来给他，杨时雨只能闷头赶路，却碰上了阴雨连绵，在饶州就去了他一旬的时间，到九真已经是八月了。

　　九真地处东南角，气候较饶州闷热许多。杨时雨连日奔波，踏上九真地界，已经无力感受风土人情，只草草找了客栈修整。

　　杨时雨方在客栈歇息不过片刻，便有人敲门作访。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衣裙，头扎双环髻，长得玲珑可爱，眉心正中不偏不倚有一颗朱砂痣。——这是月行霜星海楼门人的标志。星海楼楼众皆为女子，以遍布江湖的消息网不二于代国，可以说下至普通人家，上至代国皇家无事可逃脱于星海楼主之耳。这是江湖中人皆知的事情；星海楼楼众身上皆点有一颗朱砂痣，只是痣点的位置皆不同，这是除星海楼众只有杨时雨知道的事情。

　　小姑娘开了口：“楼主知道杨公子初到九真定然不甚了解丹霞诸事，特派探晴来为公子解惑。”

　　杨时雨与月行霜相知多年，知道友人好意，也不做客气之态，便让小姑娘进来坐下讲解。

　　小姑娘倒也不推，坦然坐下，将丹霞派的消息讲与杨时雨。

　　“丹霞派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是东南地区知名的门派，闻名于世的是上任掌门单玉子创的剑招‘飞鸿点雨’与‘明霞晚秋’。丹霞派以外功见长，派中弟子多用软剑，剑招气势凌厉而姿态优雅。单玉子选徒弟眼光极高，故所收弟子甚少。门下弟子伶仃，近两年才有改善。现在的掌门是单玉子的徒孙孟怀秋，为人谨慎细心。

　　派中佼佼者有陈平、贺廷璟与凌霄儿。尤其陈平和凌霄儿在四日前南方几个门派单独举行的武斗会上分别取得第四、第七，贺廷钰生病未参加。武斗会地点在郁林郡，丹霞掌门与他二人赶回来尚需半旬余。丹霞派三宝之一的‘九曲羽觞浮玉杯’据推断应藏于门派南侧掌门住的左侧独阁中，那玉杯是上任掌门师弟张凌峰参加论剑大会取得第一的奖品，虽为奖励物品，倒也是地位凭证，丹霞派怕应算得重视。”

　　小姑娘连珠炮弹地讲完一大段话，接过杨时雨递来的茶，顿了顿接着说道：“上面吩咐我这几日主要照顾您，我就在隔壁间，公子有事唤我便是。”

　　杨时雨听了探晴噼里啪啦的一通话，正消化不及。闻言回道：“我大多都一人行事，这倒不用。”

　　小姑娘听了拒绝却眉眼弯弯：“我知道公子一人惯了，无事绝对不会打扰公子的。其实跟着公子这几日也算是给我放假啦。”

　　她都这么说了，杨时雨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人家。只能回“行吧。”

　　探晴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得方正的宣纸，“杨公子，我来之前临了一张丹霞派的地图，给你看。”

　　杨时雨皱了皱眉，只觉得她一句一个杨公子听得不舒服，作祟的幼稚心理促使着他开口：“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不过是不入流的窃贼罢了。不要叫我杨公子，我比你大几岁就叫我杨兄罢。”

　　“好的，杨大哥。”探晴小姑娘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接过地图，杨时雨就发现图纸绘的甚是优美。线条粗细分明，没有断笔，更不要说错笔。且地标详细，应当是一个都没有错的。

　　探晴看杨时雨面露惊色，笑嘻嘻道：“云霭姐姐出手，断然是不会错的。杨大哥你安心看着吧。”

　　见杨时雨沉心看图，探晴想着不打扰他，便道辞了。

　　小姑娘走了，杨时雨也觉着放松了。他本就不善言辞，面皮也薄，从小只同油嘴滑舌月行霜打交道，净吃了月行霜的嘴上亏，哪里和小姑娘相处过？实在是苦恼找不出话来同这般小姑娘说些什么。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地图，心中将大致位置记下。再将山中道路默背下来，准备今夜就去探上一探那丹霞派。

　　丹霞派位于丹霞山顶，那丹霞山土为赤色有着“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称呼，望去丹霞山山体巨大，山顶却是平平方方，而崖坡横生。丹崖赤壁山势极为陡峭高耸，令普通行人皆是望而却步，是以除了丹霞派弟子来往，鲜少有人上山。

　　身着夜行衣的杨时雨是看不甚清这赤色土壤的，望着峰峦如聚的巍峨高山，他只觉得幸好自己有轻功佐身，让爬山这件事变得较其他人轻松。他足间轻点，便跃然数十丈之外。

　　夜风朔朔，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像是轻巧鸟儿一般没入麓林之中，瞬间便难寻踪迹。

　　今夜有云没（mo）月，月在云下遮遮掩掩地照着，丹霞派众人也早早的休息了，只有零星的流萤，在山间盘寻。

　　杨时雨接连数十个纵身，方才在半个时辰的时间到山顶。丹霞派的建筑分布不似其他教派一般规整，他甚至一时有些分不清方向。只能借着月光方能模糊推测出自己应该在左边的院落，杨时雨方才落脚就听到依稀有人的声音传来，他跃上屋脊，轻轻站在屋脊的瓦片上。

　　温和厚重的中年人的声音问道：“阿璟，昨日见你还在喝药呢。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练剑”

　　“师兄弟们都不在，我一人在门中，总是无聊的。倒不如来练剑。”回答的人年纪应是介于少年与青年，带着混沌的清冽刚毅感觉。

　　“正好兄长来探望你，不如放松几日。你也不要太强迫自己了”

　　按照探晴说法，丹霞派翘楚三人，也是门中排位靠前的人。陈平、凌霄儿和一众弟子随着掌门出行，留下的只有掌门师弟四人，加上“阿璟”这个名字，杨时雨只能暂且推测是贺廷璟与他的师叔。

　　二人声音不大，距杨时雨在的地方较远。杨时雨刻意隐蔽了气息，一时也无人察觉。只等两人又问答了几句，中年长者才离去，杨时雨才飘然下至。

　　他推断自己应当是先往前走，凭着脑中的记忆，左拐右拐才到一个三合院落，正门檐下挂着“松霭长春”的牌匾，据推测应当就是孟怀秋的住所了。他走到侧边小屋门口，门已落锁，杨时雨从怀中掏出细小铜丝，借着迷离月色捣鼓一会，门便开了。木门发出哑然地吱呀声，隐没在夏虫鸣叫之中，他将铜锁篡在手中，把门阖上，轻手轻脚进入房内。

　　才进屋内，便有书墨气息扑面而来。入目之内，几乎都是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卷，架子上、桌上都垒着半人高的书卷。书卷有开有合，蓝白纸页，密密麻麻皆是蝇头小楷。若不是知晓这是个武侠门派的掌门，杨时雨只当进了何故家中。

　　月还在云下，屋内的东西又有有众多书卷挡着，昏昏暗暗的实在是什么都看不清。杨时雨只好掏出火折子，光亮一出，屋子内景象清晰出来。只有书，还是书。杨时雨在小小室内转来转去，只看见了书和纸。什么“丹霞三宝”，连影子都见不到！

　　杨时雨只好翻开某某游方志趣，搬走不知名传奇。选择帮助这位孟掌门整理房间，在把书堆到靠院子边的窗子时，杨时雨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玉质物件，那东西在地上滚了滚，磨蹭地面发出微弱声响。

　　低头一看，抱着书的杨时雨愣住了。地上他踢到的物件莫是个杯子模样，长两寸宽一寸，通体呈半透明莹白色，口沿镶了极细的金带一周，口把上还灰扑扑的粘的泥土，一点都不起眼。

　　“这该不会就是什么‘九曲羽觞浮玉杯’吧？”他十分怀疑地想。

　　“不，好歹是‘三宝’，他们不会这么不注意乱丢乱放的。”虽然自己否决了自己地想法，杨时雨的手却还是放下了书本，去捡地上那个灰扑扑的杯子。

　　拿到手上仔细一观，嗬！杯壁上详尽雕着半透明的莲花宝象与祥云簇簇，在火折子的光下，杯子白色外壁透着几处浅碧色石花，石花样子散碎重叠繁复，像是芦花，蓬松充盈；多看几眼杯身就仿佛有磅礴仙海盛意在杯体流动，杨时雨轻轻敲了一下杯壁。

　　玉石碰击声在耳边响起，叮铃叮铃回环往复。似抚琴者初动琴弦后第一二声颤音，又似战鼓慷慨咚咚击动壮着人心。声音极为动听，商声羽调，与周围虫鸣风声格格不入，杯子安静躺在杨时雨手中，杯底还有个磕坏的豁口，用着声音明示了自己的不同凡响。

　　“行吧，就当是你了。”

　　这么个精致美丽的杯子，却是在地上不小心踢到的。杨时雨不禁对它生出了些明珠蒙尘的哀叹，他将杯子藏好在怀中，方把门带上，就听到有人的声音。

　　“兄台也是迷路了？”

　　“······”杨时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把从掌门侧房出来的人当做迷路的，只当做是嘲讽。他从气海提力，准备运气备战。

　　问话的人离杨时雨数十米之外，站在青石台阶上。看着长身玉立、风神轩举，虽然这么问了出声，毫无攻击之意。

　　贺廷钰完全不明白，怎么自己就随便问了一下，对面小哥就一副防备的模样？

　　“我是贺廷璟的兄长，今天来探望他的。” 贺廷钰试图通过自己弟弟来套一下关系，毕竟贺廷璟贺少侠名字在九真这一带还是很好用的，更何况如今是在丹霞派内。
　　杨时雨：“······”

　　贺廷璟见那人还是不说话，又道：“兄台信我，虽然我不通拳脚，可还真是贺廷璟的兄长，此番是来探望他的。今日风清月朗，我就出来走走便不知哪是哪了，正巧绕到这里，就想问个路。”

　　他语气真诚，内力也卸了个干净，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疑点。他也知道自己晚上溜达奇怪，却不把出现在那更奇怪的杨时雨当坏人，也是稀奇。

　　“你往回走，再向右找那边才是弟子们的住处。”杨时雨颇为无语地给这位亲属指了路。说罢，便趁着这人没反应便运起轻功离开。

　　贺廷钰看着小哥，动作迅速地离开还只当是自己碰到丹霞派新收的杰出弟子，这轻功，感觉自己老弟都有些难以望其项背啊。

　　不过这小哥半夜晃达什么呢？

　　贺廷钰运用了自己极致优秀的商业大脑推断，觉得这个小哥可能和自己勤奋弟弟一样，背着其他师兄弟们自己练习，不然怎么会跑到这么偏的地方！至于这熟悉的中庭，以及中庭房檐下高挂的字匾。对不起，贺廷钰全然不记得，他只记得怎么绕都长得差不多的坡壁，还有树。

　　贺廷钰根据离开的小哥指的路，摸索着往回走。没一会就遇到了练完剑，发现自己兄长不见来寻的贺廷璟。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两人身量相仿，贺廷璟相比贺廷钰更结实些。气息也内敛许多，看起来贺廷璟更像是兄长。

　　“有了贺廷璟带路完全放松的贺二，问道：“阿璟啊，你们丹霞派是不是又收了新的厉害弟子。”

　　贺廷璟：“没有。”

　　贺廷钰；“哦，那就是我原来没见过的。那小哥身法超然，令人羡慕极了。”

　　贺廷璟默然，丹霞派上上下下六十几余弟子，轻功最好的就是自己。也没见二哥惊叹过，又从哪里冒出轻功卓然的人了，心中努力的决心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