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王朝-无双红颜》被追着跑的弹正

17、之十一 博弈（上）

　　之十一 博弈
　　又是清晨，我一身蒲桃紫寝衣打扮，外罩染有早莺栖白梅图案单衣，腰间不拘的扎着鲜红色藻边带子，单手就着中务托着的白玉胭脂匣子着妆。收拾停当了再照花前后镜，果真是一个“鬓云欲度香腮雪”。小宰相自廊下接过个朱漆乌木托盘，里面盛着早上主上的敕使左马头藤原佑亲大人送来的双股黄金凤凰发钗一支。出自内藏寮匠人之手极其精美的工艺，凤凰口里衔着的也不是珍珠而是价值连城的南海夜明珠。
　　“今日七夕之夜，主上愿您长岁安泰。”
　　恭谨的拜受恩赐，隔着帘子回道：“臣妾惶恐，愿我主江山万年久长。”言毕，捉起笔在五色彩纸上写下：“春归成怀想，衣袖留此香。虽尚未能侍奉君侧，我之梦魂常常如此笹百合的香气萦绕四周。”然后亲手摘下花瓶里的笹百合放在盘中拿了出去。
　　可能是昨夜伽罗迷香下的太多了，小侍从到现在还没醒，还兀自躺在我寝台边上梦会周公。着实让伺候梳洗上葛女房们吃了一惊。
　　“我也有礼物要献上给小姐呢。”雪下穿着物忌在家的水干，扬手潇洒的一甩下摆进了门，手指还不安分的转着扇柄。抛了个眼神向外，同时打开扇子气定神闲的摇了起来。顺着他往后一看，就见帘子外台阶下有个人影侍立着。
　　我心领神会的笑了，扑身上去夺过他的扇子。两人故意笑闹了会，帘外的人却还是稳如泰山的一动不动，静静等着指示。于是就开口对雪下道：“既是已经照过面的，那就不必拘泥些什么了。”见他似乎是有些倦了，就推过个织锦的垫子过去。雪下就势斜靠下支着肘子，左掌轻击右掌，那人就恭敬的卷起御帘进来。
　　昨夜的仓促，这才发现嗜血之狼竟然是一身缁衣打扮。他见了我们二人一躺一坐的，不卑不亢的弯身合十行礼：
　　“嵯峨清凉寺僧人正澄见过贵人。”
　　然后他从袖中拿出一支匕首，刀刃向里、刀柄向外的呈给我，道：“小姐的东西不应该放在不净的地方，物归原主。”
　　我刚要伸手接过，雪下探出手臂把它截了去，一甩手从打开的格子窗抛到了流水里。道：“你今后便是小姐的刀了，她还需要那个做什么呢？”
　　言毕对我粲然一笑。
　　这个假面般的动人笑容毫无疑问是责备。那一晚如果不是眼前的正澄及时出现，我很有可能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陷身于险、功亏一篑。即将入宫的女御，要给世人娴静温雅的美好形态，又要藏拙于一切一手操控出的风波之后，就不能再弄脏自己的手。
　　“贫僧明白中将大人的意思了。”
　　“正澄，你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手么？”望着这个僧人波澜无惊的眼，我低声问道。
　　他年轻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泠然，“世上仅有佛法而无真正的修行者和证悟者，因此佛法才面临寂灭。杀生是罪过，却未必不净。只要一念净信，即可往生成佛。”
　　自圣德太子摄政时下诏传播佛教，贵族大臣竞造佛寺，从此佛教广传于日本。之后数百年中，最澄在比睿山创立日本天台宗，空海在高野山创立日本真言宗，后被称为“二宗”。天台宗与真言宗深奥教理流传于贵族之中。与此相应的是，简单易行的净土宗在民间迅速兴起。天台宗僧源信著往生要集，分类汇集净土经典文句，提倡修持净土念佛法门。太政大臣家族与天台、真言二宗过往深密，为中宫求子大兴佛事。而一意排斥奉持净土宗的嵯峨清凉寺，无怪他们会助力于雪下。
　　看着正澄退下，雪下不慌不忙摆起了棋局，笑道：“要玩一局么？”
　　我点头，坐到了他对面。
　　“人世之事，就好比是博弈。”他说着，拈起一颗棋子面向我：“每一颗棋子都有你所为它构想的用处，杀伐征讨牺牲无所不为。而你只需静静摆布，或悠闲品茶，或谈笑风声，于千钧一发时落子。记住，你是操控着盘棋局的人，而不是一颗棋子。”
　　“那我呢？”我没有抬头，指上以针锋相对的定式迎击他，“我这盘棋是你战局上的棋子么？”
　　雪下一愣，然后低声吃吃笑了起来。看似无害却在下一秒……在下一秒一把攫住我手腕拉向自己，暴风雨般扫去了横隔在我们之间的棋局，棋子哗啦一声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零落在地。却还是笑着的，修长的手指捏住我下颌与他迎视，道：
　　“是与不是，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然后执起我散落在耳侧的鬓削，膜拜般的轻触自己额头，道：“老实说，我的小姐，如果把您当作棋子，终有一天我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